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需要辅导哟！
1.
“学姐，我发现李兰熙又在教室外面偷看你了，真讨厌……”
手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我打开一看，是弥娜发来的短信。
我抬起头看向教室门口，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的人鬼鬼祟祟地朝着教室里张望。
虽然我想装作看不见，但是李兰熙的头发挑染成了薄荷绿，十分引人注目。
是的，没错，虽然我失去了大别墅，晚上还要去打工，但是朋友缘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咖啡屋的店员对我都很好，而弥娜似乎因为和我同校，跟我的关系尤为亲近，理所当然地也很讨厌喜欢找我麻烦的李兰熙，并且热衷于把李兰熙的行踪都告诉我。
这种短信我一天大概会收到十几条，一开始我还会认真回复，但是到了后来，就只能看看了。
算了，只要李兰熙不把我打工的地方公布出来，给店长添麻烦，就这样吧！
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后，我收拾好桌上的课本，然后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今天是星期三，也是咖啡屋对面超市的会员日，在这天，所有的商品都会比平时便宜30％，趁着现在可以把下周的生活用品还有储备粮准备好。啊，前天刚发的工资，今天也要好好规划一下该怎么用，毕竟爸爸不在家，为了应付意外事件，我还是多存点儿钱比较好。
“要是我多存点儿钱，能帮爸爸还一部分的债，也能让爸爸早点儿回家……”我一边朝咖啡屋的方向走，一边暗暗地想。
“今天是周三。”
一阵风刮过，我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艾伦冷漠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经过一周多的相处，我已经习惯并且相信世界上有血族的存在了，对于艾伦时不时地使用他的瞬间移动或者催眠变身的能力，也已经从惊叹变得习以为常了。要是你每天看见挂在窗户上的蝙蝠“嗖”地一下变成一个身高180厘米的男生，你也不会感到吃惊的——我每天至少要看到好几次。
“哦。”我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今天超市会员有半价优惠。”艾伦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啊。”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难道艾伦是想跟我去超市？他平时不是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每次我试图说服他去超市帮我抢购打折商品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变成蝙蝠飞走——大概是受不了那些家庭主妇看他的眼神吧。可是，今天他为什么会有些反常呢？
“我是打算去超市。”我叹了口气，看着眼睛变得闪亮的艾伦，“但是今天我们的时间会比较赶……”
“没关系，我带你走快点儿，而且店长答应我，让我们晚一个小时到店。”艾伦说完，拉着我的手，快速往前走去。
没反应过来的我一路小跑着，用比平时少了一半的时间赶到了超市。
可能是时间比较早，超市里的人还不是很多，我和艾伦在各个柜台上挑拣着生活用品，具体来说是艾伦提出建议，我负责回绝。
“我在英国用的是这个牌子的卫生纸。”艾伦将一卷卫生纸放进了我的购物车，“你之前买的那些，我家连擦地都嫌粗糙。”
我看了看购物架上的标价，趁着艾伦转身的空隙，迅速放回了原处，并熟练地从货架最底层拖出一提贴着折扣标签的卫生纸，放进了购物车。
“我只认可这个牌子的牛肉酱。”艾伦将一瓶看上去就很贵的牛肉酱塞进了购物车。
这次我连价格都没看，直接塞回原处，并且拿起了一罐可以用来拌饭的辣椒酱。
可以看得出来，艾伦之前过的生活是非常优越的，可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但是我现在并没有那个能力让他挑剔，并且我也没打算那么做。
他不断放进商品，我又放回去，并挑选好自己所需要的打折商品，两人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走到了收银台前。
“嘀嘀——”
收银台前，收银员将商品进行扫码，购物车里的东西逐渐减少，艾伦却像个冷气机一样，不停地在我身边制造着冷气。
我眼尖地看到一个看包装就十分昂贵、我绝对不会放进购物车的商品拿在了收银员的手上。
“慢着——”我制止了收银员的动作，“我好像没有拿这个……”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不属于我的商品拿出来。
多出来的东西是号称100％纯天然的番茄汁，因为最近在咖啡屋休息室里的电视上经常看到这款号称种植在新西兰无污染的山上、纯天然无公害、采用高科技萃取的每一滴都保证充满了番茄味的番茄汁——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要是有个血族每天至少要看上十几遍这个广告，不管是谁都会记得住吧。
我似乎知道是谁放进来的了。
“艾伦！”我转过头，看着神色明显不对的艾伦。
