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颠覆
(1)
那天,在保康祺失落地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就转身离开了。看着我背影的保康祺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句:“小笛,今天的事你就当是个意外吧。”
保康祺不知道的是这个意外搅乱了我的心,他让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了,就连他每天打来的电话我都不敢接。在感情的世界里,我是懦弱的,我不敢面对他这样坦诚又无助的喜欢。
保康祺可能不会想到他这突兀的行为也成了我心里化解不开的困扰。
因为那个吻,我再想到苏云锦的时候都会莫名心慌,甚至都不敢去见苏云锦了,总觉得和保康祺接吻是对苏云锦的背叛。
因为这个心结,我躲着苏云锦,见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打个招呼,然后赶紧离开,好像待久了他就能窥探到我心里的秘密一般。
对于我的反常,苏云锦一如之前总是淡漠的样子,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有没有我都是无所谓的。
只是因为那个吻,我没有勇气再纠缠苏云锦,更不敢去问苏云锦在他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其实我的怯懦是因为我清楚苏云锦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怕任何的质问到最终都是自取其辱。
在这样纠结的心思里,我感觉自己离苏云锦越来越远,远到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纠缠着苏云锦的安小笛了。
敌退我进一直是非常管用的战略战术,周诗韵当然不会放过我给她的这大好机会,在我躲避着苏云锦的时候,她对苏云锦的追求更加猛烈。
我努力想屏蔽关于周诗韵和苏云锦的消息,但是关于他们的言论还是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生活,即使上卫生间都让我难得安宁。
“听说没有?这段时间周诗韵一直在给苏云锦送爱心便当呢,今天我在食堂里见到了,那便当做得真是精致,上面都写着“I LOVE YOU (我爱你)”,这都连续半个月了,我估计咱们的校草马上就要沦陷了……”
一个女生含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这消息让我一时愣住,很久都缓不过神来。
“这算什么呀,前几天的校园广播你们没听过啊?周诗韵可是大声地示爱,说希望那天尽快到来,说得还很文艺——只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披上嫁衣……”另一个声音将我的心再次打入深渊,我静静地蹲在厕所里,连呼吸都忘记了,脑海中全是那句深情的话语——只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披上嫁衣,这样情意绵绵的话,落入苏云锦那始终温和淡然的人耳中,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你们还天天八卦呢,最新消息都不知道,今天中午周诗韵在校门口等着苏云锦,见到苏云锦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当着很多同学的面直接亲吻,据说那场面火爆得很,还有人在边上呐喊助威。”另一个女声的传出彻底击垮了我的理智,我猛地站起身来,从厕所的单间里闯了出来,让在盥洗池边议论的三人吓了一跳。她吃惊地看着我,但是只是片刻就故作镇定地对我笑笑,然后转过头去。
周诗韵当众与苏云锦亲吻的事情成功抽走了我身体的全部力量,等我怒气冲冲地走出卫生间,整个人都只能倚在墙上才能支撑着不倒下。我浑身瘫软地站在那里,心底的愤怒和哀伤越积越多,而卫生间中谈论的声音依然在回响。
“看到了没有,安小笛那颓废的样子,肯定是败给周诗韵了。”刚才说周诗韵与苏云锦接吻的那个女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我控制不住地哆嗦,几次鼓起勇气想冲进卫生间告诉她们我没有输,可是我没有任何倚仗,我追求苏云锦两年多了,我对他的心思人尽皆知,我为他做的事情不胜枚举,可是他对我始终都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别人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一直淡漠的苏云锦也可以干出当众与人接吻这样的事情。
我嫉妒,嫉妒得发狂,想马上就将周诗韵那个觊觎我爱情的人撕碎。
嫉妒成了支撑我的力量,我终于恢复了力气,身体不再颤抖,心里不再哀伤。
只是我找到周诗韵的时候,她正和苏云锦在一起,她就站在苏云锦的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着我走向他们。她有意地喊了声“云锦”,手就缠上了苏云锦的肩膀。我看得出来周诗韵是故意的,就为了让我看到她和苏云锦的亲密。
看着不知羞耻地缠着苏云锦的周诗韵,之前对苏云锦的愧疚也不见了踪影,我走到他们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周诗韵。周诗韵有些诧异我的到来,却还是笑着喊我的名字:“小笛。”
“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我一边说话一边将她推倒在地上。
