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以前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现在却要站在他那边
南方的冬天与北方大不相同。
风似乎带着湿气，穿再厚重的衣服也挡不住寒冷的侵袭。
幸亏有太阳，当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就有种如同被母亲拥入怀中的感觉，暖洋洋的。
候鸟也喜欢南方的冬日，纷纷选择在此筑巢过冬。
于是在许多树的树丫上都能看到好几个鸟巢，一到清晨或是傍晚，便能看到无数鸟儿盘旋着外出觅食，或归巢休息。
周六的上午。
林芷夏和李敏受邀参加翟雨曜的生日宴会。
虽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同为翟雨曜庆祝生日。
虽然人不多，但宴会上热闹的气氛令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翟雨曜也比以往多展露了几次笑容。
午餐过后，李敏掏出塔罗牌，说要帮大家占卜今年的运程。
在餐桌上喝了两杯红酒，她似乎有点不胜酒力，白皙的脸红扑扑的，拿起塔罗牌的时候手还抖了两下，她看着大家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就先给自己占卜了。”
见没有人表示反对，她立刻抽出几张纸牌，摆放成最上一层三张牌，下面两层各一张的爱情树牌型。
随后她翻开中间那一张，说：“这张代表了我……魔术师意味着我在行事上有良好的动机、宽阔的心胸和充足的准备，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能够很好地把握住机会，向成功稳步迈进。”见翟雨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道，“在爱情方面更是游刃有余，处于主动地位。”
接着，她揭开最上层左边那张牌，是一张正位的星星，于是解释：“这个代表我的过去，正位星星表示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在爱情上，对两人的关系抱有乐观的态度。”掀开中间那张的时候，她咧嘴笑道，“正位的正义跟星星是差不多的道理，多说无益，看看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吧。”
李敏的最后一句话让林芷夏忍不住偷偷地掩嘴笑了起来。
原本她还不明白好友为什么要对着两个男生占卜自己的爱情，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原来好友是想借此机会，用塔罗牌的方式向云尚宇委婉地表白。
偷偷地瞧了瞧面带笑容看着她的云尚宇，李敏鼓起勇气，翻开自己一早便使计谋特意摆放在最下面位置的纸牌：“悬吊者，这张代表我的白马王子已经出现了，应该是出现在我周围的人，只不过对方还不知情。或许这个人，嘿嘿，就是翟雨曜……或者是尚宇你哦。”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李敏的脸红得就像被红色颜料涂抹了一样。整句话的重点落在“是尚宇你”这四个字上，只要稍稍分析，便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意图，更何况像云尚宇这样聪明细心的人，更是一瞬间便明白了。
他却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说：“我帮你看看未来会怎么样吧。”说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打开最后一张牌——
那是一张逆位的恶魔牌。
李敏看着最后一张牌，愣了一下。
“这张牌代表你觉得对的那个人并不适合你，与其继续喜欢下去，不如赶快去寻找你真正的真命天子。逆位暗示你终将摆脱诱惑，重新快乐起来。”云尚宇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姐姐也喜欢玩塔罗牌，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所以帮你解释了，你不会介意吧？”
李敏干笑了两声，一边说着“不介意”，一边黯然地低下头去，重新把桌子上的塔罗牌打乱。
云尚宇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说：“你们继续，我去把蛋糕拿出来。”然后转身朝厨房走去。
看着他走进厨房，林芷夏握了握李敏的手，压低声音问：“小敏，你没事吧？”
“难道是天意吗？”李敏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里的塔罗牌，神情非常郁闷，“居然在最后弄了一张那么差劲的牌，真是造化弄人啊！”
虽然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着悄悄话，可翟雨曜还是听到了些许内容，于是他放下手中盛着橙汁的玻璃杯，说道：“以这种方式结束你就应该偷笑了，幸亏是张坏牌，让尚宇有机会婉拒你的告白，不然等你说出‘我喜欢你’，他不得不坦诚拒绝的时候，你说不定会丢脸地哭着跑回家。尚宇这家伙也太温柔了，害我少看了一场好戏。”
“喂！翟雨曜，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李敏不悦地瞪他。
翟雨曜傲然地耸眉：“我的同情心不想浪费在你身上，反正你对尚宇的喜欢跟其他追着他跑的花痴一样，只是一种仰慕的感情。所谓的告白，也只不过是因为彼此发展成了朋友关系，误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和他进一步变成情侣而不经大脑的行为而已。”
“翟雨曜……”
林芷夏担心他过分的言论会让告白失败的李敏更加伤心难过，刚想出言制止，却被打断了。