“你把我指定的卫生纸拿出来了。”艾伦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是因为我买了别的品牌。”我理直气壮地说。
“还有我的牛肉酱。”
“一小瓶酱的价格都够买3斤新鲜牛肉了，你不是血族吗？为什么要吃牛肉罐头啊……”我的音量渐渐降低了。
“我的矿泉水呢？”艾伦眯起了眼睛。
“那个……我觉得矿泉水没必要买啊，我回去烧给你喝。”我心虚地看着他。
“你们的东西还要不要了？”收银员晃了晃手中的番茄汁。
“不要！”
“要！”
我和艾伦同时开口。
艾伦原本就五颜六色的脸此时变得更加难看，浑身散发着冷气。
不过，我才不怕呢！
比起冷，花光了生活预算，每天喝开水吃泡面的日子更可怕啊！
一想到这些，我又瞪了回去。
“对不起，这个番茄汁不要了。”我没有理会艾伦，直接对收银员礼貌地说道。
“把番茄汁放进去……我要……”艾伦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随后，我看到原本已经把番茄汁放进回收篮的收银员神色突然变得茫然起来，整个人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接着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又拿起了番茄汁，打算扫码。
“没错，就是这样……”艾伦说道。
我回头看着艾伦，他的眼里闪着红色的光芒。
“你……”我愤怒地看着他，说道，“为了买一瓶很贵的番茄汁，你居然对人类进行催眠，血族亲王都像你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择手段吗？”
因为在公共场合，我不好大声说出来，只能压低了声音，强忍住怒火。
艾伦抬起头，双臂抱胸，轻轻地瞥了我一眼，轻飘飘地说：“我想喝的是番茄汁，又不是人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我看着艾伦，心中燃起了怒火。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似乎比我更生气的艾伦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该生气走人的应该是我好不好！
既然那么想做回亲王大人，直接回英国好了，为什么还要黏着我不放啊？多养一个人，多出来的开销，我也很头痛啊！
我结完账，拎着死沉的购物袋，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
2.
“梨奈，你跟艾伦吵架了吗？”休息室里，一个店员问我。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
“因为平时你和忠犬表哥几乎同进同出，他即使是在工作，也很关注你，只要你这边有点儿响动，他一定第一时间到你的身边来。”弥娜接话道。
“忠犬是什么？”我皱了皱眉头。
“哎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居然没有一起进店，而且艾伦进店时也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弥娜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做出鬼脸，“就像这样，哇——”
“噗——”我心里的郁闷因为弥娜的动作而消散了。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艾伦似乎真的生气了。
同事们似乎有意想要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连最看不懂情况的弥娜都把和艾伦一起工作的机会让给了我。
“那个……店长说要我们清理一下咖啡的库存……”我拿着本子，不自然地站到了艾伦的身边。
弥娜站在不远的地方，冲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艾伦看了我一眼，拿过我手中的本子，“唰唰”地写着，不到两分钟，各种咖啡的存货情况都清楚地写在了纸上。
这不可能吧？
我不甘心地花了一个小时，一个个地对了一遍，居然没有找到一个错误的地方。
“你是怎么做到一个都不错的啊……”看到艾伦坐在一边休息，我决定打破僵局，主动上前搭话。
艾伦看了我一眼，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直接走到了另一边。
我也会生气的好不好！
我都主动跟你好好说话了，你就不能理我一下吗？身为一个男生，居然这么小气！
像是在较劲一般，我也放弃了和艾伦的交流，不管同事们怎么努力帮忙，我和艾伦在打工的时间内依然是零交流。
我第一次在打工回家的路上没有看到艾伦。
身边没有他陪伴，我突然有种特别冷的感觉。
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即使开了灯，也有一种怎么都驱赶不了的寂寞感。
我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一个空荡荡的铁丝鸟笼挂在上面。这个精致的小笼子是我在打工的路上捡到的，拿回家清洗干净，重新刷上了深蓝色的油漆之后，变得十分好看。
但是……
现在艾伦不见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躺在床上，双手捂住脸。
