第七章 想念你
教师资格证的考试结束,一天后,成绩就下来了。
秦晔不负众望地考上了。
单小天和橘子为了给她庆祝,叫上林胖子去了一家酒吧,订了个包间。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年轻帅气的男生,名字叫张傲,酒吧还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叫“海盗”。
这不由得让秦晔想起了一个跟海盗船长有关的游戏。
可是单小天和橘子太不体贴人了,告诉秦晔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在趁她外出买东西的时候。
大晚上,外面下着漂泊大雨,雨滴落在地面溅起了婴儿拳头大小的水泡。
“你们不要催了,我现在没伞又下着雨,去不了。”秦晔郁闷地躲在超市屋檐下,抱着怀里的卫生巾头疼。
因为前面几天熬夜复习,导致大姨妈提前来访,她还要临时出来买卫生巾。
“我帮你叫辆车,哎呀算了,我和张傲一起去接你。”单小天说完,也不等秦晔说话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新奇骏停在超市前。
单小天撑着大黑伞下了车,匆忙跑过来将秦晔拉到伞下,往车里带。
上了车后,单小天指着张傲对秦晔说:“秦晔姐,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叫张傲。”汽车启动驶出,张傲先于单小天介绍自己。
单小天笑着说:“对,是海盗酒吧的老板。这个啊,这是秦晔,我的家教老师,今天她就是主角。”
“哦?就是那个要当人民教师的?”张傲从后视镜里瞟了秦晔一眼,她垂着眸子,有些局促不安。
这让张傲想起了一个人,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个女生。
单小天还在和张傲侃侃而谈,秦晔却坐立不安。
她感觉下身有些不舒服,伸手往屁股下一抹,居然沾上了黏糊糊的东西。
秦晔低头一看,真的是大姨妈!
这下就让人窘迫了,坐上人家的车,还弄脏了人家的座椅,这可怎么办?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张傲细心地注意到了秦晔的不安,不禁问:“人民教师,怎么了?”
单小天扭头看过来,见秦晔有些紧张,便问:“秦晔姐,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晔抿着嘴,急促地问:“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忍一下嘛。”单小天不知秦晔的紧张,轻松地说。
秦晔如坐针毡,汽车穿过繁华大街,路过阒寂小道,又驶入繁华大街,然后才开进一家酒吧的停车场。
下车后的秦晔跟着单小天他们去了海盗酒吧包间,先去里面自带的洗手间解决了自己糗事。然后,她出来跟橘子耳语,让她出去帮自己买条内裤回来。
接着,她又将浸湿的手帕藏在包包里,以东西落在车上为由,问张傲要来钥匙去了停车场。
打开车门,秦晔蹲在车门前,擦拭着车座上的一抹红色,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无意的,你不要怪我,我会给你擦干净的,对不起啊……”
秦晔就像心里有鬼一样,不停地念叨。
忽然,一个黑影从身后笼罩过来,秦晔吓得僵住,连呼吸都不敢。
“人民教师,你这是在做什么?”张傲早就看出了秦晔的不对劲,于是趁她拿了钥匙就跟了出来。
秦晔“腾”地站起来,不料脑袋被撞上,她疼得缩紧脖子,忙说,“没事!我在找东西。”
张傲撑在车门上,嘴角挂着一缕早已心知肚明的笑容,道:“只是找东西啊,那找到了吗?没找到我帮你一起啊。”
“找到了!”秦晔举起手里的手帕,又说,“我先回去了!谢谢你!”说着,秦晔对张傲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开,跑到半路,她又窘迫地返回来,将车钥匙交到了张傲的手里。
张傲看着她冒冒失失又一脸慌张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秦晔她们四个人的聚会里掺杂进来了张傲。
不知道为什么,秦晔一看到张傲就会想要躲避目光。她总觉得张傲很犀利,能看穿每个人的心。
可是秦晔还有一点儿不明白,接触后得知张傲已经二十八岁,那十八岁的单小天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关系还这么好,真是奇怪。
那天聚会结束后,张傲给秦晔塞了一张名片,让她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海盗酒吧随时欢迎她。
秦晔接过名片就赶紧躲开,拉着橘子一起走了。
张傲在背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叉着腰感叹道:“像,像极了。”
像那个好多年前被自己几句话噎得脸红的陆南安,只是陆南安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张傲只知道,南安找到了林耀光,然后,陈宥也结婚了。
