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殷情错（上）

　　 李潭默然了一会儿，低语道：“嗯，季娘，你弹得真的很好，昨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当时已夜近子时，实在太晚了。所以，我就没说。然后，我就默默地欣赏这首《凉州》直到丑时你奏停为止。接着，我就起来准备寅时上朝的事情了。

　　 “大王，对不起，我打扰到您了。不过，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到这把琵琶的音色会这么清亮，竟然能传声到居宅那儿。毕竟，我的住所距离您的居宅还有挺长一段路，中间不仅隔着花阁、书房，还隔着一座山池。”王妙妙的声音越说越轻，神情也越加尴尬。

　 　 李潭瞥了一眼王妙妙怀捧的琵琶，平和道：“没事，我弹琵琶沉醉其中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想不到它的音色竟如此清亮，能传扬千里。季娘，我同你说这事情吧，本意不是想要责怪你，而是想跟你说，我现在真的需要去休息一下。对不起，我不能继续在这里陪你聊了。”

　　 说罢，李潭又礼貌地向王妙妙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望着李潭离去的身影，王妙妙自知这回自己又错献了殷情。这么一来，自己想要博取郯王的信任就更难了。

　　 王妙妙小声叹道：“唉，这投其所好还是真难呐。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接着，王妙妙又去找了姚二娘，并其详细打听了郯王平时的作息。她原想着自己可以待郯王空闲的时候，先去找郯王赔礼致歉，其后再试试用琵琶曲套套近乎，进而可以伺机劝劝郯王挪去面具。

　　 然而，事情跟她想得依旧不一样。姚二娘很热心地将郯王平时的作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甚至还十分体贴地用笔墨罗列一张郯王的作息表给她。可当王妙妙仔细看完这张作息表，她发现郯王除了吃饭、睡觉、洗漱之外，几乎没有真正的闲暇时间。

　　 姚二娘给她的那张表上，郯王所谓的“闲暇游艺”时间下面备注了不同的任务，比如览书自娱需读的具体书目，音乐自娱需习的具体曲目等等。王妙妙心想：这般带着任务的自娱跟上课有什么区别？如此看来，天子的儿子真是不易当。照样着这张表上郯王的作息，自己只有在晚膳前去大王的居宅那碰碰运气了，看看大王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心情同我聊几句了。

　　 于是，当日下午哺时，王妙妙让婢子们备了一些菜品，便去郯王的居宅那儿碰碰运气了。这回她的运气倒是不错，刚到郯王居宅的门前就遇上了正要出去的郯王。

　　 “臣妾参见大王。”王妙妙躬身行了一礼。

　 李潭挥了一下手，示意免礼后，便茫然地问道：“季娘，你怎么突然来了？难道在我休息的时候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呀。府中一切皆都很好。我来这里，是为了向您……”

　　 未及王妙妙将话道尽，李潭便叹气道：“唉，季娘，你不用再跟我道歉了。昨日下午的事情，我没有生你的气。”

　　 “额，多谢大王宽谅。不过，我现在过来也不是为了昨日下午找您谈话的事情。”

　　 “那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王妙妙微笑道：“我是来过来向您致谢的。昨天晚膳您让人为我准备了花阁之筵。实话说，我很感动。所以，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跟您道一声谢。其实，早些时候我就想要跟您说这事情的。”

　　 “对不起，季娘，白天上朝回来，我真的太累了。”

　　 “没关系，大王。其实，那个也怨我昨晚弹琵琶打扰到您休息了。对了，大王，您刚睡醒，还没用过膳吧。我让婢子准备了一些菜品，我们一起……”

　　 未及王妙妙将用膳二字道出，李潭就冷淡说道：“不用了。姚二娘，没有告诉你，我平时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用膳嘛。季娘，你有你独特的习惯，不喜欢别人侍奉你梳妆，我也有自己特地的习惯，若非特殊情况，我不喜欢别人陪我用膳。另外，昨天花阁之筵的事情，你不太挂心。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顺便，作为你名义上的丈夫，我觉得自己应该款待一下初到王府的你。”

　　 说罢，李潭根本不给王妙妙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拂袖而去了。见此，婢子们赶紧跪送郯王。而王妙妙却愣住了。这回她望着李潭离去的身影，心里忽然生一种不甘之情。如果说她之前想要帮郯王化妆恢复原貌是出于单纯的同情，那么她现在除了同情之外，更有一种跟郯王耗上的感觉。她心想：行，大王，您越是这样回避，我越是要看看您的面具之下的样子，越是要帮您恢复原貌。

这时，领头的婢子见王妙妙一直默然不动，便小心地上前询问道：“王妃，我们现在当往何处啊？”

　　 “何处？自然是先回花阁用膳啦。”说罢，王妙妙笑了笑，便带婢子们去花阁了。晚膳过后的戌时，她又独自来到了郯王的居宅拜见。

　　 见此，郯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屏去左右，无奈地问道：“季娘，你又跑过来干嘛？”

　　 “大王，我是来问候您，参拜您的呀。作为您名义上的妻子，我觉得以上都是我该做的事情。既然您之前如此尽丈夫的责任，那我哪有不尽妻子责任的道理。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潭挠了挠头，愈加无奈道：“季娘，你这不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分明是故意来气我的。”

　　 “不是的，我真的没有存心想要惹您生气。我只是过来表诚心的。”

“表诚心？你表什么城心？”

　　 被李潭问住的王妙妙思量一下，坦诚道：“大王，我是诚心想要报答您的。虽然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从新婚之夜到现在您帮我这么多忙。我心里真的很感激您。我虽然不可能以身相许，但我觉得自己可以用化妆术帮您恢复原貌。”

“恢复面容？算了吧，季娘，我看你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好奇我面具下的脸到底毁得有多少厉害吧？想要让我挪开面具给你看看破相的脸，是吧？”郯王的声音明显不悦。

　　 王妙妙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又赶紧摇头，怯声道：“不是，我是很想要看您面具之下的真容没错，但我不是出于猎奇之心，而是因为我需要看了您的面部情况以后，才能帮您制定化妆修复具体的法子。”

　　 李潭语气冰冷地回道：“不用了，我的脸不用你费心。季娘，你有这等闲功夫替我的脸操心，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化自己的脸吧。毕竟，涂脂抹粉从都是你们女孩子家的事。另外，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季娘，你没有什么事情就告退吧。”

见此，王妙妙只好识趣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