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生自灭
处理类似的事情霍晚很有经验,这些年做侦探,见过太多家庭破裂到动手,最后造成两败俱伤的了。
她一贯是冷眼瞧着,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打电话给医院。
可发生在裴子珺身上,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何叔,开车。”
冷静的吩咐何淮,等他调车的空档,霍晚取下车把手上挂着的旧衣服,然后踮起脚尖轻轻擦掉裴子珺脖颈上的血迹。
伤口被浓密的黑发挡住,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霍晚不敢轻易触碰。
“你还好吧?伤口是……阿姨打的吗?”
除了谢春岚,大概没人敢向裴子珺动手了。
可哪个当妈的会把自己的孩子打成这样?
裴子珺看着她,眼波流转,隐隐夹杂着委屈。
被亲生父母当成摇钱树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般难过。
半响,他沙哑出声,“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不确定他问的是哪件事,霍晚沉默了一下,只说,“我以为阿姨是不高兴我空着手上门。”
她没想到谢春岚对裴子珺的态度更为糟糕。
裴子珺不语, 任由她帮自己擦拭血迹,直到何淮开车过来。
霍晚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去扶裴子珺。
“走吧,去医院。”
裴子珺瞥了一眼她伸过来的手,径自略过。
和六年前一样,对霍晚的好意爱答不理,不放在心上。
霍晚早已经习惯,也不生气,默默的转身去骑自行车。
何淮连忙摇下窗户,“小姐,上车吧,陪裴总去医院,你的自行车我会找人来领的。”
“不用了,有条小道可以直接到医院,我直接到那边等你。”
说罢,霍晚扬长而去,看都没看裴子珺一眼。
她是越来越倔强,为了方便骑车,把见长辈时新买的短裙都换回了牛仔长裤。
一如当年的裴子珺,宁可走路也不坐霍晚的豪华跑车。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小声的嘀咕一句,何淮踩下油门。
裴子珺的伤势看着实在渗人,他不敢耽误,一再加速。
本人倒是没多大反应,脑后枕着霍晚的旧衣服,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波动。
好似受伤的不是他。
赶到医院,何淮远远的便看见站在大门口和人打电话的霍晚。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工作,她攥着衣角,表情有点纠结。
裴子珺当没看见,平淡的从她身边经过。
耳边猛地飘进一句,“荆总,我……”
大概是看见了他,霍晚及时刹了车。
她转到另一边去,声音压的更低,不打算让裴子珺听见。
裴子珺不予回应,步子略微沉了沉。
进了急诊,医生拿着镊子从他后脑勺浓密的黑发间取出几枚玻璃残渣,血腥犀利的连只是站在一边看的何淮都忍不住咬紧牙关。
可裴子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从检查到包扎,自始至终没露出过半点痛苦。
霍晚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包扎完了。
只留下几句提醒,“伤口不深,处理过了,这几天别碰水,定期消毒,五天之后来复查,多注意休息,如果有恶心和呕吐的话赶紧来医院,脑震荡的话会很麻烦。行了,没事了,家属可以去拿药了。”
“好,我去拿药。”
给霍晚使了个眼神,何淮迫不及待的奔出病房。
气氛太压抑,实在是受不了。
霍晚顿了顿,站在门口没靠太近。
关心的话堵在喉咙,出口时像是毫无情感的义务询问,“你还好吗?”
裴子珺抬眼瞧她,白色纱布系在额头,显得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唇是苍白的,脸上也没多少血色。
霍晚不由得嫌弃自己问的这一句废话。
怎么可能没事?
她清了清嗓子,“要喝水吗?”
裴子珺不搭理。视线从她脸上扫过。
紧接着起身,擦着她的肩膀出去。
愣是一言不发,不给情面。
霍晚了解他。
裴子珺一向是不喜形于色的,他生气也与常人不同,会比以往来的更冷静。
每当他久久保持沉默无视谁的时候,就是真的生气了。
换作六年前,霍晚会厚脸皮的缠着他,和他说话,逗他开心,或者逼迫他与自己交谈。
但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种诡异又默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何淮取完药送裴子珺回公寓。
从医院到公寓没有近路可以抄,霍晚到家的时候裴子珺已经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换了干净的休闲服。
他坐在沙发上,脑袋沉沉的倚靠着沙发,半垂着眼眸在处理文件。
霍晚无声的弯腰换鞋,有点不知所措。
缓了缓,她慢慢走近。
“需要|我再帮你消毒一次吗?”
“不用。”
冷声拒绝,裴子珺连头都没抬一下。
亦如当年被霍晚纠缠的时候一样,极其不待见她。
懒得热脸贴冷屁股,霍晚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她也有工作要忙。
“站着。”
裴子珺忽然出声,“下次去裴家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低声下气的,我不是让你去做乖巧媳妇的。”
霍晚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随心所欲的活了。
对方是裴子珺的家人,她怎么样都做不出娇蛮任性的事。
但如果有别的因素掺杂……
霍晚眨了下眼睛,再度转过身来看着裴子珺。
“阿姨为什么打你?”
裴子珺漫不经心的翻着文件,“和你没关系。”
霍晚难得强硬,“你想让我每个月乖乖到裴家吃饭,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系。”
如果只是被言语侮辱她还能忍,可现在裴子珺都伤成这样了,她实在没办法再装的若无其事。
指尖微顿,裴子珺翻阅文件的手停在空中,他慢慢抬起眼皮。
语调有点讽刺,“你想说什么?表达你对我的关心吗?”
还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霍晚咬了一下唇,被他勾起怒气。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她的关心好像就理应被他踩在脚下,变得一文不值。
“照你这么说,我是从来没关心过你吗?”
裴子珺对上她的视线,嘴角的弧度略显自嘲。
“关心什么?你的战利品吗?”
“你就自生自灭吧!”
快步进了房间,霍晚重重甩上房门。
挤压一整天的怒气,终于在此刻——
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