“小笛”这个名字是我的朋友们叫的,在周诗韵背弃了我们的友情选择追求苏云锦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资格这么叫了。
周诗韵料到了面对她的挑衅我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我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因为没料到,所以效果特别好,她整个人都跌到了地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慌乱地双手撑地坐起来,带着责怪轻声地喊了一声“小笛”,但是眼睛看向了和我面对面的苏云锦。
“周诗韵,你真不要脸,好姐妹喜欢的男生你都抢。”见周诗韵故意做出的委屈可怜的样子,隐忍在我心头多日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只是当我咬牙切齿地说完之后,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我发现我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痛快。
在我说完之后,周诗韵看向我时脸上的委屈已经不见。她坐在地上,脸上得意的笑容像极了灿烂的向阳花,在被我瞪了一眼之后,她又笑着转头看向苏云锦,瞬间变成了刚才委屈的模样。
我也转头看向苏云锦,他正看着我,脸色暗沉,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生气的模样。我看着他,心里全是慌乱,这是我第一次见苏云锦生气的样子。
“我……”看着苏云锦像阴云一样的脸,我竟然有些害怕,本能地想解释,可是我还未开口,周诗韵就哽咽着喊他的名字了。
苏云锦看向周诗韵,她还坐在地上,只是姿势比刚蹲到地上的时候要好看许多,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扶她一把。
不得不承认,在装可怜方面,周诗韵是行家。
我看向苏云锦,等着他做出选择,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这次他选择的是周诗韵,那我就可以死心了。
相对于我的忐忑,周诗韵脸上更多的是得意,现在她是受害者,苏云锦选择她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我们两人谁都不会想到,苏云锦只是看了周诗韵一眼,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他谁都没有选,只留给我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见苏云锦离开,我蓦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终于又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虽然他没选择我,我却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也没选择周诗韵。
见苏云锦离开,周诗韵很快站了起来,没了之前在苏云锦面前竭力表现的可怜,她带着几分得意走到我身边,笑着说:“安小笛,上次芙蓉巷的事情我不欠你了。”
我没想到周诗韵还敢说起芙蓉巷的事情,想起那天她的自私和我的慌乱,我心里的怒气更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真敢说。”
那件事情无疑印证着我的蠢笨和周诗韵的自私,我以为当周诗韵终于有勇气说起那件事情的时候应该是感激的,却没想到她如此不以为然。
“我有什么不敢的?安小笛,在你眼里我不是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蛇蝎心肠的女子吗?这样的女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周诗韵迅速反击,看向我的时候脸上有浓重的嘲讽之色。
“安小笛,谁规定的我得觍着脸接受你们的施舍?谁规定的我要对你的施舍歌功颂德?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朋友,可是你扪心自问,我是你的朋友吗?我不过是你发善心时逗弄的一条小狗,为了你的施舍,我得想尽办法地讨好你,你的脸色决定了我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你当然会觉得舒爽,只是我却度日如年。”看出了我的震惊,周诗韵接着对我高声喊道。
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我曾经的好友,就是我曾经千方百计要帮助的那个女生,她现在面目狰狞可怖。
“安小笛,我讨厌你每天用债主的眼神看我,为什么你喜欢的人我就不能喜欢?我也是人,也有正常的感情,就因为你像逗弄小狗小猫一样给我一点儿施舍,我就得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吗?”周诗韵心里显然是有怨气的,她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道,眼角还有泪痕,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周诗韵,你说这话不觉得害臊吗?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苏云锦的吧?是我介绍的,当时我就说我喜欢他,人家都说‘朋友夫不可欺’,你也做到了,不过你倒是不客气啊。所以,周诗韵,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喊大叫,是你抢了我喜欢的人。”我努力为自己辩解,其实我在乎的是她作为我的好友,明知道我暗恋苏云锦还要和他纠缠不清。
