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曾相识
飞腾的战车停顿在半空，须跋绷紧手中鞭子，面色僵沉，怒目扫向后方，只见雾中飘飘而来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素衫轻盈，风致翩翩，竟是无比的潇洒从容。
这少年……似曾相识！
魔将军须跋目中精芒一闪，盯着少年眉心印堂一枚遂古象形文般的“花”字朱砂烙印，记忆里一道尘封的门砰然打开——
仙魔混战的战场……
一名少年穿过战车四周烈焰飞腾般的、一团团火烧云时，身上一袭素衫被云彩霞光映染成火红之色，衣袂飘带之上花瓣飞舞，莹莹足踝、圈圈金丝咬铃的镯子“叮叮”之声如春之天籁，赤足踏过的每一寸土地嫩芽破土疯长，瞬间百花怒放，彩蝶纷飞。
少年衣袂飘飘，踏着遍地花海而来，唇边一朵笑缕，轻轻挥起绕藤花杖，杖下魔兵哀嚎、血珠飞溅……
“纵然诸神震怒，万魔列阵，本将也要闯鬼门、破地狱，救她回来！”
血泪浇铸的誓言，惊心动魄的杀戮……
……
记忆浮涌在眼前，魔将军须跋看那少年渐渐走近，手中一根镇妖鞭“啪嗒”掉在车板上，一惊一乍之际，少年步态轻飘地拾步登车，十分友善地冲他一笑，猝然闪电般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问：
“小鬼，容我搭个便车，送我入那魔域王城，可好？”
鼎鼎大名的魔将军须跋。居然被个手无寸铁、不及弱冠的少年捉于手中，见此情形，战车两侧铁链锁的两只贪吃小妖满嘴喷“饭”，也不忙抢食物来填塞斗大的肚子了，只在一旁傻眼发愣。
须跋僵着脖子不敢动弹，憋气来问：“魔域王城里不容人间生灵，你去那里做什么？”
上官风雅依旧笑吟吟：“自然是去寻人……开心的！”
到底是寻人？还是寻人开心？
魔域里除了魔族，哪有人可供他来寻？
跑到魔界来寻开心，这人莫不是发神经了？两只瑞兽摆摆头，“嗤”地一笑。它们的主子却沉沉叹了口气，“罢了，本将军送你走这一遭！”
上官风雅手底下捏着一根脖子，却如同捏了铁石般的生硬扎手，微微皱眉，他问这面目狰狞吓人的“小鬼”：“我若是此刻松手，你可要与我打一架？”
魔将军须跋憋闷半晌，没好气地哼哼：“有啥好打的？千年前我便打不过你！”
千年前？
千年前他连自个姓啥都不知道，怎会与这魔族的将军干起架来？这些魔族的异类，一个都不可信！
上官风雅捏着对方脖子不松手，脚尖挑起落在车板上的镇妖鞭，一鞭子抽去，两只瑞兽晃一晃大脑袋，驾车俯冲而下，穿过迷魂阵，直入魔域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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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王城犹如山岳岿然矗立在迷魂阵外、护城结界之中。
巨大的城门上，浮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口中喷吐着丝丝黑烟，骷髅般仅余两个黑洞的眼眶里，闪出两点绿芒，如鬼火似冥灯。
将军战车俯冲而下时，门上那张脸咧嘴喋喋发笑，城门徐徐而开。
门内低阶魔物争先恐后涌出来，两只瑞兽张嘴一吸，拿它们果腹，美美饱餐一顿。漏网之鱼则吓得四散奔逃，一路惊呼：
“魔将军须跋回来了！”
魔族虾兵蟹将闻声聚拢而来，忙不迭顶礼膜拜，夹道逢迎拍马，却在看清战车上威风凛凛的将军，竟遭一个人间界的少年徒手掐着脖子一路而来后，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须跋心中自是千万个不乐意被小辈们看到自个颜面尽失、威风扫地时的糗样，这些小辈们倒也机灵，一看苗头不对，“呼啦”散了个精光，王城里顿时连半个魔族影子也见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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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吓人。
猝然，远远的，一顶软轿凌空而来，四根横杠上挂了几串铃铛。无人抬轿，轿门帘静静垂着，轿中传出一阵娇笑声：
“风雅公子，幸会！”
“你认得我？”
上官风雅瞅瞅这顶轻纱、流苏点缀的软轿，闻得轿中女子笑声，感觉有些不妙。
这魔域之中，怎的来了妖精？听那声音，就让人浑身骨头酥软，定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久仰大名！”
轿子里俏生生探出一只春葱般白嫩柔滑的玉手，微微掀起门帘，轿中坐着一个艳色灼灼的红衣人儿，红纱蒙面，只露两弯狐媚眸子，一手挽了轿门帘，一手掀起一幅石榴裙摆，露出白生生一截玉腿，涂了凤仙花汁的艳红指甲轻轻点在白皙柔滑的腿上，轿中女子柔声唤道：
“来呀，坐上来！”
一顶轿子，空间自是狭小，轿中女子胆子也忒大，居然拍着腿儿让人坐上来。
上官风雅却好生头痛，生怕横生枝节耽搁了救人的时机，稍作迟疑，轿中女子猝然甩出一丈红绫，缠了他的腰际带入轿中。
“故人相约，公子何不赏脸！”
“故人？我与你……相熟么？”
“小女子名唤瑶姬，与你同为洛阳城双怪，你说熟是不熟？”
“瑶姬？！那个……素未谋面，不过……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
洛阳城中的“妖姬”？她又怎会在此？
轿门帘垂下。
铃铛叮叮一响，整顶轿子居然腾空飞起，宛如一叶轻舟驶于水面。
遭一个姑娘家强行掳上轿，上官风雅却惊愕不已——整顶轿子里，只有他一人稳稳当当地坐着，哪里还有方才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糟糕！”等他惊觉上当，为时已晚！
这顶轿子忽然就似活了一般，厢壁、底板、顶盖……封闭而狭小的空间里，“飘”出几缕青丝秀发，咝咝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