那些年遇到过的朋友,全都过上了各自的生活。
只有张傲,还留在海盗酒吧。他听过了南安的十年故事,听过其他人很多的十年故事,他一直听着,习惯了。
他的世界里,只有别人的故事,他将自己的故事封存了起来,然后继续在灯红酒绿的世界独自穿行。
聚会结束后,秦晔就要投入到工作中了。
学校中文系要留下来做老师的,学校都会他们安排去处。秦晔被安排到了安城的白鹤小学,这样的安排正合秦晔之意。
小学远不如初高中的课程那么复杂,而且小学是启蒙,她更容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学生在起步线上就彰显个性。
去学校报道的前一晚,秦晔宿舍的灯开到了凌晨三点。
窗台下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他们靠着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往楼上张望。
一个是已经通过了游戏公司实习的林胖子,另一个是苏遇唯。他穿着一身迷彩服,皮肤黑了些,轮廓明显了些。
“真的不去看她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林胖子看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兄弟,无奈地问。
苏遇唯摇了摇头。
林胖子叹气道:“你爸也真是的,本来你早可以退伍了,他还偷偷给你签了士官,你又得在部队多待几年了。”
“待就待吧,习惯了。”苏遇唯扯下手上的手套放进衣兜里,问,“胖子啊,秦小晔就没有提起过我吗?一点点都没有?”
林胖子想了想,说:“提起过倒没有,你刚走的那段时间她问过我你有没有跟我联系,我说没有,然后她就再也没问过了。”
“那有人追她吗?”苏遇唯担心地问。
林胖子笑起来,说:“单小天算吗?不过秦晔马上要去白鹤小学当老师了,在学校里就不知道有没有老师喜欢她了,哎呀,人家都二十二岁了,也该谈恋爱了。”
闻言,苏遇唯拧着林胖子身上的肉,威胁道:“你个死胖子!我告诉你啊,你得帮我看着她,不准别的男人靠近她!知道吗你!”
“苏遇唯!”林胖子躲着苏遇唯的攻击,不耐烦地说,“不让别的男人靠近她,所以你是想耽误她的青春吗?你又没有给秦晔什么承诺,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别人的好呢?”
“我……”苏遇唯哑言。
是啊,他没给过她承诺,她也不是他的人。他凭什么命令其他男人不可以靠近秦晔?
可是苏遇唯给秦晔写了那么多信,写着写着他就带上了自己的地址。但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秦晔的回信,因此也不知道,秦晔是收到了信,还是没有收到信。
“她提起过丁少成吗?”苏遇唯又郁闷地问。
“更没有,丁少成走后,秦晔就没提起过丁少成。”林胖子宽慰苏遇唯,再说了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我就放心了。”苏遇唯突然觉得安心不少,这样相比起来,不就说明他在秦晔心里比丁少成在她心里要重要吗?
林胖子不知道苏遇唯哪里来的自豪感和安全感,看着他转身就走,便问:“你这就走了?”
“我时间不多啊。”苏遇唯边走边说。
“那家伙还真放心得下秦晔啊?”林胖子看着苏遇唯连头都不回一个,不禁为他感到悲哀。
可怜的苏遇唯,如果秦晔某天被被人抢走了,他就等着把肠子悔青吧!
可是林胖子不知道,苏遇唯比谁都要想见秦晔一面。可他这次因为部队的原因来到安城,所待的时间不足一天。
如果见了她,思念泛滥,那他怎么办?
他怕见到秦晔的双眸,怕见到她心底的欲语还休,所以如果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那就不要相见。
宿舍里,秦晔将又看了一遍的苏遇唯的信叠进抽屉,然后关灯,爬上床睡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遇唯的信已经成了她的动力,倘若她不开心的时候,拿出苏遇唯的信出来看一下,信中逗趣的风格也能令她愉悦。
床上,秦晔安心地闭上眼睛。
晚安,黑夜,晚安,好梦。
第二天,秦晔去学校报到,她接手的班级是小学二年级。原班主任因为怀孕所以无法继续授课。
主任老师将秦晔送到班上后就离开了,然后只剩秦晔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三十几双明亮又天真的眼眸好奇地注视着她。
秦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对学生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实习班主任,以后要接手白老师教你们啦。我叫秦晔,秦是秦始皇的秦,晔是闪闪发光的意思。”
这个自我介绍好像没什么问题吧?秦晔紧张地看着这群小孩。
“秦老师,什么是秦始皇啊?”