“苏云锦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安小笛,你不妨问问周围这些人,苏云锦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或者说他承认是你男朋友了?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就因为你的施舍,我就得成全你的一厢情愿是吧?还是说因为你施舍过我,你惦记的东西我就永远都不能碰?安小笛,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太霸道了?”周诗韵听了我的话,突然笑出声来,让我越来越失望。
“算我瞎了眼,你走吧!”我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白,在如此委屈的周诗韵面前,我只能让她走,只有她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才可以平复心里的哀伤。
“安小笛,对别人你也会是这个态度吗?你只有对我才不会尊重,因为在你的心里,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不要用‘朋友’这两个字来约束我,你不配。”周诗韵瞪着我,说完转身就走,那气势像极了得胜归来的将军,和刚才在苏云锦面前的娇弱可怜判若两人。
看着周诗韵的背影,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溢出了眼眶。我没想到和周诗韵同学八年,我对她的关心和维护在她的心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周诗韵已经离开了,即使没有离开,她也不会听我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之前在我的心里她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一直在努力维护着她的尊严,我不敢当面给她钱,总是偷偷地塞进她的包里;我担心她没有漂亮衣服,把买来的新衣服送给她,还要谎称我自己穿着不合适不喜欢;她的作业本、笔记本都是我给的,只是为了不让她有心理压力,我才告诉她这些是我用不了的。
我费尽了心思保护我的好友,我拼尽了全力希望她能快乐,我将她视为知己,有了喜欢的人也会第一时间介绍给她认识,可是就是这样的用心,竟被她视作对小狗小猫的喜欢。
就因为她以为自己只是小狗小猫,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抢走我最喜欢的人,还要出言讽刺,让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也许周诗韵没想到,即使是一只小狗小猫,养出了感情,它们也不会咬人了。
(2)
虽然那只是我和周诗韵之间的口角,却彻底地颠覆了我的世界,我甚至怀疑当初我处心积虑地为周诗韵考虑都是错的,或者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都是错的。
当然我也一直在反思和苏云锦的关系,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云锦就成了我的,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我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只有保康祺,我始终冷落着他,从那天他主动吻我之后,确切地说我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在我的心里,他算是一个很合格的朋友,可是他显然不甘心只做我的朋友,所以我们两人的关系成了我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在想出结果之前,我能做的也就是晾着他,因为我心里笃定,不管我怎样晾着他,他都还是那个热情的男生。
就在我对保康祺的执着烦不胜烦的时候,苏茉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笛,咱们去海洋馆玩吧?明天上午。”
“都去过N次了,这次就不去了。”我果断地拒绝。
“小笛,你就陪我去吧,我好久没去了……”
苏茉哀求的话语如同连珠般往外冒,她的急切让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刚说出口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然全是保康祺这些日子各种方式的围追堵截,现在我对他实行的是“三不”政策——不接电话,不见面,被迫见面不搭理。他的激情始终不减,苏茉极有可能会成为他“曲线救国”的工具。
“小笛,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我才不会帮保康祺呢,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哥。”苏茉听了我的话,赶紧解释,言辞凿凿,让我不得不相信。
“小笛,一起去吧,看在我一直在我哥面前说你好话的分上。”苏茉见我一直没答应,只能拿出自己的终极杀招——苏云锦。
“茉茉,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说我现在的状态,我怕去了海洋馆,我不好的心情会影响她的兴致。
