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艾伦很暖心哟！
１．
“宝贝女儿，我现在一个人很好，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你见面。爸爸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东山再起的时候，我会让你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的日子，请让我再任性一次。爱你的爸爸。”
手机屏幕泛着微弱的光芒，屏幕的背景是我和爸爸的合照，时间是我们第一次搬进别墅的时候，照片里的我们笑得如同那天的阳光一样灿烂。然而现在看着照片，还有爸爸刚才发给我的短信，加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感。
我又被爸爸抛下了吗？
现在明明是夏天，我却感觉比冬天还要寒冷。
我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跟在爸爸身后，看着他回来，然后又转身离开，即使是不多的交谈，内容也永远都是不知道在哪里的工厂，还有那遥不可及的所谓的“好日子”。
每次我都想跟爸爸说，其实我并不想过什么公主一般的生活，只要他能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就足够了。虽然我长大了，但爸爸依然还是当年那个犯了错就想尽办法逃避的人。
从小到大，我习惯了听到周围大人们对我的夸奖，夸我乖巧懂事、特别可靠，但是我并不想这样，我也想生气了就闹，伤心了就哭，回家跟爸爸撒娇，可惜我不能。
我们家如果连我都不靠谱，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好辛苦……”我小声说道，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很疼吗？你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头顶上传来艾伦低沉的声音。
我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脚上的疼痛似乎缓和了不少，但是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尽管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没有房子，我可以申请住校，没有生活费，我也可以打两份工。我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相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爸爸也和我一样努力，但是今天看来，似乎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直以来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忽然崩塌了。
“对不起……”我抓着艾伦的衬衫，小声地说。
“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艾伦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如果只是因为没有钱给我买番茄汁，那么我原谅你，毕竟我已经尝过味道了，哼——感觉和打折的番茄汁并没有什么差别！你们人类真是狡猾，不过换个牌子，口感一点儿提升都没有，就定那么高的价格……”
听到艾伦的话，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啊，老爸，你知道你不负责任地跑路后，你的女儿要面对的是怎样惨烈的局面吗？
没有房子住，没有生活费，还得养一个口味无比挑剔的血族！
呜呜呜……
“你……你怎么哭得更伤心了？月梨奈，是不是伤口很严重？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艾伦因为我的眼泪开始焦虑，加快了脚步。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让我暂时逃避一下吧，就一小会儿。
等睁开了眼睛，我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月梨奈了……
２．
从医院出来以后，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我的脚经过治疗以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点儿痛，但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尽管如此，艾伦还是骑来了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的摩托车。
“月梨奈，我警告你，这次你要是还敢跳车，我一定会用链子把你锁在车上的！”
艾伦坐在车上，转过身将安全帽扣在了我的头上，咬牙切齿地发话。
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绑了绷带的脚高高地抬起，点了点头。
摩托车疾驰着，我看着眼前飞快倒退的风景，一直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被风吹散了不少。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盘旋着，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但是回过神来，又清楚地知道，其实这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不管我怎么逃避，都没办法抹掉。
我已经可以想象回到学校后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司徒大概会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大骂一顿吧。不知道看在我受伤的分上，他能不能骂得轻一点儿……
老师那边，说清楚理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学校的同学……啊，算了，反正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对我的态度我也没必要考虑太多。
有点儿麻烦的是李兰熙那边，反正一场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准备了那么久，让大家陪我练习了那么久，也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为我加油，却因为我的固执而失去了比赛资格。
“吱——”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艾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
头盔撞上艾伦的背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我摘下头盔，急忙询问道：“艾伦，你没事……”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艾伦已经先我一步下车，我不明就里地跟着下了车。
双脚一沾地，艾伦便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了？”我抓住艾伦的衣摆，不解地问。
艾伦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满是警惕与焦虑。
“哟，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我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一群看上去十分眼熟、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不急不忙地走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光头男。
这个人……
就是把我们赶出别墅的人！