“我知道我知道,秦始皇是古代的一个皇帝。”
“秦老师,白老师是不是生宝宝去啦?”
“秦老师好年轻啊,秦老师生宝宝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令秦晔有些拐不过来弯。秦晔用手指轻轻敲着讲台,温柔地笑道:“你们提出了这么多问题,那我要一个一个回答你们啦。不过在回答之前,我们要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七八岁的小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
秦晔拿着学生名单,故意使自己说话变得可爱:“嗯……我现在要点兵点将,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做个自我介绍。这个自我介绍要包括你的名字、兴趣爱好以及未来的梦想,自我介绍做完了,老师就回答你们一个问题。”
很轻松啊,大家的兴奋火种全被点燃了。
就在秦晔以为自己能掌握好这个局面时,角落里却传来了一声“幼稚”。
秦晔循声望去,又对了一下座位表,发现这个男生叫周季晨,还是个有些固执的小胖子。
秦晔想起自己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将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神圣的旨意,在她们那群小家伙眼里,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懂。
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许多小孩子的生活变得优渥,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小小年纪就可以呛得一个成年人说不出话来。
秦晔在认识班上每个人后,让大家将自己的梦想写在便利贴上贴在教室后方的黑板。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想让秦晔觉得十分可爱,可是上面却没有周季晨的梦想,周季晨说他没有梦想。
秦晔看着跟大家不合群的周季晨,无奈地想,看来这个老师,还是花点心思才能做好。
不过好在秦晔接手时很快就暑假了,那群小孩子也都全部放假了。
做老师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跟学生时代一样拥有寒暑假吧。
这个暑假,也代表着秦晔从大学正式毕业、步入社会。拍毕业照的那一天,秦晔一拍完就跑去找林胖子,她在林胖子班级的外围看了好久也没有看到苏遇唯。
橘子从她身后抱住她,问:“瞅谁呢?”
“没谁。”秦晔有些微微失落,问,“橘子,一起回丰城吧?”
“我不行,你有暑假我没有,现在是公司转正的时期,我不能请假不能出差错。”橘子一副可怜兮兮求原谅的样子注视着秦晔,秦晔心软,无奈道,“那好吧,可怜啊摸摸,加油。”说着,秦晔就挠了挠橘子的脑袋,摸着她软软的头发笑起来。
日光从云层里面终于探出了脑袋,整个教学楼钱的绿化萍笼罩在懒洋洋的阳光里,也洋溢在毕业生青春活力的脸庞上。
时间真的很快,当初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提前来到安城的秦晔,现在也毕业了。
望着身后跟自己一样穿着学士服的大四生,秦晔问:“橘子,你说苏遇唯回来是直接毕业还是要继续完成学业呢?”
“继续完成学业吧。”橘子想。
秦晔叹了口气,眸子望向很远的地平线上,喃喃道:“那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他是不是已经将她忘记了?
这个夏天,为什么又这么惆怅呢?
罢了,不去想那么多了。秦晔扭头离开一段距离,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告诉爸妈自己明天就会回去。
秦母张罗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秦晔回来,可是当秦晔看过列车上四个小时的沿途风景,拖着红色的大行李箱回到家时,她却傻住了。
家里坐着三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人,一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斯文男,还有一对跟她爸妈差不多岁数的夫妻。
得了,秦晔知道这是什么了,听天由命吧。
“小晔快过来,把东西放一下,来吃饭。”秦母将秦晔拉过来,秦晔在桌上坐下,斯文的眼镜男一直往自己身上瞟,秦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长发、白T恤、浅蓝色牛仔短裤。嗯,没什么问题啊。
“小晔,这是韩伯父和韩伯母,这是他们的儿子韩风,今年二十六岁,在国企上班,每个月工资能入万。”秦母一一向秦晔解释,可是介绍韩风的台词也太多了吧?
