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怪人妙语
“公子——这位公子——”
桥上之人一叠声的叫唤，引得路人侧目，偏偏上官风雅头也不回，径自往桥下走。
吴慵紧跟上去，赔笑道：“师叔……那个，有人喊您。”话落，见师叔仍不予理睬，他忍不住又道：“那人会不会是想请咱们喝酒？”
“有人唤我吗？”上官风雅反问，“我怎就没听见？”
吴慵摸摸鼻子，碰了枚软钉子，感觉是在自讨没趣，不由得噤了声，紧跟在师叔身后，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整个人却如同被雷电劈中，猛然间懵了。
走在他前面的师叔，也猛地顿住脚步，蓦地回头，两眼发亮，急切往桥上看。
就在刚才，桥上斜靠阑干的“垂钓者”，急唤数声仍不见风雅公子回头搭理，急得站了起来，拔尖嗓门再喊一声：“公子留步——！！”
这一声喊得是婉转动听，犹如娇滴滴姑娘家的美妙嗓音，不但让清心散人听懵了，也成功地引起了风雅公子的注意。
果然，一听似美人儿那般悦耳的嗓音，上官风雅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桥上那人，却看不清斗笠下遮掩的面容，只听得声声娇唤：“公子、公子——”
好似被一双柔若无骨的素手牵着，上官风雅情不自禁往桥上走，吓得一旁的吴慵忙不迭伸手阻拦：“小心！那人有古怪！”
方才还佝偻着身姿，瞧起来像个老翁，忽然之间声音一变，竟成了女子的软哝语调……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那人的声音……”方才还对人家视若无睹的风雅公子，此刻眸中流波荡漾，忽而冲桥上之人一笑，推开挡路的“无用”师侄，举步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向那人……
潇洒步态倜傥之姿，醉了春风十里，晚风里只听他一声笑：“声音里飘着花的芬芳气息，必是妙人儿，本公子自当一会！”
“来呀、过来呀！”桥上那人从蓑衣底下俏生生探出手来，莹润如玉，果然是女儿家的纤纤素手，冲着风雅公子娇俏招手。
待得人儿潇洒迈步而至，那人掀开斗笠，仰脸叹息道：“非得这么叫你，你才肯过来一见？知你今日必定会从这桥上经过，让我苦等一日……唉！大难临头你还有心思去喝酒？听我一句劝，不要跟那个混小子走得太近，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把你拐到阴沟里，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着，那人伸手往后边跟来的吴慵身上一指，告诫上官风雅切莫靠近此人，与此人保持距离，躲避灾星明哲保身为妙：
“公子切记，今夜不可饮酒，明日不可娶亲！”
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独自讲完这神神叨叨一番话，那人重又戴了斗笠，转身就走，以为自个这番告诫，已然被人听入耳中，哪晓得……
上官风雅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似有一群小乌鸦拍翅儿绕圈圈，整个人都是彻底懵了的状态，哪里顾得上去听那人在讲些什么，倒是险些被刚才那人掀开斗笠后、露出的真容给吓得丢了魂。
“老、老妖！”只有在极度受惊的情况下，清心散人才会脱口唱礼：“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快快显灵！收了那孽障！”而后，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躲到师叔背后，只露半只眼睛偷瞄已施施然走下桥的“垂钓者”，惊见这人脚上居然又穿回了那双草鞋！
这草鞋是怎么“飞”回来的？
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草鞋，此刻瞧来却有些不寻常了，——不论是丢进河渠泡过水、亦或是踩在雨水打湿的石板上，它居然半点儿都没有湿透，那怪人趿着草鞋好似脚不沾地，飘飘然去远。
只留桥上二人呆呆站着，吴慵嘴巴开开，怪叫一声：“师叔，这老家伙有妖气！”
“女子的手……”上官风雅呆呆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脑子里还印着刚才斗笠掀开后，冷不丁冒出的一张满是褶子、苍老丑陋的脸——
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容，口中却吐出娇俏如女儿家的生香妙音；探出柔嫩素手，步下月拱桥时却苍老地佝偻身躯……
无怪乎连风雅公子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压根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地震惊发蒙：“女子的手……老翁的脸……”
吴慵同情地瞅着师叔，颤声儿道：“不是小妖精，是个老妖怪！”
上官风雅回眸反瞅着“无用”师侄：“这不是你此行的目的吗？还不快追上去，除魔卫道！”
讪讪摸着鼻子，吴慵心说“师叔您怎不帮我追”，口头却道：“人都走远了，再说咱们也摸不透那人的底细，贸贸然追过去那万一是陷阱……哎、哎！今儿天色已晚，小侄这肚子也不争气，咕咕叫着，不如……咱们先沽酒回家，填饱肚子再说？”
“下酒菜也得张罗点儿。”说是张罗，还不得让师侄破费？上官风雅转个身往桥下走，似将适才的怪事尽皆抛于脑后，闻着酒香就往酒家去：“别忘了给你自己捎带些素斋点心，茶点酥饼口味不错！”
吴慵浑身打一激灵，赶忙捂住腰侧佩的钱袋子，感觉这钱袋子越发皱皱的、瘪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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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居的确距此不远。
从洛阳城酒肆里打听来的消息，却也有些言过其实，什么逍遥似神仙居所？那不过是坐落于闹市之中、夹在胡同一面的一座老宅子。
“初到洛阳，听说此地有一座无人敢住的老宅，原主人莫名其妙吊死在院子歪脖槐树下，而后就有不少人听到半夜里这老宅院子中老有人在哭，闹鬼传闻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尽皆知，这老宅就废弃了，没人敢住进来。”
带着“无用”师侄，来到风流居门前，上官风雅挑指轻点门板，这不太起眼的柴门上，灵光符咒隐隐浮现，“笃笃笃”轻叩三声，门上结印已解，宅门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