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关于这个人的不好的回忆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你……你要做什么？别墅已经给你们了，我爸爸也被你们抓去做事，我……我现在没有钱！”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艾伦的衣摆，探出头说道。
艾伦单手护住我，向后退了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冷了下来。
“三天前，我们接到电话，说月礼翔假装拉肚子，结果偷跑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所以我们老板要我们来看看，他有没有过来找你这个唯一的女儿……”领头的光头男看了我一眼，说道。
什么？爸爸逃跑了？
一时之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
这么说来，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的确是爸爸。
不是说只要还清债务就可以回来了吗？爸爸为什么不工作，而是选择了逃跑？
他逃跑，是不是因为遇到了生命危险？
各种疑问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感觉此时的我被分成了两块，一边我担心爸爸的安全，害怕他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另一边又愤怒于爸爸逃避现实，每次有问题不去解决，反而要我来承担后果。
“他没有来找过我……”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对方说道。
“小姑娘，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啊……”光头男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袒护月礼翔？毕竟你是他的女儿……”
感觉他话里有话，我没有搭腔。
“不如这样吧！”对方像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法子，打了个响指，眼睛发亮地看向我，“不如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放出消息，说你被我们抓住了，你觉得月礼翔来救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滴冷汗从我的额头滑落。
“啧，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艾伦的声音响起，每次他用这种音调说话，就代表他已经很不开心了。
“哼，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光头男慢慢地朝我们走了过来，脸上换成了狰狞之色。
“等一下我会把他们全部催眠，你找机会逃走……”艾伦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行，这样会暴露你的能力的！”
我摇头拒绝。
“我可是高贵的血族大人，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算抓住了我，我也能轻松离开，但是你有那个能力吗？”艾伦回过头，朝我低吼道，他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眸变成了红色。
“不要。”
我一把抓住艾伦的手，想要他跟我一起走。
“啧啧，真是感人啊，既然你们这么舍不得分开，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啊？”
光头男笑了起来，他身后的黑衣男也不怀好意地向我们包抄过来。
“虽然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如果我因为使用能力过度而变回了蝙蝠，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啊……”
艾伦撇了撇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并且压低身体，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野兽。
“喂，警察先生吗？不好意思，我在琉璃学院门口看到流氓聚众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们能管管吗？啊，人挺多的，还很凶，你们可能要多来几个人……我是谁？不重要啦，我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市民。对了，你们最好快点儿，我怀疑他们要绑架人……”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悠闲的声音突然从包围圈的外面传了过来。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司徒拿着手机悠闲地走了过来，一副跟朋友打完电话的样子。
看见我在看他，他对我露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这绝对不是他平时的状态。
“月同学？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看到你！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是在拍宣传片吗？”
司徒冲我打着招呼，完全不看我脸色就朝我走了过来，在路过光头男身边的时候，他还举起左手，朝光头男打了个招呼。
“司徒……你在搞什么鬼！”我靠近他，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背着我一个人拍广告片，还好被我发现了！”司徒瞥了我一眼，继续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话，“这位大哥，你们是在拍什么广告？是绑架还是武侠？我还挺会打的，要不要考虑加一个角色？”
司徒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单纯表情，冲光头男傻笑着：“对了，你们要不要群众演员啊？刚刚我打电话给我同学，要他们一起过来试镜，你知道的，学生都比较喜欢新鲜的事物……”
“你胡说！你刚刚明明打电话叫……”
光头男身后一个墨镜小弟咋咋呼呼地说，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光头男打断了。
“其实我们已经拍完了，并不需要群众演员，我们马上就走。”
光头男神色复杂地看了司徒一眼，又看了看我和艾伦，冲其他黑衣人挥了挥手。
之前还围成一圈的黑衣人得到了命令，像练习了很多遍一样，哗哗地都散开了，就连光头男也很快消失在了街道拐角的地方。
３.
因为现在并不是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空荡荡的，连路过的车辆都没有，我、司徒、艾伦，再加一辆有点儿破烂的摩托车，在校门口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四边形。
“司徒……”
我开口，刚想夸奖一下司徒的机智，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吼声吼得耳鸣了。
“月梨奈，你是白痴吗？好好的一个比赛你居然玩失踪？你把我们之前的训练当成游戏了吗？现在那个叫李兰熙的家伙恨不得全校广播说你不战而逃啊！”
“相信你一定会赢的人简直是脑子灌水了！”
“你这样对得起为了你连夜赶制比赛横幅的人吗？”
司徒一句接一句的话像一盆冰水泼在了我的脸上，我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因为他比刀还要锋利的言语，再也维持不住。
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
“关你什么事呢？我有哭着喊着求你帮我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虽然知道我不能这样说，但是心里燃起的怒火让我完全控制不住我的嘴巴。
“好像是你一开始就热情地提供帮助，也不管我需不需要吧。怎么，看我现在倒霉又落魄，想来展现一下优越感？”
月梨奈，闭嘴，你不能把怒气发泄到司徒身上，他只是想帮你。
“对不起，我没能按照你的剧本走，让你体验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请你放弃吧，从此不要再管我！”