“小笛,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海洋馆门口,不见不散。”苏茉说完就挂了电话,这是她强塞给我的,她挂断电话也是怕我会改主意。
我没有改变主意,因为我的主意是苏茉拿的,但是对苏茉的动机我有了怀疑,她坚持去海洋馆,坚持叫上我,肯定是别有目的。
保康祺、庄奕两人的模样在我脑海中闪过,这两个人对我而言都是噩梦:保康祺我避之不及,至于庄奕,应该说是相看两生厌。
我很郑重地在心里对苏茉说,最好和这两个人无关,不然我不会饶了你。
只是事与愿违,第二天上午当我赶到海洋馆门口的时候,保康祺和苏茉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了。
“苏茉。”我看了眼保康祺,很严肃地喊出了苏茉的名字。
昨天那个信誓旦旦不会帮保康祺的人,今天却和保康祺一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可以确定昨天苏茉骗了我。
还没等我开口,保康祺就背着一个大包兴奋地跑到我的面前,轻声地喊我的名字,那小心又宠溺的样子,我却避之不及。
“你这是出去旅游啊,背这么多东西?”我看着他身上那个大得有些滑稽的背包,好奇地问道。
“小笛,你看,这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吃的。”保康祺说完就将背包拿了下来,放到地上炫耀一般给我看包里的东西。
“小笛,这是我爸前几天去英国的时候带回来的饼干和巧克力,这是你喜欢喝的香蕉味的牛奶,还有这个,你猜猜这是什么……”保康祺像炫宝一样地将包里的东西拿给我看。
“小笛,保康祺对你真好,背的这些东西都能开家杂货铺了。”苏茉显然也被保康祺的用心震撼了,她的话语中带着羡慕。
我看着苏茉,努力挤出的笑容里全是苦楚。如果这样悉心为我准备零食的人是苏云锦该多好,可是上天好像捉弄人一般吝啬于给我一份彼此心心相印的爱情。
“好了,收起来吧,不然真成摆摊的了。”
我拽了一下依然在展示着零食的保康祺,然后径直走到苏茉面前,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苏茉也看出了我神色中的不悦,赶紧解释:“小笛,你听我说,保康祺找了我很多次,我没办法才带他一起来的。”
苏茉解释的时候神色慌乱,生怕我看出她内心的小心思。我是了解苏茉的,保康祺不至于让她放弃自己的坚持,更不会让她心甘情愿做出欺骗朋友的事情,除非……
“庄奕怎么没来?”我不愿意再听苏茉的解释,因为她说的话只会让我伤心。
她是我的朋友,她比谁都清楚我对苏云锦的心思,可是为了她自己,她还是选择帮保康祺来找我。
在苏茉躲闪的目光中,我已经明白,庄奕才是苏茉带保康祺来的唯一原因。
“他……还得等会儿。”听了我的话,苏茉的脸猛地一僵,却还是回答了我。
苏茉的尴尬我看在眼中,却没有了再开口的心情,只是安静地等在海洋馆的门口。虽然我不高兴苏茉做的事情,但心里还是希望她这份痴恋能获得回报,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庄奕姗姗来迟,没能让苦苦等待的苏茉展开笑颜,因为庄奕的身边还站着嚣张又美艳的林洛菲。穿着简单T恤和超短裤的林洛菲今天没有化妆,但她神色中的嚣张仍让人望而却步。
“庄奕,你来了。”苏茉见庄奕朝我们的方向走来,兴奋地对他说道。
“长眼睛了没有?什么叫‘你来了’?是我们来了,两个人。”苏茉的话音刚落,林洛菲就不高兴地挽住了庄奕的胳膊,在说到“我们”的时候,挑衅地看了苏茉一眼。
被林洛菲当面“打脸”,苏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那温婉的样子我见犹怜,只是庄奕的视线好像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装什么林妹妹呀,分明是苏妲己。”和庄奕的无视不同,林洛菲看苏茉各种不顺眼,在经过苏茉身边的时候,笑着对她说。
苏茉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洛菲,却还是在林洛菲嚣张的瞪视下败下阵来。等林洛菲挽着庄奕的胳膊进了海洋馆,她才抬起头来,泪眼蒙眬,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样的委屈,从小被宠着的苏茉哪里受过,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不想错过这次靠近庄奕的机会,她就得强颜欢笑。
看着苏茉偷偷地擦眼角的泪,刚才还盘旋在我心头的不悦和怒意瞬间烟消云散。我走到苏茉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说了句:“咱们一起。”
苏茉很聪明,她明白我说的“我们一起”的含义,她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在下楼梯的时候,她凑近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茉,以后不要这样,我的心思你懂,我不想有一天我还要跟你哥解释我和保康祺的关系。”我的语气很郑重,因为我很珍惜苏茉这个朋友,我不希望她因为自己飞蛾扑火的爱情,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进海洋馆之前林洛菲就已经给了苏茉下马威,但依然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所以也就注定了这出由三个女生和两个男生参加的大戏精彩纷呈。
和我一起在海洋馆看海底生物显然不是苏茉想要的,所以下了楼梯之后她就走向庄奕。林洛菲挽着庄奕的左胳膊,苏茉就站在庄奕的右边,只是在面对林洛菲不悦的目光时她会低头躲过。
可是林洛菲又岂会善罢甘休,她一边将庄奕紧紧拉住,一边对试图靠近庄奕的苏茉说道:“苏茉,你冷吗?”