回忆起之前和艾伦一起度过的日子，虽然一开始嫌他烦，虽然生活因为他的出现而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但本该是我一个人承担的责任，在身边多出一个人之后，好像被分担了一些。
爸爸失踪以后，我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不仅让自己变得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还情不自禁地把这种情绪转移到了艾伦的身上。
但是想想，我对艾伦的要求似乎过于苛刻了。
不过是喝个进口的番茄汁……
艾伦也在打工，并且他的工资也一直是我在保管着，所以……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个人的房间原来是这么冷清吗？
我缩在床上，抱紧了被子，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小鸟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第二天。
“早……”我习惯性地对着窗户打声招呼，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深蓝色的小笼子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而里面的住客却没见到影子。
“果然没有回来呢……”
我咬着嘴唇，努力忽视心中难过的情绪。
因为昨天跟艾伦吵架了，原本应该买回来的储备粮也都没有买，我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袋干巴巴的吐司，还有一小罐打折的番茄汁。
我拿出两片吐司，就着昨晚烧好的凉开水咽了下去，想了想，又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盘子，将吐司的塑料袋重新包装好，放在了上面，并且将唯一一罐番茄汁放在了边上。
如果艾伦回来了，看到了番茄汁，他会原谅我吗？
我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朝教室走去。
“是月梨奈啊……”
“她怎么还在学校啊？她家不是破产了吗？”
“哎呀，真可怜，要是我，应该早就没脸在学校里待了吧。”
“现在退学，不知道学校会不会退学费啊？拿着学费读个普通学校绰绰有余，哈哈哈！”
我的耳边传来大家的议论声。
我轻笑着，迎着他们闪烁的目光，抬头挺胸地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
快走到校园中心的时候，议论的话题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越是这样艰难的时候，越不能低下头。
“什么啊，才1000块钱的奖金？”
“我不要去……”
不远的地方是学校的宣传栏，平时只是放点儿小广告，并不能吸引大家的目光，但是今天围了不少人。
不少已经看过内容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到了“奖金”“比赛”之类的词。
有比赛，而且是有奖金的！
我加快了脚步，朝着宣传栏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比赛的奖金到底有多少，但如果是单纯的知识竞赛，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有了这笔额外的收入，我就能给艾伦买一瓶番茄汁向他道歉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仔细地看着宣传栏上的内容。
这是一次英语演讲比赛，演讲的内容不限，最关键的是，一等奖的奖金居然有1000块呢！
1000块能买5瓶不打折的进口番茄汁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看比赛的要求。
“啊——奖金还真是寒酸呢……”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说话的是一个染着青色头发的女生，她似乎是李兰熙身边的一个跟班。
李兰熙站在一旁，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摇晃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今天她挑染着粉红色的头发，由发尾往上渐变，为了配合头发的颜色，她的睫毛也刷成了稍微深一些的粉色。
因为之前在咖啡屋发生的事情，我对她虽然不讨厌，但是心里无法接纳她，以至于在看到她和她的跟班后，我下意识地想离开这里。
“请各位想要报名参赛的同学马上到这边填写表格！”
我的腿还没有迈出去，便被一个声音吸引住了。原来学校为了让我们积极参加比赛，将报名地点直接设在了宣传栏的旁边，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报名参加。
“月梨奈，你也想参加比赛啊？让我想想，你不会是冲着奖金去的吧？”
就在我伸手要去拿报名表的时候，李兰熙的一个跟班“啪”地一下拍开我的手，一只手按在报名表上。
“你——”我有些恼怒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听说你最近已经落魄到了连住杂物室都不在乎的地步，要是你求我，我会在我这个月买化妆品的费用里省下一点儿给你，毕竟我们是同学嘛！”李兰熙的跟班之二咯咯笑道。
