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水学长的进击
“和我交往吧！”
两天后的午休时间，我站在三年级教室外的走廊上，清水学长站在我面前，将一盒系着水蓝色绸带的自制曲奇饼干放在了我的手中。
“呃？怎么会——”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别说这些人会如此反应，连我自己也很惊讶。
我本来只是来还清洗好的衣物而已，但是清水学长却突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清、清水学长，你刚才说什么？”开什么玩笑，到现在为止我也才和清水学长见过几面而已吧。
对，一定是我的错觉！
清水学长手里提着装衣服的袋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再次淡然开口道：“我说，押岛琉——请和我交往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我满头大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之前濑田就提醒过我，清水洋的身份不寻常，他家是有千百年历史的雅道世家，拥护者虽然不至于像秀树的那样可怕，但因其纤美的外貌和别具一格的宁静气质，也是女生们追捧的对象。
可是不是说他不喜欢人类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啊啊啊，清水学长好浪漫——”引起骚动了。
我失措地看着周围兴奋尖叫的女孩子们，她们双手握拳在嘴边摇晃着，脸上是奇异的梦幻表情，似乎恨不能被告白的对象是自己。
“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多么梦幻的话语。
以前也曾幻想，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月朗风清的夜晚，身着一件白衫，于垂柳之下，执起我的素手，深情款款，娓娓道来，顿时感觉心都要醉了。
然而，现实却是，在人潮涌动的走廊，被一群眼冒绿光的女孩子包围着，男主角是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用冷淡的表情，清冷的语调，说着最深情的话语，我顿时感觉心都要碎了。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闪过秀树的模样，一头半长的黑发的男生，轻抚着我的唇瓣，说：“我喜欢你，鸭鸭！和其他人不一样，只喜欢你。”
一样是告白，为什么心情会差这么多？学长他怎么这么突然……咦？好像也不是，之前那天下午，他好像说了一些应该不会随便对人说的话。
等等！莫非……迟钝的我忽然意识到，那好像算表白的一种！
“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只要知道我会从现在开始努力，希望你能够跟我交往就行了！”学长刚说完这句话，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悠然转身，进了教室。
留下目瞪口呆的我被一群羡慕嫉妒恨的女孩子包围。
“对、对不起！”我赶紧转身逃下楼去，心里顿时乱得一塌糊涂。
随后，学生餐厅。
我轻拍着胸口，努力咽下一口炸酱面，对坐在对面的濑田说：“清水学长突然那么说，真是吓死人了！”
“啧，清水君啊……”
濑田吃了一口面，轻轻摇了摇头。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用尊称，他们很熟吗？
“哎……笃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好奇地询问大小姐，被瞪了一眼，于是我没用地退缩了，“那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哎哎哎哎，痛……”
大小姐纤细的手指忽然拧住了我的脸颊。
“怎么看你都像仓鼠！”大小姐笑了起来。“呜呜……别这样……”
相处越久便越明白，濑田大小姐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而且……似乎还满以欺负我为乐的，尤其是喜欢掐我的脸。
“好吧，放过你！”大小姐终于松开手，我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相貌本来就很普通了，若是再被拉个大饼脸，可怎么是好？
“其实那个清水洋和我们的主人家关系很好啦！所以我对他知道得蛮多的，大概是天草家那位少主对洋说了什么吧。啧啧！”
我眼前都是星花，傻傻地看着大小姐，完全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啊啊——最讨厌解释这种事情了！”濑田暴躁地挠了挠自己的长发，才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濑田大小姐所继承的濑田一族是世界上最大的阴阳师“天草”一族的属下，和善于咒法的巫女不同，传闻“天草”一族拥有更加强大甚至可以左右国家未来的神秘力量。
“这些现在看来都只是传说而已啦！不过天草家的属下众多，国内的神社寺庙多属于天草家族所有，所以到现在为止，天草家也是大门阀……不过我的主人——也就是现在天草一族的少主天草明和清水家的清水洋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
“哦！难怪大小姐你没有叫他学长……”
“救命，我才不要叫那家伙学长。”大小姐没好气地说，“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是怎样，但是清水洋比较容易相信我那位少主的话！他会说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话，大抵也只能是明那家伙干的好事吧！”