不不不，这并不是我想要说的话……
“现在请你去找和你一样有钱的朋友玩吧，跟我这种人站在一起，就不怕变得和我一样穷酸吗？”
我的嘴巴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明明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但是一句又一句地说出来，让司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司徒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以后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白痴！”司徒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高大的背影在那一刻显得无比落寞。
看着司徒消失的背影，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不……不要走……”
我想跟司徒说，我后悔了，那些话不是我想说的，请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吗？
但我的脚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上了。
其实我知道，从小到大，司徒都会默默地支持我，虽然他总是不停地讽刺我，说些难听的话，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
为什么这一次我会这么愤怒呢？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大概真的不配做司徒的朋友吧。
我抽泣着，心脏比脚上的伤口还要痛。
“曾经，我的家族有一个血族的亲友，他对一个人类女孩一见钟情，但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导致那位亲友对人类女孩产生了怀疑。他又是相当别扭的人，不敢跟女孩实话实说，所以矛盾越来越大，并且单方面停止了和那个女孩的往来。”
艾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我耳边响起，如同大提琴一般动听。
我吸了吸鼻子，不解地望着他。
“后来，等他终于想明白了，想要和女孩重修旧好，却发现女孩早已把他当成过往，并且子孙满堂，成了一个白发老太太。”艾伦一本正经地说。
“噗——这是什么故事啊！”我忍不住笑道，但压抑而沉重的心情被艾伦说的故事冲散了不少。
“不，我想说的是，一旦发现裂缝，就要及时修补，不要等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才想起要修补。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是能轻易修复的了。”艾伦微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指地说道。
“及时修补吗？”我咬咬嘴唇，明白了艾伦的用意，看着司徒离开的方向，暗下决心，“艾伦，谢谢你说的故事，我想要去跟司徒道歉。”
艾伦安静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跟艾伦告别之后，我迈着隐隐作痛的脚，一瘸一拐地沿路寻找，在一盏路灯下发现了蹲在长椅上的艾伦。
这个姿势一下子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司徒一起玩耍，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吵了起来，司徒吵不过我，也像今天一样怒气冲冲地走了，而小小的我也因为脾气倔强，而选择了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等到傍晚回家的时候，我在灌木边上的小长椅上，看到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司徒。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眼睛一直偷偷地看我，在看到我向他走近的时候，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记忆中的背影和现在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司徒看到了我，没有出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边，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太阳快要落山了，橘黄色的灯光亮了起来，暖暖的光照在了司徒的身上。
我走到他的身边，学着他的姿势蹲了下来。
因为司徒蹲在了中间的位置，我强行蹲上去感觉有点儿不稳的时候，司徒默不作声地往边上挪了挪，留下一个足够宽的位置给我。
“呵呵……”
我轻轻地笑了笑，心情愉快地往他身边蹭了蹭。
“汪——”
我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学了一声狗叫。因为小时候我们约定过，最先认错的人是小狗。
我学狗叫，就是承认我先认错。
我可以输掉比赛，但不能输掉无论我风光还是落魄，都陪伴我、支持我的朋友。
大概是气极了，司徒没有看我。
我再接再厉，继续黏在他身边，伸长了脖子，这次学小奶狗，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司徒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汪呜汪呜汪呜——”
既然已经做了幼稚的事情，那就干脆幼稚到底好了。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连续学了好几声狗叫。
“扑哧——别学了，你的声音像一只被虐待的松毛狮子犬！”司徒看着我，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见司徒笑了，我松了一口气。
“月梨奈，好好的学什么狗叫，你以为自己还是6岁呢！”司徒笑着说道，姿势由蹲着改为坐着，顺便用力地拍了拍我的头。
“你不也一样吗？同样的招数用了十几年，也不换个新的！”我拍开他的手，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
“当然是怕你太蠢了，找不到我啊！”
“才不是呢，你这么毒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好朋友了，如果连我都找不到你，那你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赶紧谢谢我吧！”
我和司徒一人一句，像是平常一样互相损着对方。
“那个……”
司徒突然安静下来。
“什么？”
我扭头望着他。
司徒的脸被掩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真切。
“其实一个破比赛算不了什么。”司徒说道。
我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你不一定要在比赛上表现自己，你平时考试也挺厉害的，所以不用在乎其他人说什么……
“李兰熙会得奖，是因为你没有去参加比赛。咖啡屋的人觉得你一定会赢呢！你……反正在我……我们心里，是最厉害的……”
听惯了司徒用讽刺的口气跟我说话，他此时说的这些话让我不敢相信是他说出来的。
“你……你为什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感动，回过神来的司徒看了我几秒钟之后，突然气急败坏地把我的脸推到了一边，急匆匆地站了起来。
“司徒，谢谢你……”
我站起身，拉了拉司徒的衣角。
“不要煽情了好吗！天色不早了，我……我送你回宿舍吧！”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强行终结了话题。
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脚不受力，我有点儿摇晃。司徒急忙扶住了我，说道：“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
“我这是低血压！不管谁，像狗一样蹲久了都会头晕的！”
因为不想司徒担心，我没有把脚受伤的事情告诉他，听到他的话，我顺势编了个理由。