“轰——”
围观的人群笑成了一团。
“彩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月梨奈同学？月梨奈同学家里只是暂时有困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会这样了，你这样说太失礼了！”李兰熙用扇子掩住嘴唇，口里说着抱歉的话，但是眼中没有一丝歉疚，“抱歉，可能是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目标，所以我的朋友们看见你都有些敌意……”
我想转身就走，但是奖金……
我不甘心地看着宣传栏，1000块明明只是几个字而已，但是在我的眼中，被无限放大，并且还被镀上了金光闪闪的颜色。
我不想放弃……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开什么玩笑呢？你在我朋友面前说有钱，有没有问过我呢？”一个更加傲慢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嘲笑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回过头，看到司徒高昂着头，一脸不开心地朝我走了过来。而他的身边，郑南彬用手抓了抓头发，露出拍摄专用的笑容，朝着周围发出惊呼声的女同学抛出飞吻。
司徒走到了我身边，眯了眯眼睛，大手拍到了我的头上。
“痛——”我愤怒地推开他的手。
“虽然这个人现在很穷，但是还轮不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嘲讽她。我记得她家没破产的时候，你们也没少巴结她吧？你们看清楚她的样子，即使是家里破产了，她还是坚强地上学，并且调整心态重新生活，你们——”司徒环视了一周，身上的气场强大到让人难以忽视，“你们摸着自己的心问问，谁可以做到像她这样？”
周围说话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围着我们的人群和离我们几步之远的学校主道之间，像是隔出了另一个空间，气氛沉默得令人不安。
“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小梨奈，你不是要报名吗？我已经帮你把表格填好了。”郑南彬站在报名桌前，开心地朝我挥了挥手，打破了这种沉默。
“谢……谢谢……”我看着郑南彬，小声地道谢。
“司……”李兰熙原本淡定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司……司……”李兰熙脸红起来。
“你是属蛇的吗？怎么一直‘嘶’个不停啊？”
郑南彬将报名表递给我，要我确认，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李兰熙看了起来。
“哦，我认识你，你是那天找小梨奈麻烦的那个人。”郑南彬凑近她，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
“我……我……”李兰熙居然手忙脚乱起来。
“月梨奈！”司徒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我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你……你刚刚怎么不反驳回去啊？平时我说你几句，你就牙尖嘴利地呛回来。下次碰到这样的家伙，你给我争气点儿，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司徒罩的……”司徒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弹了我的额头一下。
“我哪里需要你罩啊！”
我习惯性地反驳。
“是，你月梨奈最厉害……”司徒这才放心地微笑起来。
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了一道炽热的视线，转过身，就看到了李兰熙愤怒的样子。
“月梨奈！”李兰熙的眼睛里似乎喷出了火光，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你决斗，半个月后的英语比赛，我一定会拿到第一名，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说完，她将手中的折扇扔进了我的怀中，就像下挑战书一样，然后抬着头，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一般，被人簇拥着从我面前走过。
“哼，那个疯女人是谁啊？不就是一个英语比赛嘛，还学骑士扔扇子决斗……”
司徒撇了撇嘴，不满地将扇子从我手中拿了过去，扇了扇风。
被簇拥着的李兰熙听到司徒的这几句话后，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回头。
“月梨奈。”司徒捏着我的脸颊说道。
“你做什么？”我一边拍打着他的手，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
“你不能输。”
司徒说完，松开了手，拉着在一旁和小学妹们聊天的郑南彬，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宣传栏，非常有干劲地点了点头。
3.
