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凤之雅帝清水
距离那个周末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学校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忙碌。
然而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秀树之后，却似乎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我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秀树的身影，听到他的名字便不由自主地神情紧绷，想要见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在学校里有喜欢的男孩子的话，要告诉老爸哦！”昨天晚上和老爸通电话的时候，还被问起。
“人家才没有！”我下意识选择了否认，不知道该如何向老爸解释现在的状态。
“……你这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已经快维持一个礼拜了呢！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濑田笑得一脸暧昧。
“哪有？什么都没有。”
上周撇下莲见学长和濑田被秀树抓走的事，一直到现在都还是被濑田笑话。
“对了，之前不是在说校园祭的事……”见濑田还想说什么，我连忙转移话题。
倒不是我故意想隐瞒什么，而是我自己现在还没整理好情绪，等到自己理清了，也许就会告诉她了吧。
“是呀，你好像很期待？”濑田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知道凰华学院的校园祭会是什么样子？”因为以前没什么朋友，所以初中学校的校园祭也没怎么留心过。不过现在有了濑田和莲见学长，还有……秀树，于是忍不住想看看校园祭是什么样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各个学校的校园祭都差不多……你想想要穿什么衣服吧？”濑田漫不经心说道，似乎对校园祭没什么期待的样子。
“穿什么？我都没想过……”
我的回答让濑田眯起眼睛，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轻笑道：“那你就穿可爱的衣服吧，水手服之类的应该很适合小琉呢！”
终于成功转移话题，我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濑田便又调皮地眨眨眼睛补充道：“如果有什么话想要找人说的话，记得我随时都有时间哟！”
一瞬间的自惭形秽后，我抓着濑田的手，轻唤：“笃姬……”
大小姐轻笑着任由我各种撒娇，闹腾了一阵，我骤然想起了莲见学长——话说被我和秀树丢下的他和笃姬后来约会得怎么样？
“那个……笃姬，你和莲见学长……耶？”
大小姐温柔的笑容里，好像突然有寒光一闪而过。
“是怎样的问题呢？”濑田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我，周身的气压却变得有点诡异。
“没，没什么。”总感觉，继续问下去说不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样看起来，真有点为莲见学长担心呀！
“莲见？那家伙今天没来哦，请了假，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呢！”站在莲见学长的班级门口，他的同学这样告诉我。
“是……是生病了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
“哦，谢谢！”我转过身走回班级，想起先前濑田的反应，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那家伙该不会被笃姬拒绝了，打击过大，所以生病了吧？
怎么办？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在的话至少可以调节一下气氛。还是去他家看看好了……
这样想着，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莲见学长家住哪儿。
不过既然是发小，秀树……应该知道莲见学长家在哪儿吧。
可是……啊啊啊，我还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自己对秀树的感情呢！
不管了，我还是赶紧去找秀树问一下莲见学长的情况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说不定可以请他直接带我去。
然而还没到秀树的教室，就看到他被一群女生包围着，从我身边的走廊经过。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听到秀树温柔地对身边的女孩子轻笑着说：“好呀，我可是很期待小夕的手艺呢！”
我愣在原地，看着对我视而不见的秀树，和那些女生们渐行渐远。那天他在公园湖心的话，只是我的错觉吗？
他那样温柔地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着：“如果鸭鸭不喜欢我和大家在一起，我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秀树。”只是骗人的么？