苏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本能地摇头。
“那你麻烦你不要靠我男朋友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你妈没教过你吗?”林洛菲很是嚣张地说道。苏茉听了,不由得怔在了那里,满脸的委屈,却说不出一句话。
林洛菲见苏茉不时地看向庄奕,心里的怒火更盛,她走到庄奕的右手边,挽住庄奕的右胳膊,成功将苏茉挤开。
苏茉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林洛菲却突然转过头问了苏茉一句:“苏茉,你每天早上洗脸吗?”
苏茉没有回答,显然不知道林洛菲又给自己扔了一个什么样的炸弹。
她求助地看向庄奕,庄奕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接吻鱼上,神情专注,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个女生为了他已经起了战火。
每次苏茉求助地看向庄奕,都会让林洛菲的怒火更盛,她见苏茉失落地从庄奕身上收回视线,接着挑衅道:“你看庄奕做什么?他洗不洗脸我知道,我好奇的是你洗不洗脸。”
“我……”
苏茉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一脸委屈地看着林洛菲。
只是苏茉的软弱对于男生来说是利器,对于林洛菲来说却是炫耀的武器,她再也没有耐心等苏茉回答,笑着说了句:“我就知道你是不洗脸的,你这种连脸都不要的人还洗什么脸?”
林洛菲说完就笑着看向庄奕,而庄奕也回过神来,深情地看向林洛菲,好像根本不知道林洛菲刚刚羞辱了苏茉。
看着庄奕带着林洛菲向前走了两步,苏茉落寞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我心里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我一直不赞成苏茉追求庄奕,但是不代表苏茉被人欺负了我还无动于衷。我快走两步,走到苏茉身边,牵住她的手,走到庄奕和林洛菲的身侧,轻声说道:“你呀,总是喜欢往前跑,前面豺狼虎豹的,被咬了可就不好了。”
苏茉感激地看着我,然后认真地说道:“这次被咬了,以后就记住了。”
我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林洛菲气极了,她甩开庄奕的手,走到我和苏茉的面前,趾高气扬地问道:“你说谁是狗呢?”