窗台上的小鸟笼随风一晃一晃的，一个黑色的小肉球倒挂在上面，用翅膀包裹着头。
我看着桌上没有被碰过的面包还有番茄汁，没有说话。
今天上完课后，我特意赶去超市，买了两瓶引起我和艾伦争论的纯天然番茄汁放到了桌上。
笼子里的小黑肉球动了动，黑亮的小眼睛透过翅膀的缝隙，不停地往桌上看。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像往常一样拿上咖啡屋的制服，然后出门准备打工。
今天依然没有艾伦在身边，但是我的心情没有昨天那么沉重了，反而有种任务完成后的轻松感。
我赶到了咖啡屋，四双闪亮的大眼睛齐齐地望向我。
“梨奈学姐，听说李兰熙向你发起挑战，要去参加英语比赛，真是太棒了！你一定要拔光李兰熙那只孔雀的羽毛，把她狠狠地揍到地上啊！”
这是弥娜带着崇拜的话。
“你这么努力，我好感动，我准你提前一个小时收工在店里学习！”
这是抹着泪的店长。
“我才不是来督促你学习的，我只是想吃蛋包饭。喂，给我一份蛋包饭，还要在上面画爱心……”
这是红着脸的司徒。
“我是被拉过来助威的……”郑南彬靠在司徒的肩膀上，笑眯眯地冲我挥了挥手。
真是败给他们了……
“好吧，拜托你们帮我赢得比赛！”我笑着说道，对他们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我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就将我拥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学习训练表，分别是不同时间段的碎片练习，而我一向是靠熟记课本上的知识才能考得好，口语一直是我的弱项。在短短的一周之内，我必须克服这个短板，而这必须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师纠正我的发音啊……
我看着司徒。
司徒瞪了我一眼：“不要看我啊，我出国，家里都会给我配备翻译，根本用不着我学英语。啊，对了，你可以问郑南彬啊，这家伙说自己会十国语言呢！”
司徒被我看得心虚，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队友。
十国语言？
我、弥娜，还有店长崇拜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郑南彬。
“Je t'aime！”（法语“我爱你”）
“Ich liebe dich！”（德语“我爱你”）
“Ti amo ——”（意大利语“我爱你”）
……
郑南彬看了我们一眼，张嘴就吐出一连串不同的外语。
“好厉害！”
除了司徒，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郑南彬得意扬扬地冲我们挥了挥手：“小意思啦——”
“那你知道巴西语的‘你好，你吃饭了吗’怎么说？”弥娜靠近郑南彬，期待地眨着眼睛。
弥娜是那种眼睛大大的、可爱得像一只猫咪的女生，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这个……其实……”郑南彬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说道。
“嗯？”弥娜眨着眼睛望着他。
“其实我只会用十国语言说‘我爱你’，网上公布的资料都是公司为了配合宣传给我瞎编的！”郑南彬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地说道。
“嘁——”
司徒露出嫌弃的表情，而弥娜也失望地噘起了嘴，店长更是愤怒地拿起了手机，说要打电话投诉。
“那个……谢谢大家为我着想，我会想别的办法的……”看着休息室的气氛明显不对，我站出来打圆场。
“Things base and vile，holding no quantity，love can transpose to from and dignity: love looks not with the eyes，but with mind……”（卑贱和劣行在爱情看来都不算数，都可以被转化成美满和庄严：爱情不用眼睛辨别，而是用心灵来判断。——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连串流利的英文从门外传了进来，清晰的发音还有优雅的语调，连卷舌音都带有一丝高贵的感觉。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艾伦一边说着英文，一边神情高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那张伤口已经愈合、丑得勉强能让人接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光是比平时抬高的下巴，还有慢悠悠的步伐，我就能感受到他的得意——如果他愿意把那个已经喝空了的番茄汁瓶子丢掉，应该所有人都会觉得此时说话的人其实是皇室的王子。
“啪啪啪——”
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弥娜已经捧着脸冲到了艾伦的身边，尖叫起来：“梨奈学姐，现成老师就在这里，我发誓，这是我听过的最标准、最好听的英语了！”
“哼！”艾伦得意地抬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冲我晃了晃手上的番茄汁瓶子，“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勉强教你好了，不过奖金的一半得由我来支配。”
我原本就打算得了奖金给艾伦买番茄汁，所以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经过一番测试，我的英文会话水平差到了让艾伦抓狂的地步。他除了跟其他人的必要交流，但凡和我在一起，都是用英语交流。而我原本的基础也不是太差，经过两天魔鬼式的训练，我发现自己可以不那么吃力地跟艾伦交流了——当然，是语速不那么快的情况下。
“摩卡咖啡是12桌的客人点的，蛋包饭是8号桌客人的。”艾伦用英语对我说道，顺便将一个餐盘放到了我的手中。
“今天不是轮到你送餐了吗？”我有些不满地说道。