“可、可是我和那位根本不认识。”天草明是谁啊，完全不知道啊！还有为什么要跟清水洋说那些话呀？我的脑子都要炸掉了……
“话说回来，清水洋也算是我知根知底的家伙，就算是明那么说，他也不应该这么突兀地对你表白才对啊！难道他真的对你……”
“不、不可能啦！”我霍地站了起来，“在这之前，我总共也才见过他几次好不好，他甚至完全不了解我吧？”
“那可不一定，依那家伙的个性，大概见过你之后就把你的资料调查清楚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拿着你的资料去找了天草家的少主，才会有什么注定之类的说法。”
“什么？”清水学长看起来完全不是会这样做的人啊！
“唔，不如你去问问他好了……”大小姐提出的解决办法让我瞬间垂头丧气。
要是敢去问清水学长，我也不用在这里纠结了！
而且，光是在学生餐厅吃个饭都快被女生们的目光扎出洞来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结果，到最后还是来问清水学长了！
此刻，我坐在学校后面的小花园里，因为故意挑选了晚餐时间，所以避过了那些带着审视目光的可怕女生们。
午餐结束时，大小姐跟我说：“想想到底怎么回复吧！洋也好，秀树也好，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会被拒绝的。”
啊啊啊——脑子快要爆炸了。
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叹了口气，看看周围。
白天的小花园里，微风轻轻地吹拂着灌木，月季开出娇嫩的花朵，空气中带着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然而数天之前的那个晚上，仍然是在这里，我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觉得害怕，觉得紧张。
却又突然明白，我害怕的，并不是黑暗，而是自身。
我叹了口气，从包包里掏出一枚鸭子造型的银质项链。阳光下掌心中的小鸭子项链栩栩如生，眼睛处的水晶也闪闪发亮地折射出七色光辉。
“这是送给你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说着这话的秀树，脸上带着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别的缘故出现的红晕。
他还是不客气且不容置疑的口吻，但是放到我手里的项链，却带着他的体温，熨烫着我的心……
我到底应不应该接受呢？
因为妈妈的缘故而刻意被遗忘掉的生日，秀树却记得，这种感觉真是……
“押岛！”
“啊！”突如其来的呼唤让我手一抖，项链掉在了地上。
我正打算去捡的时候，清水洋已经先一步来到我面前，弯腰拾起了那条项链。
“清水学长，那个是……”正想说是我的东西，少年已经抬头看向我，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这个……是秀树送给你的？”
“嗯！”既然清水学长调查过我，那么肯定也知道我和秀树的关系，隐瞒也是没用的。
“喜欢秀树吗？因为他长得帅，或者说，他对你比较温柔？”清水学长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项链。
清水学长还是一贯平静冷淡的语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生气。
“才……才不是！”我辩驳道，憋得脸都红了。
“这么看来你似乎是真的喜欢秀树啊……”清水学长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
“他对我，总是强迫威胁……”我喃喃地说着，“可是，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我的心跳成这样，如果还要伪装成自己不喜欢秀树，我根本做不到。“把项链还给他吧！”清水学长的话让我霍然睁大了眼，“我没有告诉过你吧，和我们一起租下宠物铺的同学，就是秀树。”
这个，和我们现在所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清水学长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将项链放回我的手心。
“那家伙从小到大对女生就是这样，只要有人说喜欢他，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我和他认识已经很多年了，比我更加了解他的人大概很少很少吧！从小时候开始，那家伙就会到我家来，因为我家里总是养着动物，猫咪也可以上床睡觉。”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学长，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那家伙一定要抱着什么生物才能睡着，我家的猫没有哪一只不被他‘荼毒’，虽然押岛你刚好没有在他来的时候遇见他，但是秀树连店里的猫咪都不会放过，他经常会到楼上的休息室抱着猫就那样睡着，所以说，秀树是有问题的，虽然他到处惹人喜欢的事被用来和我不喜欢跟人相处比较，但是他的问题要严重得多。”
清水学长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好像在摸一只猫咪。
“紫暮那家伙说要搞什么赌局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想要拒绝秀树的吸引是很难的，但是秀树这个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喜欢，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去爱人的能力。”