“干吗？我又没有胡说。”他严肃地说，“真正的喜欢，根本不是只觉得对方有多好多完美从而产生的倾慕之情，而是能够细数出对方的各种缺点，并且能够无限包容对方缺点的情感。”
两个女生微张着嘴唇，讶异地看着他。
她们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一番话竟然是从冷漠的翟雨曜口中说出来的。
而被他当面指出对云尚宇的感情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后，李敏思考了许久，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尽管被翟雨曜无情地数落了一番，李敏郁闷了一阵，但是吃完生日蛋糕之后，她又兴致勃勃地提出一定要帮他占卜他的爱情运势。
四个人从餐厅转移到客厅。
“翟雨曜，你是阳历1月17日出生，是摩羯座。”
“占卜大师”李敏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洗着手上的塔罗牌，一边上下打量了翟雨曜两遍，才一脸奇怪地说，“星象书上说摩羯座多疑、忧郁、孤独……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说你父母当时是不是谎报了你的生日，你应该是天蝎座才对吧。”
翟雨曜双手环抱在胸前，挑起眉问：“为什么？”
“因为你具备天蝎座的性格特征啊。”李敏认真地思考着，“比如极端、神经质、小心眼、死要面子……”
“你是想被扔进垃圾桶里面吗？”翟雨曜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凶狠的威胁意味。
李敏笑眯眯地调侃：“你看，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吧！”
“闭嘴。”他有些恼羞成怒地伸出手，用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地板，“你到底要不要占卜？要的话就快点发牌！”
“好啦，着什么急嘛。”李敏嘟囔了几句之后，把洗好的牌摊开在地板上，让他从中挑选五张，按照刚才占卜她恋情的牌型顺序摆放好，接着开始为他解说每张牌代表的意思。
当她翻开代表现在的牌时，她笑着看了看旁边的三人：“力量，代表翟雨曜已经有过大胆的行动，如果是爱情，两人应该早就有了突破，并将展开一段真正亲密的恋情。”
她的话让林芷夏不禁想起在医院的时候，翟雨曜抱着她向慕清宣告他不会把她让给慕清的那一幕，脸不自觉地变得滚烫起来。
绯红的色彩在她的脸上蔓延，令她的耳朵也火辣辣的，如同有几团火同时在她面前和耳边炙烤一样。
这种感觉仿若也会传染一般，翟雨曜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绯红。他悄悄地看向林芷夏。
没想到她也在此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刚一碰上，便立刻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李敏的眼里，于是她狡猾地笑起来：“最后，帮你们看看未来吧。“
见她把“帮翟雨曜看看未来”，改成了“帮你们看看未来”，两个人也没有出声反驳，于是李敏紧接着抓起最后一张纸牌。
“叮咚——”
就在此时，屋内响起的门铃声让几个人的注意力从最后一张塔罗牌上转移开来。
翟雨曜感到十分诧异，平时只有云尚宇踏足的屋子今天怎么会有人意外到访呢？于是他站起身，走到门后将门打开，在见到门外的人时，他不悦地皱眉沉声道：“这里没人欢迎你，你来干吗？”
“我不是来找你的。”
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本来应该让人觉得温和舒适的，却不知道为何蒙上了一层冰冷。
熟悉的声音让林芷夏、云尚宇和李敏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站起身来，朝翟雨曜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慕清。
慕清看到林芷夏时，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翟雨曜，快步走了进来：“芷夏，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喂，我又没请你进来，你干吗不请自入？”翟雨曜从他背后扯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甩开了。
慕清不顾众人防备的眼神，直接走在林芷夏的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抱歉地说：“芷夏，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好久，十分后悔那天对你做的事情。我今天过来，是特意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慕清，如果你是诚意跟我道歉，我会接受的。”
已经听林芷夏说过慕清在酒吧对她所做的一切的李敏，忍不住走上前去扯了扯她的衣袖。
林芷夏朝她摇了摇头，又回头继续对慕清说：“我已经原谅你了，所以，你不需要把那件事情记在心里面，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慕清听后，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讨厌我呢。”
“说完了没有？”
翟雨曜将林芷夏拉到自己身后，用手指着慕清身后的门，不耐烦地说：“说完就给我滚出去。”
然而慕清置若罔闻，视线越过翟雨曜的肩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芷夏：“芷夏，我还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今天能够陪我去祭拜我的父亲，我想让他见见你，让他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孩。”
