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架输了就哭你是五岁吗？
这人是在说谎。
秦杨铮紧盯着眼前名为“许四合”的这团黑影，并将葡萄糖送进了嘴里。
但他事实上又是想干什么？
想不通的少年紧蹙了眉头——
嘴里的葡萄糖注射液那种有点让人恶心的味道，和放置了一周的酸馊白糖水是一模一样的……
他啃了一口面包以减弱掉舌尖萦绕不去的恶甜。
然后视线则追随着许四合移动到了窗前。
“杨铮哥你看，”正在窗户的另一边将头伸进窗帘后的蒋怡忍不住的缩回头小声叫道，“下面……”
秦杨铮在夜色中准确的捕捉到了声音的源头，并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下面……有丧尸……”蒋怡捂着嘴巴压低着声音说道。
少年微微掀开一角窗帘向下望去——
远处闪烁的路灯下，几个身上滚的脏兮兮的丧尸正徘徊游荡着向这边缓慢的移动。
不是十四中的学生。
看着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孔，秦杨铮不自觉的将手中的那一角窗帘放下了一点，缩小了窗口的可视范围。
可为什么会到这里？
“怎么了？”乔芮走上前。
“外面有丧尸在，马上就到这边来了。但不一定会上楼，”少年说着顺手放下了窗帘角，然后咬了一口面包，“晚上留一个人守夜，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就叫醒别人……能做到吧？”
原本准备去窗前的乔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鼓起勇气看看外面，只好半路收住脚步在房间中间的床铺上坐了下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希望我们全员都没有什么起床气，并且也都不会赖床。话说……”许四合也同样撩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
“你们有没有发现，”许四合放下了窗帘，“它们看起来对光非常有兴趣……”
好像有着飞蛾一样有着趋光性。
对月光或灯光的方向极其敏感。
秦杨铮加速吸干了手中的注射袋，干脆利索的回答，“没有。”
许四合被他完全不过脑的反驳气到发笑。
“你觉得我的话好笑？”少年将那干瘪的空包丢进了垃圾桶，“那你可能不知道，它们在日出之前——也就是夜晚里明显的更活跃。而对阳光……则有些本能的避讳。”
“这就是你不同意晚上住在车上的原因？”短发少女问道，“因为没有日光的时候丧尸会变厉害？”
“差不多吧。”
当然，更重点的原因还是由于城市里人口太多，睡在停止不动的车中然后被丧尸袭击感觉会是一件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解释起来好像会有点麻烦。
因此不说也无所谓。
而且之所以着重强调丧尸会在白天变弱，主要是想反驳许四合那一套“丧尸对光有兴趣”的言论。
或者说……
想与他作对。
借着窗帘外的路灯，许四合直视着少年那双望过来的目光晶亮的眼睛，并从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得意与挑衅。
看着还怪有趣的。
于是他声音中的笑意越发明显，“抱歉，丧尸我可能真的不太了解。但……你好像还挺好懂的，看你这样子……是想和我打架？”
被戳穿的少年没做声的转过了头去。
“打架……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尽早休息省省力气，”许四合带上了连帽外套的兜帽后，在门前的床上躺了下来，“还有……警惕些，记得不要又睡到叫不醒。”
少年背向着他侧躺到了床位上，好半天才咕哝着说道，“用不着你管。”
好像酝酿了很久才鼓起了与其勇气与其呛声一样。
许四合绷不住的大笑出声。
“笑什么！”秦杨铮“腾”的坐了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许四合忙道，但依旧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小心思被他看透了，而且……
【还受到了取笑。】
秦杨铮忽然感觉那团从昨晚开始就烧灼在他腹腔内的火“蹭”的就窜上了大脑，控制着他的身体就向许四合发起了攻击。
躺在门口的许四合眼见黑暗中一道人影气势汹汹的冲向这边，遂侧身一个滚翻。
主动进攻的少年扑了个空，而后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只大手抓住，并按着他的脑袋完全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大量的空气被厚实棉絮所阻隔，使秦杨铮感到呼吸困难。
好闷……
少年单手反揽许四合的脖颈，用力拉近两人距离，另一只手则在感到对方身体凑近之后发出肘击。
许四合膝盖一挡，顺势将那条肘击过来的手臂压在了少年身体的一侧，形成了身体半跨在少年臀部上的姿势，“我记得你好像非常擅长绝境反杀？”