清水学长的话，和他的动作相反，像是寒风般扫过我的心头，顿时觉得全身都凉透了。
“莲沼紫暮应该都告诉你了吧！关于赌局的事，还有那家伙的病。其实，那家伙并不是个坏蛋，但是即便担心朋友，想要依靠某个女孩来让秀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恋爱，让他恢复爱人的能力的想法也还是太愚蠢了。说老实话，他会找你坦白，是因为我反对的结果……”
清水学长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不认识你，关于赌局的事，我本来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天草告诉我你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我也觉得如果放任秀树去伤害一个女孩是不好的。如果大家都只是想要虚假的温柔也就算了，可是，你是认真的吧！然后，我遇到了你，我想无论如何都应该告诉你。和秀树在一起无异于飞蛾扑火，虽然会有短暂的光明，但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陨灭。”
“我、我知道……”
我眼前一阵模糊，眼泪从脸上流淌下去，由热变冷，又从下巴掉下，落在地面上。
“我、我知道，我懂……”
是的，我不是不清楚。或者应该说，清水学长说的一切，每一句话，我都心知肚明。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那位暗帝告诉了我一切，就算清水学长这样残酷地对我说明真相，我还是喜欢秀树。
对于渴望别人的肌肤和温度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怀抱的温度和他碰触的感觉，已经被我牢固地记住，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忘却。
说不定，我已经被他传染了渴求肌肤相触的怪病了吧！
“啊，别哭了……”面前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格子手帕。
“学长……”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好像我才是欺负你的家伙一样，这样在我面前哭的话，让人很为难啊！”
“对、对不起。”我拿过手绢赶紧擦擦眼泪。
“噗！”俯视我的学长，突然笑了起来，“应该道歉的是我吧，明明看出你喜欢那家伙，还说得这么残酷。不过你就是这样……”
清水学长的手指轻轻刮过我的脸庞，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
他愣了愣，又继续笑了起来：“明明这么小的个头，却总是为别人着想，不想给人添麻烦，你这样温柔又坚强的女孩，会让人觉得没有办法不管你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允许，那家伙和你交往——”清水学长的手，强而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学长，旁边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和清水学长对望一眼，转过头去，就见旁边不远处的灌木正以奇怪的幅度摇晃着。
“是……是什么？”现在才是傍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大概是狗吧？”清水学长一脸无奈地说完这句话，一个影子已经从灌木丛里霍地蹿了起来。
“洋，你这家伙给我放手——鬼才是狗咧！”一声大喊之后，我的手腕已经从清水学长手中被人夺走。
突然被带进一个怀抱，我刚想尖叫，却闻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薄荷味。
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已经快速朝后倒退，秀树竟然一个公主抱把我抱起来，跑了！
“停、停下啦！”害怕的我只好紧紧抓住了秀树胸前的衣服。
不知道跑了多久，秀树才终于停了下来，把我放在地面上。
“洋那家伙莫名其妙地对我宣战，我就知道……呼——呼——”秀树站在我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晶亮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淌下。
“宣战？”我怎么听不懂。
“那小子昨天在帝城聚会的时候忽然跑来跟我说什么叫我放弃赌注，还说他会让小琉的学习成绩平安过线，也真是太小看我了，混蛋！”用手背擦拭汗珠的秀树突然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突然伸手用力拨乱我的头发。
“啊啊啊，住手——你干吗？”我拍打着秀树的手，好不容易才让他放开折腾我的魔爪。
“教训你啊！”秀树居然双手抱胸，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对我说。教训我？拜托，你先确定下自己什么立场好不好。
“洋那家伙平时根本不会关注什么人的，一定是天草跟他说了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你不答应跟我交往的错！”
“又是我？”我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什么都能算在我的头上，明明那天晚上是秀树自己说，等我想好再给他答复。虽然是因为我一直沉默，但是好歹也是他自己说的会给我时间呀！