“可是学生太笨了，让我感到心力交瘁，我需要时间恢复一下。”艾伦撇着嘴，对我耸了耸肩。
“啧。”我完全没了脾气，乖乖地端着餐盘，做着艾伦需要做的工作。
“叮当——”
门再一次被打开，我放下8号桌的蛋包饭，习惯性地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李兰熙。
虽然心里很想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职业道德并不允许我这样做，我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今天李兰熙依然不是一个人来这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
李兰熙挑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坐下之后，笑眯眯地看向我：“跟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位英国朋友知道我要参加一场特别普通的英文演讲比赛之后，简直不敢相信，特意过来看热闹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兰熙，这就是你一直和我们说的对手吗？看上去跟你完全没办法比嘛。”其中一个外国男生指着我，面带微笑，语速飞快地说道。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我只听懂了“比赛”“朋友”。
“请问你们想要点什么？”我微笑着问道。
李兰熙没有看我，直接将菜单递给了对面的两位外国人，用英语说道：“这里虽然没有五星级酒店高级，但蛋糕还是不错的，你们可以试试。”
两个外国人相视而笑，齐齐地看向了我，开始一人一句地说了起来。
“啊……”
“这个……”
两人的语速飞快，以至于我无法听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在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上一句的时候，下一句话又来了。
他们一人一句地说着，但是我的大脑完全死机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李兰熙单手托着下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们店的蛋糕原材料都是从各国原产地引进的，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绝对对得起来这里的顾客。”标准伦敦腔的英文在我耳边响起，接着一只手拿走了我手中的餐单。
我抬起头，发现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
好奇怪，刚才那两个外国客人说的话我理解得很艰难，但是为什么艾伦说的话，我却马上就能懂了呢？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艾伦继续说道：“那是当然，你接受的发音训练可是经过了时间验证的伦敦贵族发音，可不是英国周边哪个乡村出来的乡音。哎呀，要不是我有一年突发奇想，想要徒步旅行，这种连火车都没有的山村腔调我也听不出来呢。”
艾伦的话音刚落，李兰熙的两个朋友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一副受到了屈辱马上要走人的架势，而李兰熙也在嘀嘀咕咕地像是在安慰他们。
“呵呵。”听了他们的对话，艾伦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乡巴佬这个词用得可真好，你如果真的想在比赛上拿到奖，我建议你还是多交几个伦敦本地人吧，像这种只是在伦敦生活过几年的人，说话的腔调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两个外国人的脸色变得超级难看，这仿佛也间接证实了艾伦的话。
“你——你太过分了！”李兰熙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拍着桌子大喊道。
“哦，对了，你刚刚的发音有失误哦。”艾伦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李兰熙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她指着艾伦，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弥娜超级夸张的笑声中落荒而逃，而她带来的那两个外国人，在她离开之后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谢你……”我望着艾伦，真诚地道谢。
“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就在比赛上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家伙，不准给我丢脸，听到了没有？”艾伦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用力地拧着我的脸。
“哎——我知道了。”我一边拍打着他捏住我脸的手，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哇，艾伦，你的发音真标准，比我看的英剧里的贵族发音还要棒。”弥娜捧着脸，凑到了艾伦的身边。
“哦，我也是看英剧学的。”艾伦敷衍道，一听就觉得特别假。
他松开了手，将邻桌的餐盘收了起来。
“啊！我可以拜托你给我录个音吗？我会把它当成我的手机铃声和闹钟铃声，每天都听！”弥娜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部造型夸张的手机。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并没有走远，而是屏息凝神地等待着艾伦的回答。
“不行。”艾伦冷漠地拒绝了。