“慕清！”翟雨曜顿时变得暴怒起来，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像是想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撕裂一般。
站在他身后的林芷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翟雨曜，让我自己跟慕清说吧。”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阵，才愤然地站到一旁，用警戒的眼神看着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的慕清。
“慕清。”林芷夏望着眼前满脸笑容的男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是翟雨曜的生日，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笑容在慕清的脸上瞬间冻结，僵硬了几秒，他的眼里渐渐染上怒意：“所以，在我和翟雨曜之间你选择了他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翟雨曜心里微热，随即朝慕清冷哼了一声：“你听清楚了没有？芷夏不会跟你离开的，所以你自己一个人滚吧。”
慕清没有搭理他，皱眉不悦地问林芷夏：“为什么？翟雨曜那样的男生，你以前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现在却要站在他那边？”
面对他的质问，林芷夏心里原本朦朦胧胧的情感在转头与翟雨曜对视的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没错，翟雨曜确实嘴巴很毒，做事又极端，还小心眼，爱计较，有仇必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可是他心地善良，他愿意对素不相识的女同学伸出援手，愿意冒着雨为被遗弃的小猫撑伞，愿意协助尚宇将喝醉的你送去医院，他的种种行为证明他是一个心地坦荡善良的人。而慕清你，是所有人心目中完美的男生，可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难辨是非。”
见慕清一脸惊诧，她诚挚地说：“不管如何，慕清你都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有需要，我愿意给予帮助，可是那必须建立在你不是把我当成棋子去伤害翟雨曜的基础上。朋友之间是平等的，我用真心对你，也希望你能用真心待我，所以我不选择你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屋子里极其安静。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褐色的木制地板上留下一块大大的光斑。灰尘在阳光中跳跃，如同舞动着的精灵。
林芷夏的话既是对慕清的劝诫，同时也向所有人坦白了她对翟雨曜的感情。
慕清原本是想来挑拨林芷夏和翟雨曜的关系，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闹场反而促使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计策失败的他握紧了双拳，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几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突然，慕清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仿佛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样。林芷夏、翟雨曜、云尚宇和李敏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屋子里久久回荡着这让人隐隐觉得不安的笑声。
云尚宇走上前去，和善地同他说道：“慕清，如果你听明白了芷夏的话，就请你离开吧。”
慕清止住了笑声，轻轻地瞟了他一眼，视线扫过李敏和林芷夏，最后落在翟雨曜的身上，微笑着说：“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所以你很得意是不是？”
突然，他眯起双眼，眼里迸射出阴寒的光芒。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冷冷地撂下一句狠话，他转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凛冽的冷风吹了进来。
然而，被阳光笼罩的客厅内，洋溢着暧昧温热的气息。
翟雨曜朝林芷夏缓缓地走近，牵起她的手，让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谢谢你，芷夏，谢谢你选择了我。”
林芷夏的脸微红，定定地看着他说：“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话音刚落，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怀抱的气息那么干净，那么温暖，四周似乎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看着这一幕，云尚宇的眼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暗淡，他走上前去关上门，转头看向拥抱着的两人，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哎呀，你们肉麻够了没有？”李敏佯装嫉妒地将他们拉开，随后挥了挥手中的塔罗牌，“虽然你们已经正式确定关系了，但是看看未来会怎么样也不要紧吧？”