“啊,韩伯父韩伯母你们好,常听我爸爸妈妈提起你们呢。”秦晔微笑着打着招呼,声音像裹着蜂蜜一样甜,“小晔不知道今天你们来家里做客,所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你们尝尝我妈做的菜吧,我妈做的菜可好吃了,外面馆子里的味道都没有这么好。”
韩父韩母喜欢秦晔热情的性格,在饭桌上不停地夸她。这反而让秦父秦母有些不自在了,秦晔的性格哪里有这么热情,这分明就是她做的戏,就是不想给机会让他们提关于介绍对象的事情。
“伯父伯母你们先吃,我这些行李要全部拿回去整理好,一会儿出来陪你们啊。”秦晔说着,也没等韩父韩母点头,便匆匆地跑去搬行李箱。
韩母立马喊道:“风儿,还不快去帮帮人家。”
韩风刚站起来,秦晔就摆手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我都从安城搬回来了,卧室怎么会搬不进去呢。”
韩风走过来,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说:“还是我来吧,女孩子不要做这么重的活儿。”
秦晔抿嘴笑着,想说提个行李箱就怎么是重活儿了?
秦母在旁边一直夸着韩风:这孩子真好,这孩子真会怜香惜玉,这孩子和我们家小晔真般配。
呵呵。
秦晔白了他们一眼,跟着韩风进了自家卧室。
“随便放吧。”秦晔指了个地儿,说,“谢谢啊。”
“不用客气。”韩风将行李放好,拍了拍手,问,“那个……小晔,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了,你出去陪我妈妈他们吧。”秦晔笑着对门口指指。
韩风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秦晔,最后走出去,被秦晔关上门。
秦晔靠着门,直用手掌对自己扇着风。末了,她打开空调,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好,将给父母买的礼物先暂时放在房间。
然后,秦晔出去,陪韩父韩母看了一部狗血的台湾连续剧。
秦母洗了碗出来,说:“小晔啊,晚上我带你韩伯母和伯父出去逛逛街,你和小风两个年轻人自己去玩,知道吗?”
“妈我晚上有个聚会。”秦晔找借口推辞。
“那就带着小风一起去,反正你们都是年轻人,聊得来。”秦母说。
可是妈,是年轻人未必就聊得来啊,你懂吗?
可是秦母完全看不懂秦晔挂在脸上的不情愿,和秦父兴高采烈地带着韩父韩母出门了。
秦晔于是沉默。
韩风拘谨地坐在秦晔旁边,半晌才开口:“小晔,我去参加你朋友聚会,不会麻烦吧?”
秦晔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手机,恍然大悟:“我记错了,不是今天,所以不会麻烦的。”说完,她就冲韩风笑了笑。
韩风松了口气,便主动邀请秦晔,说:“那等一下方便出去走走吗?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
“可我刚吃了晚饭。”秦晔无辜地看着韩风,韩风顿时又紧张起来。
“我爸妈把你留给我,我得对你负责是吧?那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就当是消化食物好了。”秦晔见韩风的样子,也不想让双方父母难做,于是提起包包对他说。
韩风站起来,点点头:“好啊,听你的。”
秦晔于是和韩风出门,外面的天色微暗,白天的闷热感减少了不少。小区里有许多下象棋的大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切磋战术,还有一些带着小孩玩耍的老人与妇人,秦晔和韩风走在这里实在不搭调。
氛围在沉默,韩风挑起话题,问:“小晔,你在安城做什么?”
“老师,小学老师,还在实习。”秦晔微笑着看着从身侧跑过去互相追逐的小孩,说。
“当老师好,工作稳定。”韩风说。
秦晔干笑两声,可她不是因为工作稳定才做老师的啊。
不知道走出去多久,秦晔忽然驻足,转过身子面对着韩风。韩风奇怪地看着她,秦晔开门见山地说:“韩风,你应该知道咱们爸妈在做什么吧?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所以你回去后麻烦你告诉你爸爸妈妈,我跟你不合适。”
韩风不解地问:“不想谈恋爱?为什么呀小晔,你都二十二岁了,该谈恋爱了。”
“二十二岁又怎样?”秦晔闻言皱眉,不悦地说,“二十二岁就该谈恋爱该相亲了吗?那是不是再过两年我就必须结婚生孩子,不结婚生孩子就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为世人所唾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风连连后退,急忙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想表达的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妨先试一试,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想谈恋爱呢?”