“谁咬说谁,谁叫说谁。”我笑着看向已经抓狂的林洛菲,脸上全是得逞的笑。
林洛菲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她愣了片刻,接着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真是一丘之貉呢,苏茉抢我的未婚夫,你就抢周诗韵的男朋友,怪不得你们俩这么好。”
“有本事的人才会用抢的,你这样张牙舞爪不就是怕抢吗?”林洛菲的话让我有些羞恼,但是随即这羞恼就变成了战斗力,我故意将话说得不紧不慢,说完还笑着看向林洛菲。
其实这才是林洛菲的软肋,如果她真的自信,如果庄奕的心真的在她的身上,她又何必这样在乎,何必张牙舞爪地对付苏茉。
如果不是站在苏茉的立场上,我也许不会这样刻薄,因为都是爱情中的可怜人。可我是苏茉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受委屈,更何况林洛菲口不择言,说我想破坏苏云锦和周诗韵的爱情。
“‘小三’这个称呼实在不雅,还没结婚呢,也没破坏别人婚姻什么的,怎么就成小三了?怎么就十恶不赦了?别总是这样嚣张跋扈像动物似的乱咬人。有咬人的工夫,不如安静地修炼自己。”
气焰这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在我的一番攻击之下,林洛菲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冒出火来了。
看着有火没法发的林洛菲,我笑着抓住了苏茉的手,将她推到了庄奕的身边。苏茉有些诧异我的行为,但是看着站在身边的庄奕,她还是羞怯地低下了头。
“安小笛,你……”见我将苏茉推给庄奕,已经很狼狈的林洛菲突然满血复活,她一边高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向我冲来。
我没想到林洛菲在海洋馆这样的公共场合还会动手,只是她来得迅速,我躲都来不及。
然而预想的疼痛却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我睁开眼睛看向林洛菲,只见她举到半空的手被保康祺紧紧地攥着。
“保康祺,你放开我。”显然,林洛菲的怒火已经转移到了保康祺的身上。
保康祺警告般地瞪了林洛菲一眼,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林洛菲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我,却没有动手,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
“只有无能的人才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我鄙视林洛菲恼羞成怒后的表现,很不屑地对她说。
林洛菲脸上的怒色更重,却没再出手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无能,而早已走到我身边的保康祺拽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和林洛菲发生口角。
“真是无奇不有,你看这狗怎么开始捉上耗子了?”就在我准备偃旗息鼓的时候,一直置身事外的庄奕突然开口,指着我刚才站的方向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讽刺我多管闲事,而当我看向他的时候,林洛菲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我看了一眼一脸痴情地看着庄奕的苏茉,心里的怒火竟被失落浇灭,因为庄奕在苏茉受委屈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
爱与不爱,已经非常清楚了,只是苏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看清事实。
(3)
我带着怒气看向庄奕,正想开口,就听到保康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庄奕,你一个男生和女生斗嘴,你也好意思?”
保康祺成功打击了庄奕嚣张的气焰,庄奕瞪了我一眼之后,就拽着林洛菲往前走,将背影留给我和保康祺,留给受了委屈形单影只的苏茉。
和无奈离开的庄奕不同,被我攻击了的林洛菲在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对庄奕说了句什么,然后松开庄奕的胳膊,得意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保康祺,我有些悄悄话要对安小笛说。”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坦荡,让摆着保护我的姿态的保康祺没有理由拒绝,但是他也没说同意,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依然一副保护我的样子。
“放心,刚才有庄奕给我撑腰,我都欺负不了她,现在你还怕我把她吃了呀?”林洛菲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保康祺确实没有阻止的理由。
不等保康祺再说话,林洛菲就拽着我朝不远处走去,等她回头确定保康祺没有追过来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安小笛,被保康祺这样保护的感觉很好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见她笑得得意,不由得有些恼火。
“和我没关系,我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告诉你,保康祺对你再痴情都不过是玩玩,是年少轻狂,他是要和季家千金定亲的。城北季家听说过吧?那样的出身和家世,你在她面前怕是当个小丫鬟都不配。”林洛菲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得意。
听了林洛菲的话,我的心里莫名地堵得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片刻后,我才想起什么,轻声说了句:“你恐怕得意得太早了,我喜欢的人苏云锦,不是保康祺。”
这话是说给林洛菲听的,为了打击她的气焰,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为了缓解我心里生出的痛意。