林芷夏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推开翟雨曜，羞涩地朝李敏应了声：“嗯。”
李敏将代表翟雨曜和林芷夏未来恋情的塔罗牌翻开。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张叫“命运”的塔罗牌。
懂得塔罗牌牌义的李敏和云尚宇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翟雨曜见她许久不出声，忍不住看向好友问：“喂，尚宇，这张牌到底在讲什么？”
“这张牌是倒吊者，倒吊者意味着牺牲，感情受阻，需要牺牲一方让另一方得到幸福的含义。”李敏抢先开口了，她的话让翟雨曜的脸色沉了下来。
云尚宇随即笑着补充：“幸亏是正位的倒吊者，正确的解释应该是浴火重生，代表虽然以后的路会有阻碍，但是这些阻碍会成为你们感情发展的催化剂。”
林芷夏不安地皱眉，她看着塔罗牌上倒吊在T字形树上的男人，突然想起慕清愤怒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莫非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也对，毕竟是埋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恨意，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慕清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善罢甘休的。
翟雨曜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需要那么担心，李敏和尚宇又不是专门的占卜师，占卜结果不一定灵验。再说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笃定的神色仿若是英勇的骑士在许诺。
他的话让林芷夏十分感动，她抬头看着他微笑的时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翟雨曜，我也一定会在你身旁守护你的。
冬天昼短夜长，刚过了五点，天就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蔚蓝色的天空被晚霞染红，太阳将近地平线，而天空的另一边，能够看到月亮淡淡的轮廓。
翟雨曜的家在僻静的居民区，四周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复式建筑，不太宽敞的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显得非常幽静。
跟李敏的妈妈约定好要回家吃饭的两个女生从翟雨曜家走了出来，两个男生尾随在后面，坚持要送她们到车站乘车。
刚走出小庭院，李敏便假装和云尚宇有话要说，拉着他的手臂快步走在前面，给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的林芷夏和翟雨曜制造独处的机会。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林芷夏身侧的翟雨曜大胆地牵起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语气略带责备：“天这么冷，为什么不多穿点？”
“有啊，我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围巾过来，就是怕回去的时候太冷，可以御寒。”
他瞧了她的脖子一眼，皱眉问：“围巾呢？”
“啊！”她低呼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把它落在你屋子里了。”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这也能忘。”翟雨曜恶声恶气地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又好像有些不舍得似的，揉了揉刚才他敲过的地方，“我回去帮你拿，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松开与她牵着的手，转身跑了回去。
“嗯，好的。”林芷夏站在原地等待，估摸着他一个来回，再加上找围巾的时间，差不多要三四分钟。而走在前头的云尚宇和李敏已经绕过拐角看不见人影了，于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敏的号码，告诉她可能会迟一点才能追上他们。
电话那头的李敏促狭地回答：“你们慢慢来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会在公交车站等你的。”
挂断电话之后，林芷夏靠在一旁的一棵树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翟雨曜很快便找到了那条围巾，他从屋子里面急匆匆地跑出来，还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她正背靠着一棵树，来回轻轻地踢着腿。
华灯初上。
马路上的灯光给她的身上增添了一抹朦胧的美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朝她走了过去。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朝他照射过来。
他本能地转头，刺目的灯光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待到眼睛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他便看见有一辆汽车正快速朝自己驶了过来。