眼角的余光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是艾伦！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隐没在树木阴影中的人。
艾伦一直跟着我吗？是担心我再遇到那群黑衣人吗？
“你到底走不走啊！”司徒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走啦走啦！”
我撇撇嘴，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就像小时候那样。
４．
司徒走在我的前面，而我因为脚受伤，不得不慢悠悠地走，顺便还要接受司徒的嘲讽——说我短腿走得慢。
我在他身后龇牙咧嘴，挥了挥拳头。
“我说……”司徒转过身，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摇摇头，“幼稚！”
我幼稚？
我张张嘴想反驳他，却突然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好像很多年以前，我们也是这样，我和司徒在争吵过后，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管怎么说，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我一边笑着，一边跟在司徒的身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楼下。
司徒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
其实司徒是想送我回到宿舍的吧。
这个别扭的人，其实是担心我一个人回宿舍会遇到危险。毒舌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关爱别人的心，只是这些优点很多人都看不到。
一股暖意从我心里缓缓升起。
“司徒——”
我叫住了他。
司徒转过身，眼睛亮亮地望着我，棕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司徒，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我把心中的感动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我本来以为司徒听了我的话会和我一样感动，可是，似乎哪里出现了偏差……
“你——”
司徒听完我的话之后，不但没有像我想象中的感动得流下眼泪，眼中反而燃起了怒火。
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你……月梨奈，你这个白痴！”司徒冲我吼道，“谁要跟你做朋友啊，你不要自以为是！”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为什么又骂我！
“司徒，你才是大白痴！世界上最大的白痴！我要跟你绝交！”我一时回不过神来，等想起要反驳的时候，司徒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此时对他的怒吼，他一句都听不到。
不行……
我好生气啊！
我要打电话狠狠地羞辱他！
等我掏出手机，却发现老旧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电了，按了好几下，屏幕上只是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然后又变得漆黑一片。
连手机都欺负我！
我把手机收回袋子里，走进了宿舍楼。
哼，等我把手机充满电再跟你吵！
刚抬脚上了一级台阶，我的脚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嘶——”
我赶紧抓住扶梯，稳住了身体，只是这么几秒钟，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才上了一级台阶啊，我住的地方可是在八楼呢。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升起了一丝绝望。
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冒着被司徒嘲讽的风险，让他送我上楼的。
月梨奈啊，你要强好胜的心果然会把自己弄得很惨呢。
我一边在心里哀叹，一边狠下心，忍住疼痛，抬起腿往上走。
“唉……”
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难道……
我激动地转过身，只见艾伦手中拿着一罐番茄汁站在我身后。
“你想一个人走上去吗？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难道想加重伤势让我一个人打两份工？”艾伦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你宁愿自己一个人上楼，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在这里等你的，我只是突然想尝尝廉价的番茄汁，才遇到你的……”
为了提高可信度，他还特意扬了扬手中的罐装番茄汁。
艾伦的话突然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一向自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醋浸泡过一样，变得柔软。
我委屈地掏出已经黑屏的手机，像是告状一样，递给艾伦看：“没有电了，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我以为我要忍痛爬上八楼……现在我的脚好痛啊……”
艾伦没有说话，朝我伸出了手。
明明我站在比他高的地方，但是现在刚好和他的眼睛平视。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蓝色眼眸像海水一样，一眼望不到底。
我伸出手，他将我从楼梯上重新扶到了平地上。
“我好不容易才上了两级台阶……”我小声嘟囔着。
艾伦将手上的番茄汁递给我，然后背对着我，在我面前蹲下身来：“我背你回家。”
我的眼泪突然像是水龙头的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手中的罐装番茄汁比超市打折的番茄汁还要便宜，曾经被艾伦评价说“除了名字叫番茄汁，根本没有一点儿番茄成分”，并且因为我擅自贪便宜买了之后，跟我闹了一个星期脾气。
艾伦真的一直在等我吗？
想到艾伦即使关心也要绕个很大的弯的别扭性格，我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有一个人，会在你离开的时候担心你受到伤害，一直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你；
有一个人，会在楼下一直等你回家，并且把受伤的你背回家；
有一个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并不是嘴上说说，而是陪你打工，即使那个地方的服务员都要穿女仆装。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我拿着番茄汁，趴在了艾伦的背上。
上楼的时候，我的胸口被他的骨头硌得有点儿痛，但是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心脏也跳得飞快。
不是说血族的体温是很低的吗？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温暖？就像是在做一个梦，不愿意醒过来……
我把头埋到了艾伦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道。
“艾伦……”我吸着鼻子，哑着嗓子说，“其实你是故意等我的吧？你根本不喝这个牌子的番茄汁……”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直接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艾伦的背部像是僵硬了一样，然后我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月梨奈，你要是敢在我背上擦鼻涕，我就把你所有的生活费拿去买进口番茄汁！”
艾伦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儿，楼道的声控灯因为他的声音亮了起来。
我忍不住趴在他的背上笑了起来。
不是一个人，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