“我不想试,我对你也没有感觉。”秦晔冷冷地说。
韩风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朋友圈里,韩风算得上是有钱有颜的人才,想靠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但是韩风都看不上。那天韩母拿着秦晔的照片给韩风的时候,韩风就想见见她,他喜欢秦晔这样看上去恬静的女孩子,可是这么一接触,韩风觉得秦晔像是只刺猬。
是那种稍微靠近一点儿就会被刺扎的刺猬。
“小晔你是有喜欢的人吗?”韩风试探性地问。
秦晔本想说没有,可怕韩风再来纠缠,便道:“对,我有喜欢的人,我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我不能言而无信。”
不知不觉,拿出了苏遇唯做挡箭牌。
可是秦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遇唯,那句“我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似乎是当年苏遇唯离开之前她就想说的。
可她一直没说,三年后,她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才惊觉苏遇唯在她心里的位置竟如此重要。
秦晔的眸子垂了下去,想念起了苏遇唯。
“原来是这样。”韩风有些惋惜,说,“看来是我运气不够好,小晔,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能。”秦晔扬起头,说,“对不起,韩风。”
“没关系,做不成情侣可以做朋友嘛,不要说对不起。”韩风笑笑。
秦晔转身往回走,说:“我有些疲惫,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坐了一下午的火车。”
韩风看着秦晔离开的背影,自知追上去也无法扭转事实,于是便沮丧地放弃了。
秦晔回到家后,又掏出了苏遇唯写给她的信,她将信件全部叠在枕头下,然后躺在床上慢慢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晔被震天的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听见秦父秦母在外面算她放韩风鸽子的账,秦晔抽出手机插上耳机,点开音乐播放器,将音量开到最大继续睡觉。
谁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谁也不能!
遥远的北方,夜幕中传来新兵训练的呐喊声,灯火亮起的宿舍里,苏遇唯趴在桌上写着信。墨水用了一大半去,垃圾堆里已经堆满了揉成团的白色纸张。
每次写信之前都会用掉许多信纸,刚买的一叠信纸,只能写两次。
队友常常调侃苏遇唯:“要真想人家打电话啊。”
秦晔的电话号码在苏遇唯的通讯录里都快被翻烂了,电话也没有打出去过。又是一个小时,苏遇唯终于把写好的信装起来,跑出去寄信。
邮筒前,苏遇唯像往常一样双手合十说:“拜托这次收到回信。”然后,他将信封丢进了邮筒。
苏遇唯刚离开,便有一个人从暗处钻了出来。她跑到邮筒前,将苏遇唯刚扔进去的信封拿了出来,偷偷地藏进怀里带走。
她已经以这样的方式拦截了苏遇唯的许多封信,所以,她知道苏遇唯在部队外面有一个一直很挂念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秦晔。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一道怒声响起:“程妙!”
程妙惊住,撒开腿就跑。苏遇唯箭步上去,锁住她的喉咙将她压制在地,他红着眼睛对她吼道:“为什么!我每次寄出去的信是不是都被你偷走了?”
他就知道,他寄了那么多信出去,秦晔不可能连一封都收不到。如果不是他想起还有话没跟秦晔讲,于是回头的话,他恐怕都不知道程妙截了他的信。
“是我又怎样?”程妙推开苏遇唯,仔细看了看四周,低声吼道,“不爽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关你什么事。给我!”苏遇唯朝程妙伸出手。
“就不给,新兵手册你白看了吗?还敢在部队寄信回去,不想活了?”程妙捂住衣服,言辞有理地说。
程妙是跟苏遇唯同一年进来同部队不同班的女兵,她被男兵们称为女兵中的战斗机。各种训练丝毫不输给男兵,更重要的是性格泼辣,谁都不敢招惹她。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程妙,在第一次进入部队的时候就看上了苏遇唯。
得知苏遇唯寄信的小秘密后,她每次都会从中作梗,把这些信收于囊中,从而窃取苏遇唯更多的小秘密。
“我的信里没有传达任何机密事项,凭什么不能寄?”苏遇唯不苟言笑道。
“那好啊,你来拿。”程妙松开手,挺起胸膛说。
苏遇唯拧眉,拽过她的手就往她衣服里摸去,程妙没料到苏遇唯真的会搜身,急起来一巴掌挥过去,轻斥道:“臭流氓!”