我失魂落魄地下楼，我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眨掉眼中蒙上的泪意：“鸭鸭，别哭，又不是第一次了，下次不要再受骗就好了，下次一定不要再上他的当了！”
“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旁边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抬头，就看见仍旧穿着一声紫色长袍的莲沼紫暮站在走廊下，眼神看着秀树离开的方向。
“什么？”我抬头，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少年转头，黑色的瞳孔中闪着妖异的光芒：“你不要爱上他，而是要拒绝他。那家伙绝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好的体验，不会爱人的人能带来的便只是伤害而已。”
“可是他们都很开心，不是吗？”我狠狠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脑子里全是秀树刚才和女孩子说笑的模样。
受伤害的，好像只有我呢！
“如果是真的喜欢那家伙的话，就开心不起来了吧！”莲沼紫暮转过头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不可错认的怜悯。
“如果是真正的喜欢，就会像你现在这样，独自一个人在他身后伤心吧！”
我眨眨眼睛，刚刚退去的眼泪再次漫上眼眶，在我来不及伪装前，掉出了眼眶。
真是讨厌，为什么偏偏被这个奇怪的家伙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然而即便如此，莲沼紫暮的态度也还是怪怪的：“既然你和秀树是朋友，为什么要劝我拒绝他呢？”
“正因为是朋友才希望你这么做。”莲沼紫暮安静地看着我：“我呢，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坦然地生活。那家伙的心结，如果是你的话，也许……”
“如果是我的话……”
我喃喃地重复着莲沼紫暮的话，难道他也认为我对秀树而言是特别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让我拒绝秀树？
我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就是说……”莲沼紫暮瞥了我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如果不想继续被那家伙伤害的话，就不要再和秀树有牵连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他主动纠缠的话，拒绝似乎也没什么用呢！”
说完，莲沼紫暮叹息着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在我呆愣的目光中离开。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吗。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下，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我的初衷是什么。还是赶紧找人问问莲见学长家的地址好了。
手中攥着莲见学长家的地址，此刻我正在去莲见学长家的路上。
我心不在焉地朝前走着，脑子里还是时不时闪过秀树的脸，以至于两条圆滚滚的牧羊犬朝我奔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来得及闪躲，就被撞倒在地，摔进了一旁的小沟里。
“对不起对不起——那两个孩子的力气太大，我实在拖不住，真是抱歉！”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歉，伸手抓住我脏兮兮的袖子想把我扶起来。
“没什么事啦，你不要紧张。”这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
我拍打着衣服，苦笑着想阻止一再道歉的小女生，却又马上被跑回来的两条大狗包围了。
“啊呀，你们不要骚扰人家好不好？”小女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狗狗的锁链，但她小小的个子根本拉不住，它们还是一股脑儿地跳起来，还把两条腿搭在了我的胳膊上面。
“哥哥救命——我拉不住阿旺和阿风了啦！”小女生眼看没有办法，干脆大叫了起来。
“是你主动说要带它们出去，我之前就说了你会拖不住……”清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位拥有细长眉眼的男生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穿着格子衬衫，胸前却系了个印着猫咪的粉色围裙。
“洋哥你还说，快来帮忙了啦！”那女孩哇哇叫着，把绳子交到男生的手里。
“没、没关系啦！”我抓着一条狗的前腿，免得它真的扑到我身上，可另外一条狗抱住了我的腿。
“阿旺，阿风，”那男生站到两条狗狗的背后，轻声说，“到回笼子的时间了哦！”
原本激动的狗狗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它们回头看看少年，马上放过了我，乖乖地站在了路边。
“不乖乖跟着姐姐回去的话，会没有饭吃哦！”少年说完，两条狗狗已经围在了刚才的小女生面前，用脑袋蹭着她的腿，像是在撒娇。