“那你现在和保康祺又是什么关系?是想攀上这个金主享受一下生活?那季家千金比我厉害千倍万倍,你现在享受了,我怕到时候你会倒霉呀。无数事实证明了贪慕虚荣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林洛菲说完,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朝庄奕走去。我则愣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保康祺走到我的身边,担忧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看向保康祺,他眼里的关切是做不得假的。
“是不是林洛菲又说什么话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理她,只要是有关庄奕的事情,她就像疯子一样四处乱咬。”保康祺有些着急地看着我,轻声和我解释。
“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了。”我说完,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保康祺见我郁郁寡欢,也坐到了我的身边陪着我聊天。
只是那郁闷的心情直到晚上还没平复,我拿着手机几次想问保康祺季家千金是怎么回事,终究还是没有拨打过去。我说服自己的原因很简单,一是我喜欢的是苏云锦,保康祺最后与谁在一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二是我相信保康祺的人品,他为人豪爽仗义,不会像庄奕一样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他那样直爽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有半分牵扯。
虽然我最后选择相信保康祺,但是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梦中。等我惊醒的时候,却记不清梦里到底有什么,只记得当时我的心情很沉闷。
我用被子蒙住头接着睡,却不想有电话打来,我终于说服自己接听电话,拿起手机的时候却没有了任何冲动。
因为打电话的人是周诗韵。
周诗韵,我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情敌。
我挂断电话接着睡觉,可是手机一直在响,不依不饶。
我接通电话,想骂周诗韵一顿,可是不等我开口,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周诗韵的哭声。她哭得很惨,哽咽着对我说:”小笛,求你,求你帮帮我,借我一万块钱。”
又是求助,几天前还说我对她是施舍小狗小猫,此刻将我当成了危难时候的救助站,这人的变化真的太快,我都反应不过来了。我想出言讽刺她两句,可是听着她哭泣的声音,我还是不忍心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周诗韵,我要睡了,再见。”听着周诗韵哀求的声音,我的脑海中闪现出那天在芙蓉巷她哀求我,最后却舍弃了我自己逃走的画面,我不由得硬下心肠,对电话那端的人轻声说道。
“别,小笛,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求求你了。”周诗韵着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心里的担忧因为她那句“只有你能帮我了”泛滥起来。我努力想着周诗韵做的可恶的事情,努力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
“小笛,求你帮帮我,只要你帮我,以后我再也不缠着苏云锦了。”见我始终没有回复,周诗韵有些着急地喊道。
这是我没想到的结果,其实在她再次哀求我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软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
对苏云锦放手是我意外的收获,想到以后她不再纠缠苏云锦,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在哪儿?”
“碧水街42号叙情别院。”好像犹豫了一下,周诗韵最终还是说出了她的地址,但是听到那个地址,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碧水街是我们这个城市出名的红灯区,而周诗韵说的叙情别院这个名字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顾不得外面夜色深沉,我穿上衣服带着钱,朝叙情别院的方向赶去。只是我心里仍然带着疑虑,在出租车上我都放不下心来,打电话的时候周诗韵的电话已经不通了。
难道是她再次骗我?我的心里在打鼓,我甚至想立刻回家,可是想到周诗韵那颤抖的哀求声,我就硬不下心肠。不管我现在怎么厌恶她,她都是那个陪伴我许久的朋友,即使到了现在,我们见面都只有敌视的情况下,她有了难处,我都无法袖手旁观,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
出租车停在了碧水街路口,下车后,秋夜的寒凉瞬间将我包裹,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朝叙情别院走去,沿街霓虹闪烁,莺歌燕舞,置身在这条街上,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恐惧渐渐浮上心头,我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这又是周诗韵给我设下的圈套。我几次想转身立刻,可是喧闹的音乐声让我不由得打个寒战,如果周诗韵也在这里,那……
我不敢再想下去,对周诗韵的担忧让我只剩下一身孤勇,我咬牙朝前方走去。只是等我走到周诗韵说的地方时,我心里只剩震惊。
我怎么都没想到,叙情别院,这样浪漫的名字竟然是眼前这破烂的小旅馆。
不仅看上去破旧不堪,旅馆里的灯都是昏暗的,这昏暗不同于外面暗沉的红,而是腐朽的昏黄,置身其中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我走进旅馆,迎面就是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柜台边的女子更是打扮妖艳,她们都怪异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我看了她们一眼之后,就朝周诗韵说的房间号走去。
我面前的这扇门是旅馆里面最破旧的一扇,房间里暗沉的光透过门缝漏了出来。我正想敲门,房间里就有人将门打开了,