然后,她踩着沉重的步子,气呼呼地离开。
苏遇唯揉着被打红的脸颊,咬牙启齿地回击:“八婆!”
他讨厌死程妙了,他以为秦晔收不到信、以为秦晔收到了也不肯回他不肯理他,他想了好多种可能,可就是没想到自己写给秦晔的信会被别人拦截,而且信上的内容也全被看了。
那天晚上,苏遇唯围着训练场跑得大汗淋漓才回宿舍,他想要发泄,却无处可发泄,想要想念,却无处可想念。
他以后没办法给秦晔写信了,那他想她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原以为来到部队就可以忘了秦晔,却没想到会越来越想念她。
这一夜,苏遇唯彻夜未眠。
同一天晚上,秦晔虽然睡得很香,可第二天清早起来,还在刷牙的时候,就被爸妈同时开训。
说她眼光比天还高,韩风那么好的男人他都看不上,还问她她口中喜欢的人是谁,是不是苏遇唯,如果是苏遇唯的话,他们绝对不允许她和他在一起。
秦晔无视他们的唐僧上身,百无聊赖地出门去。外面天气虽然热,可是总比听爸妈唠叨好吧?她才二十二岁,他们就忙不迭地想将她嫁出去了。
才不要。
秦晔跑去商场乘凉,然后打电话约伊娜出来逛街。伊娜马上就要大三了,大三一过她也快要实习了。想起前几年伊娜还是个在亲戚面前唱歌跳舞的小姑娘,可是现在她都已经这么大了。
时间真不饶人。
就在秦晔躲在商场休息区感叹人生艰难、时光易逝的时候,伊娜来了,她来了就算了,还带着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就是她高中的同学——叶明!
“秦晔,好久不见。”外表干净爽朗的叶明朝秦晔微笑着伸出右手,秦晔惊呆了,眼前这个帅气的叶明真的是当年那个黑不溜秋还有些近视的叶明吗?
伊娜看出了秦晔的震惊,笑着说:“我改造的,不错吧?”
“不错,很不错啊!”秦晔意外地大叫,这不叫改造,这叫整容!哦不,这叫整了整个皮囊!
故友相见,分外激动。秦晔笑着说:“你俩想吃什么,我来请。”
“让叶明请吧,我们去吃思必客。”伊娜笑挽着叶明的手,说。
于是,他们去吃了思必客。
在吃饭聊天的过程中,秦晔得知伊娜是在大一的时候跟叶明在一起的,她考进了叶明所在的学校,叶明现在在某家公司做程序员。看着眼前的叶明,秦晔觉得他是程序员中的一股清流。
“真好,你们都见了,不知道卓皓现在在干什么。”秦晔一边吃一边说。
“卓皓在4S店工作啊,本来今天我们也会带他来给你一个惊喜,但他实在太忙了。”叶明笑着说。
秦晔感叹道:“唉,我们都长大了,林胖子和我的一个好朋友在安城工作,回不来,苏遇唯去当兵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丁少成和乔双花在国外也没有什么消息,大家都渐渐地失去了联系。”
伊娜吃着吃着,就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叶明,叶明也望着她。
“你们干吗?”秦晔见他们俩不吃了,狐疑地问。
伊娜小心地问:“姐,你不知道吗?丁少成和乔双花订婚了。”
辣椒刚好堵在喉咙口,秦晔捂着嘴呛了起来。伊娜赶紧给她倒水,拍着她的后背缓解。
可是喉咙口的刺痛一点儿都没有消除,秦晔咳得眼泪流出来了,五脏六腑都快不是自己的。
“喝点水。”叶明给秦晔递去水,喂了她一口。
喝了水,终于好了些。可是嗓子还处在崩溃的状态,秦晔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丁少成订婚了?在哪儿订的婚……为什么她不知道?