直到小女生愁眉苦脸地牵着狗狗离开，我才终于松了口气。“你怎么样？”少年伸手指了指我。
“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的。”我不在意地挥挥手，准备离开。
我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有着纤细眉眼的少年挡住了我的去路：“什么叫没事，手心和手肘都擦破了吧，沾上灰尘的话，很容易感染的。跟我来——”
我坐在浅黄色的椅子上，看着少年用沾了酒精的棉花球小心地擦拭着我擦伤的手心。
“啊……好痛……”酒精带来的刺痛让我惨叫着想缩回手。
“忍耐一下就好了，很快的。”男孩捏紧了我的手腕，嘴里温柔地安抚着，手上却一点也不放松。
我咬着牙，认真打量着环境转移注意力。这里是一间宠物店，除了这间小小的休息室，其他的房间全部装满了宠物。
“因为以前在街上流浪的缘故，阿旺和阿风不太习惯用项圈才会挣脱。”少年继续帮我处理胳膊上的伤口，随口说道。
“嗳？它们……是流浪狗？”可是看着它们很干净，又很健壮，完全不像流浪狗。
“它们之前遇到车祸，被人救助然后送到了这里，已经养了大半年，所以看不太出来了。”他对我笑了笑。
“那这里的猫咪和狗狗……”
“大多数都是流浪动物，正在等待领养。”男生简单地介绍完，拿过一个创可贴帮我贴好。
“谢谢。”我动了动手腕，起身想要离开，却又再次被男生按住肩膀，“你等等，我去找碧拿套衣服给你换上。”
我低头看看自己，手腕和膝盖处都是污渍，确实有点难看，我也不想这样去别人家，只好麻烦他了。
换好衣服，我再次朝男生道谢：“谢谢，衣服等我回家洗好会送回来的。”
“不着急，我比较抱歉才是，你路上小心。”少年微笑着说完，视线突然停在了我的身后，“买个狗粮都可以花一整个下午，你根本就是偷懒吧，阿熙！”
我好奇地回头，发现居然是我正打算去探视的“病人”莲见学长。
额头上戴着个运动吸汗圈的莲见熙，手里提着一大袋的狗粮，满脸歉意地正打算解释什么，却在看到我后睁大了双眼：“小琉？你怎么在这儿？”
“因、因为学长今天没有来，所以……我本来想你是不是生病了，想去你家看看你，顺便问下你上周一起出游的情况。”
我一提起上周的出游，莲见学长瞬间热泪盈眶地抓住我的手，“小琉你不在，结果我和濑田同学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抛弃了！”
“呃？”这下轮到我睁大眼了。
“因为押岛你没有来，虽然我最终还是等到了濑田同学，但是她只是问了我一句‘小琉是不是不来’，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就飘然离去了。啊啊啊……”
高高大大的学长一边说一边软面条一样地贴在店铺门前的电线杆上，抱着杆子呜呜哭了起来。
“啊！对、对不起啊学长……”我手足无措地道歉，如果我没有跟着秀树跑开的话，学长也不至于和大小姐只说一句话，而是……而是起码可以通过我交上朋友了吧！
“……你们认识？”从我和学长打招呼开始就没有出过声的少年突然开口。
“啊啊，阿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鸭子学妹哦！”莲见学长突然上前一步，收起哭相，勾着我的脖子朝旁边的少年笑了起来。
“押岛琉？”少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是清水洋，凰华学院艺术系三年级学生，上周一起出去玩，我原本是想介绍他给你认识的哦！”
“呃？”这位少年就是原本要和我约会的对象？
“……还真是巧呢！”清水洋将一杯热奶茶放在我面前，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学长对不起，上周让你白跑一趟。”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关系啦，你又不是故意的！”莲见学长大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背。“还是很对不起啊！”学长这样一说，我更加心虚起来，那个时候学长明明都有在叫我，我却被秀树那家伙拉着跑了。
“噗嗤！”本来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们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我察觉一直被他观察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那个，原来你也是凰华学院的学长啊，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板……”大概是因为有莲见学长从中调和气氛，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
“不是的啦，这个铺子是碧家的，因为喜欢动物的缘故，我们平日里捡到的流浪动物，都放到这里——有时间我们就会过来帮帮忙。”清水洋这样说着，摆了摆手。
“啊？是这样啊！”
“对啊，流浪动物渐渐多了起来，可是又不能养在家里，所以我们用零花钱把这个铺子租了下来，这里本来是碧的家，所以干脆就请了她父母代为照看，他们有事忙的时候，我们才会过来帮忙。”
清水学长的一番话让我很有好感，他们明明做的是善事，却很低调，不像某些人那么大张旗鼓。
我不由得对他多看了两眼。
“阿洋，你觉得我们小琉怎么样？”不甘被忽略的莲见学长突然插嘴。
“莲见学长——”我霍地站了起来，哪有这样问的啦，好丢脸。