弥娜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超级夸张地捂住了胸口。
“梨奈学姐，我好伤心啊，我被拒绝了——”弥娜回头看到了我，一脸哀怨地向我倾诉。
“刚见到艾伦的时候，我觉得他好丑啊，但是我发现，今天的艾伦好帅啊！原来世界上真有那么一种人，可以不看他的脸，只是凭着他的气质还有声音，就可以征服人心。”
我微笑地听着弥娜的话，暗暗感到高兴，也有一点儿紧张。
就像自己拥有了一颗宝石，想要让全世界知道我拥有了这颗珍稀的宝石，但是同时也担心，听到有人夸奖他的时候，又有了一种珍宝被人窥视的不愉快的感觉。
我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胸口，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
4.
时光飞逝，比赛的日子到了。
这天，没有八级台风，也没有地震暴雨，更不会有全市公交车离奇消失的事情发生。
虽然经过了艾伦的强化训练，但我还是有些紧张。
就在我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艾伦了。
“真是的，明明说好一起去比赛场地的……”我撇撇嘴，按灭了手机屏幕。
“轰轰——”
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蓝色车身、造型十分干练的摩托车在前方甩出一个漂亮的尾花之后，停在了我面前。
穿着黑色夹克的骑士打开了头盔上的面罩，露出一双熟悉的湛蓝色眼眸。
“这辆车……”我疑惑地看着艾伦。
“知道你今天要比赛，我特意跟人借来的！”艾伦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紫红色的头盔递到我的手中，“快上车，不然就赶不上比赛了。”
我吞下了原本要说的话，乖乖地坐上了后座，听着马达的轰鸣声，感受着风的速度。
我看了看手表，离比赛时间还早。不过提前一点儿到赛场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如到时候再让艾伦给我临时加个小灶好了。
我暗暗地想着。
摩托车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我摘下有点儿沉的头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就在这时，对面商店的门前，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身高，还有发型，甚至走路的姿势，都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小到大，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爸爸……”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小声地喊着，生怕自己一眨眼睛，那个身影就会消失不见。
“轰轰——”
红灯变成了绿灯，周围的车开始启动，摩托车也发出了轰鸣声。
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爸爸……
“爸爸——”我一边大声喊道，一边不受控制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因为摩托车已经在行驶当中，我跳下来的时候，没有把握好重心，一只脚崴了，随即感受到了钻心般的疼痛。
“你疯了吗？”艾伦停下车，生气地冲我吼道。
我没有理他，一瘸一拐地朝着街对面走去。
“爸爸……爸爸……”我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心里和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爸爸。
眼看着就要到了，但是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我眼前驶过，让我不知所措，而对面的那个身影逐渐离我远去了。
“吱——”
就在我努力穿过车流想要追上爸爸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我耳边响起。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我转过头，只见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朝我歪歪斜斜地撞了过来。
我的大脑告诉我应该远远地躲开，但是身体没办法跟上大脑的指令，不协调的后果就是，我在最危急的时刻摔倒了。
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中就只有朝我冲过来的卡车。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遇到了危险，你的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朝我疾驰而来的卡车不见了。
不仅如此，整条街都从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被人用力地抱起，然后被按在了一个有些冰冷但宽阔的怀抱里。
艾伦在千钧一发之际扔掉摩托车，冲过来抱住了我，然后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高高跃起，双脚点在飞驰而过的汽车车顶，几个起落，便抱着我跳到了路边。
我看到有人拿起手机朝着这个方向拍照。
“快走，我们快点儿离开。”
我连忙提醒艾伦。
艾伦也意识到了不妙，飞快地抱起我，冲向了街边的小巷。
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像极了某栋楼房的楼顶。
艾伦抱着我，就好像超级英雄一样，很快就飞上了大楼的楼顶。
“月梨奈，你刚刚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跳车冲过去？你想死吗？”