秦晔紧紧捂着嘴,闭上眼睛,等着辛辣的感觉从嗓子上慢慢褪去。
心中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不住地下沉,然后“扑通”一声,跌进心底那摊早已沉寂的死水里。秦晔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伊娜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说:“上个月……”
“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秦晔抬眸望着伊娜,里面盛着一眶晶莹。
伊娜不知道怎么回答,望着叶明求助。
叶明说:“小晔你别难过,其实我们大家都不知道,都是无意在他爸爸妈妈那里听说的,好像他们在加拿大订的婚。听说是要回国结婚,结婚的时候再通知大家吧。”
“对对对,我就是在他爸爸妈妈那里听说的。”伊娜连忙附和着叶明的话。
秦晔眼神失焦,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伊娜担心地看着叶明,怕秦晔会因此而特别难过。
时间僵住,谁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
半晌,秦晔伸出手,从额头往下抹开,最后撑着下颌,说:“继续吃饭吧。”
伊娜和叶明继续吃饭,但是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本该热闹的聚餐最后寂静收场。
晚上,秦晔躺在床上看着QQ上设置成特别关心的丁少成,里面的聊天记录是半年前。沉默了好久,秦晔将丁少成从“特别关心”里移了出去。
她在手机上深情一吻,说:“永别了,过去。”
永别了,过去,还有,丁少成。
秦晔将手机放在床头柜,缩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希望醒来之后,阳光依旧灿烂,她依旧是那个永远向前看的秦晔。
可是刚躺下没多久,秦晔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秦晔将电话抓过来,屏幕上出现的三个字令她掀开被子惊坐了起来!
苏遇唯?
是苏遇唯的电话……他打电话来了?
秦晔的心脏突突直跳,要不要接?接了该说什么样的话?秦晔坐直,捏了捏嗓子,长吁了口气。手指划过接听键,正将手机凑近耳朵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嘟嘟”的声音。
按晚了。
秦晔莫名其妙恼怒起来,将手机“啪”地摔在床上。这时,短信提醒亮起来了,秦晔赶忙拿起来一看,是苏遇唯发过来的:
——收手机了,下周联系你。
秦晔抱着手机一头栽进被子里,胸口跳动的声音在清净的房间里异常明显。她微启唇,抱着手机蜷缩在一起,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一抹微笑。
她拍了拍脸颊,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高兴呢?
连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她无比期待地快到下个周末。秦晔将手机紧紧抓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一悲一喜,一舍一得。
又是仲夏,又是长夜。
本来才感叹过时光之快,可秦晔现在却觉得时间好慢好慢,要等一个周末的到来就像等一个天荒地老。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晚上,秦晔一边给自己下学期的教学备课,一边等着苏遇唯的电话。
晚上七点,苏遇唯的电话响了起来。
秦晔迅速地抓起手机,划过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窸窣了一下,传来苏遇唯的声音:“秦小晔。”
“嗯……是、是我。”秦晔屏住呼吸,小心地听着苏遇唯的每个字。
苏遇唯在电话里说:“我打我家里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帮我去我家给我寄个东西?”
就因为这个吗?秦晔失落起来,说:“好……什么东西。”
“我爸以前的功勋章,你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好,我明天就去。”秦晔用笔在草稿纸上一笔一笔地滑着,问,“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了……那个,你还好吧?”苏遇唯问。
“我挺好啊。”
“哦……那、那就没事了,那,那再见?”
“再见。”秦晔脸上的期待完全消逝,她听着苏遇唯那边又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电话就挂了。
她等了一周,就等来苏遇唯的这几句话吗?
秦晔将手机丢在一边,用力地在纸上划直线,整个房间都响着“沙沙沙”的声音。
电话那头,苏遇唯一挂上电话,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苏遇唯!什么功勋章啊!你鼓起了那么大的勇气跟人家打电话,难道不是说你很想念她吗?你这个怂包!怂包!”他气得直发狂,伸出脚踹在墙壁上。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的。
苏遇唯靠着墙,仰起头吐了口气。
“苏遇唯啊,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最后无力地滑向地面,蹲了下去。
最后一封寄给秦晔的信:
秦小晔,如果早知道离开你,会让我变得这般煎熬,当初我一定不会选择离开你。
你喜欢别人,我就努力把他从你心里赶走。
你接受不了我,我就变成你能接受的样子。
我怕时光从我们两个人中间隔开,怕岁月淡化我在你心中的模样,秦小晔,我好想念你。
我还是像过去那样喜欢你,甚至日积月累间,那样的喜欢,一天比一天多。
一天比一天难以克制。
那是苏遇唯在前一天晚上写给秦晔的,他不想被程妙截走,所以连邮筒都没有投进去。
可是这些话他想在电话里对她说。
但是提起了电话,却没有提起勇气。
亲爱的秦小晔,你在千里之外的城市,能懂我的想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