透过那辆汽车的前窗，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坐在里面握紧了方向盘的人——就是下午从他家愤然离开的慕清！
幽静的街道。
汽车的引擎发出恐怖的声音，宛如是野兽在黑夜中愤怒的吼声。慕清，不要犹豫！
杀了眼前这个人！
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杀了眼前这个人，用他的鲜血来洗掉仇恨，来祭奠这几年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慕清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的颜色。
被仇恨侵蚀的眼里，眼白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
此刻，那双怨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站在路中央的翟雨曜。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脚上用力，死死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瞬间加速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白色的身影意外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白色的身影奋力将翟雨曜一把推开。
被推倒的翟雨曜摔倒在马路边上，他回过头的时候，惊慌地大声叫道：“芷夏，快躲开！”
芷夏……
林芷夏！
这个名字给了慕清狠狠一击！是她坏了他的计划！
她在他和翟雨曜之间选择了翟雨曜。
如果她死了，肯定能够让翟雨曜痛苦一辈子，也就能够间接报复抢走妈妈，害死爸爸的那个人了！
这些念头在慕清的脑海里急速闪过，可是，接着他的眼前又闪过站在学校的顶楼上，在夜风的吹拂下衣袖翩飞的少女。
“我知道，故事里的男生以后肯定能过得比那些有钱人好，因为他勤奋温柔又热心，完美得让女生向往，让男生敬仰。”
那些话，在此时一字一句涌入他的耳中。
“不过，我只希望他能读懂一个词，那就是‘因爱生恨’。只有同等分量的爱，才会引发这么沉重的恨……”
“而正是因爱生恨，所以，我相信男生肯定不舍得伤害自己爱过又恨过的人。”
夜色下，她朝他微笑。
那笑容如暖阳一般。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他自父亲死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心脏蓦地重重跳了起来。
他抬脚松开油门，转而用力踩下了刹车。
“吱——”
尖锐的刹车声代替了引擎的怒吼声。
然而太迟了。
坐在车上的慕清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撞击，惯性让他的身体猛烈地往前倾，安全带勒得心脏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而被撞击力撞倒在地上的林芷夏脸色苍白地闭着双眼。
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她白色的毛衣。
向来骄傲的翟雨曜似乎忘记了怎么走路，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她的身边，任由鲜血染上他的牛仔裤。
他不敢碰她，只能语无伦次地，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你怎么了？芷夏，芷夏，你醒一醒……”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人围了上来，慌乱地拥挤着。
很快，发现不对劲的云尚宇拨开包围圈冲了进来，他慌张地颤抖着手，却仍强装镇定地拨打了求救电话。
而李敏则两腿发软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嘴巴，不停地流泪。
慕清打开车门，如失了魂一般从车上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
他站在倒在血泊中如同断翅的天使般的少女身边，弯下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撑在地上的两只手碰触到了温热的液体。
他抬手看着满手的鲜血，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林芷夏的温暖。可这是以害死了她为代价。
“慕清——”
翟雨曜愤怒地大吼一声，绕过少女瘫倒在血泊中的身体，举起拳头重重地落在慕清的脸上。
“砰！”
慕清被揍得趴在地上，嘴巴里溢出猩红的鲜血。
翟雨曜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你！”
唯一还保持着清醒头脑的云尚宇立刻上前阻拦他：“曜，冷静一点！”“别拦着我！尚宇，让我杀了他！”
“现在是报仇的时候吗？”云尚宇推了他一把，指着气息微弱的林芷夏，“芷夏现在需要你，你却一心只想着报仇，你是傻瓜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留在芷夏身边，给她鼓励和力量，等待医生来挽救她的生命。”
翟雨曜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满腔的愤怒，重新回到林芷夏的身边。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
“拜托你，一定要撑住。林芷夏，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喜欢我。”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