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痴如癫
水中无影，昭示着娆姌的这段姻缘，如梦中衣裳雾中烟，虚幻无凭，俱是成空！
更让人惊心的是这水中照不出花影，就意味着这一朵怒放的牡丹，极有可能被人施了妖法！
乔家郎君非真情实意盼得花开，那他究竟是使得什么妖法？
“快放下！”
君安急喝，拉着婳儿，噔噔噔往后急退三大步。
“妹妹，快把它放下！”芸娘也惊喝着，往一旁闪躲，“这东西有古怪！”
脸色煞白的娆姌，捧花的双手细细发颤，却，不肯将它放下，紧咬着下唇，倔强地将这牡丹花凑近水盆，照了又照，依旧是怎样也照不出花影。
泛起涟漪的水盆中，忽而出现这诡异的一幕——
紧挨在圆桌旁的娆姌，分明是手捧花盆，低头看去，无根水中，偏偏她只是摆着个捧花的姿态，两手半拱，手里却似空无一物。
不光是照不出牡丹的花影，连那一尊花盆在水中也是半点影子都没有。
无怪乎房中小姐妹们又惊又急，催着她赶紧把它放下。
“这东西邪性！姐姐你快撒手，莫让它缠身……”婳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想冲过去夺了那盆花往窗外丢，偏偏被君安姐姐拉拽着，阻了她冒失的举动。
“……邪性？”娆姌心神震荡，死盯着那盆花，眼神儿却不大对劲了，仿佛已然被邪物侵扰心神，煞白的脸上，竟浮现几分癫狂：“这是我的本命花啊！以心头血唤醒的花灵，公子说可佑我这苦命人余生觅一良缘，为何偏偏你们要说它是邪物？”
“不、不是……”婳儿惶惶摇头，芸娘与君安也瞧出几分不对劲，芸娘急道：“从婳儿这嘴里吐出来的话，你怎可往心里去？她说话本就冒冒失失的！”
君安也道：“婳儿不是说你的本命花邪性，而是这花、这花被邪物所缠，水中照不到影，你再这么端着它，这邪物怕是会寻你为宿主，反噬到你……”
“胡说！”娆姌两眼通红，已然听不进姐妹们的劝，着魔似的盯着手中那盆花，喃喃自语：“我自个择定的良人，又怎会欺我骗我？你们定是眼红，在这水盆里动了什么手脚？使得什么损招？你们定然都想害我，想要我孤独终老，一生凄苦……不得公子爱怜也就罢了，就连我此生命定的姻缘，乔家的公子，你们也个个瞧不顺眼，诸般诋毁，你们、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娆姌！你、你清醒些！我们姐妹四人平日里如何相处，待你如何，你心里可是有一杆秤的！莫要被邪祟扰了心神，快将它放下！”
芸娘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嗓门儿拔高，恨不得当头棒喝，让这好姐妹清醒过来。
“娆姌姐姐，你别这样，快撒手放开它吧！”婳儿水灵眼眸里已浮起了泪花，带着哭腔，带着哀求，担心又揪心地看着那神色越发诡异的人儿。
君安一言不发，暗自一咬牙，猛地冲上去，欲强行打落娆姌手中那盆牡丹，却，迟了一步……
“呀——！”惊呼声中，姐妹三人眼睁睁看着忽然之间心性大变的娆姌，两眼越发通红，如魔物附身忽而幽冷一笑，竟自己咬破舌尖，喷吐血珠。
血色飞溅着染红了墨绿色的牡丹花瓣。
血祭之咒，她竟以生魂唤花灵，试图唤醒本命花的灵元，在水中再现倒影，也好成全了她与乔公子的这段姻缘。
“乔郎他的眉目之间，神韵酷似公子，我若再错过这段姻缘，再去哪里找与公子如此相似之人，解我这相思之苦，转寄我这份痴念？”
血珠飞溅，牡丹花瓣颤抖，濡染几滴殷红，霎时有墨绿色的光晕自花束内迸出，却奇异地蒙了一层血雾。
不祥而又妖艳的光晕色泽中，如嗟似泣的语声，像是这一束本命花的花灵、与娆姌七窍元神相互感应，它在替她倾吐心声。
就在血光乍现的一瞬，银色水盆中满满的无根水，剧烈震荡着波纹，竟在小小的水盆里形成一个漩涡，连带着整座绣楼摇摇晃晃天崩地裂一般，天色骤暗，周遭忽来一股强风。
尖啸的风吹得芸娘她们三人连站立都勉强，如何也无法靠近娆姌，眯眼、抬手挡风时，圆桌前出现妖异的一幕——
娆姌手中捧的那盆花，倏忽不见，银色水盆的漩涡中间却出现了那盆花，浓缩成小小的倒影，在水里、在漩涡里，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娆姌眉心裂开一道血痕，灵台之上的灵智被摄，化作一点墨绿色光珠，被吸入了银盆中无根水所汇聚的漩涡里……
待得风声消停，脚底下如地震般的震感消失，斗室里恢复平静之后，芸娘她们三人回过神来，睁开眼，却见娆姌空举着两手，木头样呆站在圆桌前，两眼无神，宛如七魄出窍、魂不附体！
芸娘快步上前，急喊数声，也不见娆姌有丝毫反应，婳儿急得快哭出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芸娘已六神无主，君安倒是极快冷静下来，想到了唯一能救娆姌的法子：“都别碰她！也别慌！芸姐姐，你快些去请公子！”
“眼下，也只有公子能救娆姌姐姐了。”
经她这一提醒，芸娘才如梦初醒，慌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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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她又匆匆而返，手中还拿来了几样东西——
三根蜡烛！
擦亮火折子，点燃蜡烛，摆放在特定的三处位置，三束光焰以不同的角度、同时落在了斗室上方吊顶装饰的一面铜镜中。
镜面有符咒红纹流动，奇异地将三簇蜡烛光焰，汇聚成一束，通过上方铜镜折射至房内正墙。
光束照墙，墙上忽而有一道人影浮现，朦朦胧胧中，依稀可辨那似个少年郎的出尘身影，而后，那道墙上竟传人语，人影款步、衣袂翩翩，几分潇洒倜傥：
“美人儿，何事唤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