秦杨铮揽在他后脖子上的手迅速扭转过来，掐上了许四合的喉咙。
许四合则用空出的手将其反剪在背后，按在了少年两个好看的蝴蝶骨中央——完胜。
秦杨铮的脸在枕头上蹭动着喘着粗气，
好难受……
肺部的空气更少了……
像要死了一样……
“我说，”许四合凑在少年的耳边，“即使大家都这样倒霉了，但你其实还是有点怕我的对吧？”
秦杨铮身体一僵，急于否认似的在枕头里低声叫道，“谁在怕你！”
“看来确实是在怕……不止说话没什么底气，就连打架也都不认真了，你还真是欺软怕硬的过分啊。”
许四合松了手和少年拉开了距离——
“我没有！”少年转过身来就是一脚。
却被许四合抓住，然后一把推折到了胸前。
秦杨铮借力身体向上一滑，而后回身踢中了许四合的侧脸，并头朝上的从床上窜了下去。
而对方……
则没再追击过来。
刚刚踢中了——秦杨铮缩在床边——那人怎么一动不动？是生气了吗？
良久后，才有一个僵硬的声音问道，“玩够了？”许四合说着用手擦了一下脸颊，从床后面将躲藏着的秦杨铮提了出来。
真的是在生气！
完了……
强烈的危机感使秦杨铮的耳边“嗡”的一声，脑袋里一瞬间好像闪过了很多的东西，但却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一片空白。
有个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
【道个歉吧……】
“我……”
【应该道个歉的，毕竟是你头一热的先动了手啊。】
“我……”
但嘴巴反复张了两次，秦杨铮都没有把“抱歉”说出口。
“玩够了就睡觉吧，年轻人真是经历旺盛，”许四合扯过了一条被子将少年裹起扔在了床上，“居然敢踢到脸上来，也不知道你的鞋子有没有踩过丧尸的血……”
“有破损吗？”乔芮在黑暗中向着这边望来。
“没有，”许四合取了酒精棉在自己的脸颊上草率的擦了擦，“他小心着呢，毕竟小狗都是有些怕主人的，所以就算偶尔用牙齿咬了你的手……也不会咬的太过用力。”
他的语气依然轻佻，似乎话语中的主角，就真的是一只狗而已。
被羞辱了……
秦杨铮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抑制不住的难过与悲伤——
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准备道歉的想法；
也为自己磨灭不掉的忍不住去看人脸色的狗的奴性。
明明整个世界都毁掉了；
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可他为什么……
还是不能直起身体来像个人样的活着？
难道是因为跪了太久所以整个人都坏掉了吗？
强烈的自我厌恶让少年忍不住将脸都埋在了被子卷里——
之前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变得像自己一样了的认知果然只是一个错觉。
因为即使大家都变成了老鼠……
他也依然是最脏最臭最让人恶心的那一个！
【你真可怜。】
那个劝他道歉的声音惋惜的告诉他。
【你永远都感受不到平等。】
【也永远都不会拥有尊严。】
“喂，”用眼角瞄到属于秦杨铮的那团黑影正微微颤动着的许四合上前去，“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动不动的？”
他将少年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这是打架输了就准备把自己闷死吗？”
他的手在扒开被子搬出少年缩在里面的脑袋时接触到了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睫毛居然是湿的，扫在掌心里还有点痒痒。
“不是吧？”许四合先是向着女孩们那边警惕的望了一眼，然后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说道，“你这是哭了？打架打输了就哭你是五岁吗？”
原本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悲伤的一塌糊涂的秦杨铮被他挖了出来，被迫面对着这被误会的尴尬到了极点的局面。
他小声道，“谁他妈在哭了……你摸清楚一点，”边说还边把许四合的手怼在自己的脸上，“这是汗，是汗！”
许四合轻笑出声，“哦，是汗。”仔细想想，少年好像确实是比较容易流汗的体质。
“不是在哭我就放心了，”许四合声音温和的说着，“毕竟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听到了我说你是我的狗，所以自尊心作祟心理难过了呢。”
“……”
“也以为你可能是因为被看透了心思，所以自我嫌弃了……”
“……”
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
这家伙……
真是好恶劣的性格！
他不是都知道吗！
为什么要这么明晃晃的问出口！
秦杨铮终于被他气的再次哆嗦起来，“人渣，”他一把抓住了许四合的领子，“我早晚会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