艾伦的语气十分恼怒。
我立马想起了之前的事。
“我看到了爸爸！我本来……”我抓住艾伦的衣服，说道，“本来马上就要找到爸爸了……”
“就算那样，你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月梨奈，难道你想变成马路上的番茄汁吗？”
艾伦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懊恼、失落、难过……各种情绪在我心中翻涌着。
明明只差一步……
“你爸爸现在肯定是没办法找到了，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选择继续像个小孩一样无理取闹，还是做点儿更有意义的事情？”艾伦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啊，月梨奈，怨天尤人还有迁怒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弱者该做的啊。
其实我只要确定了爸爸平安，不就足够了吗？
“对不起……”我一瘸一拐地走到艾伦的身边，“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哼——”
艾伦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朝我伸出手。
我愣了愣。
“我带你去医院啊！你的脚现在已经肿得没办法下地了吧？”艾伦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出来，我就感觉到了疼痛。
参加演讲比赛必须穿校服，我低下头查看，发现我的脚踝红肿得就像一只卤猪蹄。
“哎哟，痛痛痛——”我忙不迭地叫出声来。
“丁零零——”
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是司徒打过来的。
“喂……”
“月梨奈，你现在在哪里？比赛提前的通知你没有收到吗？现在所有的参赛选手已经入场，要是没有赶上签名，就算是弃权……”我刚开口，就听到司徒在电话那边大喊道。
“什么？提前进行？”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挂了电话之后，我翻出短信，找到了被我忽视的通知短信。
看看时间，离比赛开始只有5分钟了……
一时之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还在发什么呆呢？”艾伦突然在我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既然还有5分钟，那我们马上过去不就好了？”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艾伦。
接着，我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艾伦用一种公主抱的姿势将我抱在怀里，然后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预备的姿势。
“等等，你……啊——”
我还没来得及问，艾伦已经离开了楼顶，像一支箭一样朝着对面稍矮一点儿的楼房顶部跃了过去。
风呼啸着从我耳边刮过，一栋栋房子在我脚下一晃而过，尖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完全没办法喊出来。我紧紧地抓住了艾伦的手，不敢放开，眼睛也闭了起来。
“我们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艾伦说道。
双脚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我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比赛会场。
然而，这个时候会场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进入会场唯一的通道已经被拉上了“禁止进入”的条幅。
会场外巨大的LED屏幕上，李兰熙正站在演讲台上，自信满满地说着流利的英语。
我还是迟到了……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心里浮现。
这些天以来的努力，还有大家对我的期待，都毁在了我的粗心还有任性上。
受伤的那条腿似乎痛到了我的心里，我双腿失去力气，跪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喂，你……”艾伦诧异地望着我。
“你的腿是真的很痛吗？”艾伦问道，“其实不参加比赛也无所谓啦……我跟你说，那个番茄汁其实味道也不是特别好……”
我流着泪，摇摇头，然后借助艾伦的手站了起来。
一道门的距离，只要再前进一步，我就可以回报大家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但是现在，我只能在外面看着一个又一个选手自信满满地上台进行演讲。
其实我有足够的自信，我也能说，而且我比他们说得要好，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木然地看着一个个选手上台、下台，重复进行演讲，直到看到李兰熙站在了第一名的领奖台上，捧着奖杯得意地发表着获奖感言。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手脚冰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泡过，冷汗一滴滴地往地上掉落。
“不行，你看上去很难受，一定要去医院！”艾伦惊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听他说话一样，眼前的景象，还有声音，都变得不真切了。
“嘀嘀——”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但是看到的内容让我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