混蛋大野狼，说话不算话！
“洋可不是好对付的，那家伙虽然平常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能够成为凤之雅帝的人，如果要和我抢你这只笨鸭的话，还真有点棘手。”
棘手什么？还有，谁是笨鸭？气死我了，恨不得直接一口，咬死他算了。
“啧，没办法就和他光明正大地比一场，等等……”那家伙忽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侧着脑袋似乎在倾听什么。
然后他猛地抓住我，跳进旁边的灌木丛。
“喂，你……”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被秀树捂住了嘴。
灌木刺得人浑身痒痒的，好难受，干吗带我跳进来？
“嘘！她们来了——”秀树靠在我身后，轻声说。
他刚说完，我就听到有细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在慢慢靠近，等到那声音靠近了，我才发现是秀树的那群后援会粉丝。
“气死了啦，秀树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啊，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这几天好像在躲着我们似的……”
“对啊，放学就不见了！”女孩子的抱怨声越来越近，我惊讶地看了看秀树。
他最近……没有和她们在一起？
“虽然秀树没有说为什么，但是一定跟那个押岛琉有关吧！”“我看也是。”
“真不明白那女生使了什么诡计，就在今天早上，艺术系的清水学长还跟那女的表白了呢！”
“清水学长可是一直都对女生很冷淡的，怎么会……”“真是气死了啦！”
带着强大怨念的女生们从灌木丛旁边经过，我大气不敢出地憋着一动不动，等到她们走远了，秀树把我从灌木丛中拉出来的时候，我的腿都已经麻掉了。
“都……都是因为你！”我怒瞪着秀树。
“什么？”秀树眉头一皱，眼睛瞪得老大。
好可怕的大野狼，呜呜呜……
“都是你害我，现在身上都是树叶啦！”
本来想说都是因为他才会被这些女生这样怨恨，说不定还会在背后钉我，但是看见那家伙的凶相，到嘴的真话也只好咽了下去。
“啧，拍掉不就好了！”秀树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伸出手来轻拍我身上的灌木叶子。
秀树身上的毛呢外套上也沾上了一些枯叶，肩膀和胸前的位置比较多，我下意识伸手帮他拈了下来。
一片，一片，又一片……
等我意识到秀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动作，正安静地低头看着我帮他摘衣服上的叶子时，我的脸突然变得滚烫。
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停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鸭鸭……”秀树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在我耳边响起。“嗯？”我的脑袋越垂越低，不敢看他。
“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好温柔。”
唰的一下，我本来就已经滚烫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完全无法思考了。
从那天晚上，陪生病的秀树一起回他那栋别墅一样的独立公寓以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他这样亲昵地相处过了！
心跳的声音好响，好像直接在敲打我的耳膜。
“哎！”秀树突然又开口叫我。
“什么？”我低着头，声音细弱。
“对不起！”
呃？我骤然抬头，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他也会说道歉？太吓人了！
“你是不是之前发烧，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蠢鸭！”秀树小声地朝我咆哮着，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家伙便马上住了口。
他默默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伸出手将我圈在了怀里。
想起先前那些女生的话，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停住了动作，只是静静贴在他的胸口。
那天晚上他跟我说：“相信我，我会只看着你，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像是知道我不会相信似的，他又继续补充道：“这次我一定会办到的。”
结果……他好像真的说到办到了。
静静地被秀树抱着，即使是现在，我也仍然为了那句承诺而悸动不已。
“我会解决洋的事的……我保证！”
“嗯……”我轻轻点点头。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秀树所说的“洋的事”到底是指什么，只是说清水学长对我表白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但我还是下意识应声道。
现在，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光吧！
能够这么安安静静地和秀树待在一起，就好像一场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