我呆愣地看着面前一脸横肉、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他也贪婪地看着我。
这是周诗韵设下的圈套,我本能地想。在这样的情境里,这样一个男子的出现让我后悔自己对周诗韵的心软,在那个男子冲我伸出手来的时候,我猛地转身。慌乱、后悔、惊恐多种情绪在我心头萦绕,却汇成了一个字:逃。
只是我刚迈出两步,就听到周诗韵说:“不要碰她,她是我朋友,送钱来了。”
我转头看向发丝凌乱、一脸狼狈的周诗韵,她的眼中全是泪水,哀求地看向那个一脸贪婪的男人。
“小笛,进屋,咱们屋里说话。”周诗韵看到我的时候,眼中全是兴奋,她热情地邀请我进去,可是刚才受到惊吓,我已经没有了走进去的勇气。
“小笛……”见我只是看着她却不进屋,周诗韵有些着急,但话语中全是哀求,而在明白我的坚持之后,她又无助地看向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她眼中全是泪水,没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怜,落入我眼中的只有狼狈。
“把钱拿过来吧。”
那个络腮胡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我将身上带的钱扔给他,然后和周诗韵站到了一起。
周诗韵的身体依然在颤抖,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房间里,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两个男人,都是流里流气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抓住了周诗韵的手,她的手冰凉且颤抖着,好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手一样的冷,眼神一样的无助,当时我的心就软了。而现在,纵使我们之间有太多恩怨,我还是忍不住想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周诗韵感动地看着我,我受不了她这样炽热的眼神,于是转头看向那个络腮胡子。他刚数完钱,脸上多了点儿笑容,他看着周诗韵,说了句:“算你识相,剩下的你最好乖乖地给我们送去,不然……”
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贪婪让我心里一惊,周诗韵也打了个寒战,然后故作镇定地点头。
那个男子很满意周诗韵的表现,他拿着我刚扔给他的钱,对着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说道:“撤了。”
里面的两人都听话地走出了房间,然后跟着络腮胡子一步步向楼下走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紧绷的心终于得以放松,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而和我牵着手的周诗韵更是“砰”的一声瘫软在地上。
我蹲下身想扶起周诗韵,可是她浑身软软的,好像没有力气一般。我只能蹲在地上看着她,看她终于将捂住脸的手放下。
她苍白的脸色吓了我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竟然忘记了之前我们的种种矛盾,心里只剩担忧。我努力装作无所谓地问她:“你没事吧?”
周诗韵却丝毫不领情,她看着我的时候,脸上的害怕已经散去,但是我看得出她在强装镇定,她的话还是让我失望了,她说:“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的。”
即使我和她经历了这样的风雨,她都要努力和我保持距离,这个事实让我心酸不已。
但是我也很清楚,我们回不去了,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我们之间还横着一个苏云锦。
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放心周诗韵,所以在她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之后,我也跟在了她的身后。朋友多年,她一直对我隐瞒她的家庭和生活,而现在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简陋的房间里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具,就是一张大床,这张床上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女人,看起来病得不轻,而周诗韵的脸上却全是厌恶。
“她是谁?她没事吧?”我忍不住问道。
周诗韵转过身来看着我,很久才说了一句:“和你没有关系,你回去吧,不用多管闲事。”
周诗韵的话说得客气疏离,我的心头升起一股怒火。
如果我不多管闲事,她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的狼狈呢,她现在可是明显的过河拆桥。
我被周诗韵的话呛住,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床上躺着的女人在呻吟,那枯槁的样子让我忧心不已,所以我还是忍不住问她:“她是谁?得了什么病?”
“安小笛,我和你说过,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欠你的钱也会尽快还你的,请你快走吧。”显然我的问话激怒了周诗韵,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想给我解释。
“可是……”
我指着床上的女人,依然不甘心地问,因为此刻我的脑海中全是疑惑,我希望周诗韵能给我解答。
可是周诗韵显然没有这个打算,她不等我的话说完就将我推出了房间,她说床上的那个人需要静养。
我只能离开这房间,心却痛得厉害。
和周诗韵好友多年,她却从不和我说家里的事情,我只知道她家境不好,却没想到她竟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本能地想对她伸出援手,可是她没等到我开口就婉拒了。
我看到周诗韵和苏云锦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多次用周诗韵的狼狈来安慰自己,可是再次见到周诗韵这样狼狈,我的心里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