“啊呀，别害羞嘛！小琉你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告诉阿洋了呢——我真心觉得你们很合适。”
“别乱说——”
“别乱说——”
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看着清水洋，他也刚好在看着我。
“哇哦，异口同声哟！我看啊，你们两个超级默契的，真的不考虑在一起？”
说完这话，莲见学长突然闪到我的身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洋和秀树可是完全不同，如果秀树是对人太有兴趣的话，这家伙以前对人就是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他绝对不会是秀树那样的花花公子。看他好像还蛮关注你的样子，要不你好好考虑一下？好机会哟！”
学长怎么可以突然这么八卦？而且，和男生交往的问题，也不是刚见面就马上能够做出决定的吧！
“喂！阿熙，你有时间说话还不赶快去喂猫咪和狗狗！阿姨和叔叔今天出城踏青去了，不到晚上十点是不会回来的，你想狗狗们挨饿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去喂它们就是了。”莲见学长嘟囔着，一脸失望地转身去喂已经开始叫唤的宠物了。
“那我送你去搭车好了！”清水学长顺势用一句话救了尴尬的我。
我跟忙着的莲见学长道了个别，清水学长解开围裙，和我一起离开了宠物店。
“那个……学长们租下这个店铺，一定花费不少吧？”
“唔，还好吧，也不算多。”清水洋和秀树差不多高，可是和我走在一起时他为了配合我，步伐却放得很慢，让我觉得心头暖暖的。
看来和濑田大小姐一样，这位清水学长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呢！“我们清水家是从古代开始就有的雅族。”
“哎？”我睁大眼睛，好像都没有听过这个词呢！
“就是以前宫廷中专门教导礼仪的一族。”清水洋很有耐心地跟我解释，“在现代只是开授的插花和仪态教学就有大笔收入了，还有茶道，书法之类的教学，我们家的学校遍布全国，在国外很多国家也有开设分校。”
“啊，我明白了！”总之就是说清水家也是源远流长的大家族就对了。
“嗯，别看阿熙那样，他爸爸的经营涉足好几个国家的节能产业，他喜欢运动，所以看不出有什么架子，但实际上我和他的零用钱都很可观。”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凰华学院的学生通常出身非富即贵，随便挑一个都是大家族的少爷小姐，但不一样的是，他们从不炫耀自己的家世，在这里，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还要亲自来做呢？学校的学习很紧张不说，学长们也都高三了吧，就算店里忙，也可以请人来帮忙啊！”大概是和清水学长说话很舒服的缘故，我一边走一边和这位学长聊了起来。
“既然是自己要做的事，就要自己参与完成，这是我们清水家的家训。”
“感觉很棒呢，我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清水洋偏着头看了看我。
“嗯！她教我做鸭子布偶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自己做的布偶最可爱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感觉好像自夸一样。
“你妈妈说得对。”清水学长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回应我。
这位学长真是个让人觉得在他身边就很舒服的包容型男生呢！
这样想着，我又找了一些话题和他聊着，边说边走没有冷场的我这次觉得车站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我和清水学长的相遇，虽然有莲见学长的安排让人有点尴尬，不过想来也无非只是一个生活插曲。
接到秀树电话的时候正好是星期日的早上，我陪着老爸在吃早餐。
我的手机号码没什么人知道，通讯录里面总共也就濑田、莲见、班导老师和老爸罢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陌生号码，我想了想才接了电话。“今天几点回学校？”秀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我……还不知道……”从那天在走廊上见到他和其他的女生在一起开始，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谁要没事给自己找气受！反正他身边又不缺人，哼！“下午会过来的吧？”
“唔，大概吧……”因为老爸在，拒绝大概会被问三问四，我只好随口应付。
“我会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等你，不见不散。”秀树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手里捏着烤吐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下去。不，不去！那家伙完全不会尊重人，我才不要去呢！
我拿定主意，把手中的土司想象成秀树那花心大萝卜，一口吞了下去。
结果我倒霉地被呛住了。
“呜——爸爸，给我水！”
我好不容易吞下那口要人命的吐司，我涨红着脸无力地趴在了桌上。讨厌的织田秀树，怎么变成吐司还这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