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计划的雏形
没有任何人出言反驳，似乎所有人都就这样默认了这完全属于自欺欺人的说法。
少年闭眼，在那年轻母亲的轻轻拍着孩子的声音中渐渐睡去。
依然没有可怕的噩梦。
但由于身上有伤，所以睡得也算不上舒服。
伴随着睡在门口的寸头小保安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整晚都睡不踏实的秦杨铮隐约中好像听到了隐约的低声交谈。
……
“你们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那谁知道。”
“崖州岛是必须要离开的。这里是国内第一个全面爆发丧尸病毒的省份，而且因为是封闭式小岛，感染率非常高；所以到现在已经几乎不怎么存在幸存者了……你们如果一直留下去会很不安全。”
“现在其他地区都是什么情况？”
“其他地区……其实全国各地目前情况都差不太多，工厂停工，交通停运，街道都像是人间炼狱。我在到达涯海之前，上面就已经发布了戒严令——各地方通通实行禁行，所有的市民都躲在家中不出门，并由军队集中处理路上的丧尸。”
“然后？”
“据我最新接到的消息称，到消息发出为止……结果不是很理想。”
“看来情况已经严峻到一定的程度了。”
“是的。目前主要让人感到棘手的问题是我们的敌人并不是丧尸，而是病毒，如果这种病毒一天不被攻克，那么我们无论清理多少的丧尸也无法终止这次危机。”
“对了，我听你的意思，你是在病毒爆发后到的涯海？”
“是这样没错，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在涯海市病毒爆发后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只可惜在我到达之前目标人物就已经死亡了。”
秦杨铮在无休止的说话声中翻了个身。
许四合噤声着向少年那边瞥了一眼，确定他呼吸平稳没有被吵醒之后，将声音压的更低的笑道，“听起来完全都糟透了……可真他妈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我现在回内陆去能有什么好处？你给点确切的消息。”
“好消息……”晁良的神情严峻的犹豫了片刻，“有一件事，虽说称不上是好消息，但对你应该是有利的——由于涯海市病毒爆发比内陆提前了二十三分钟，内陆一些消息灵敏的商人于这段时间内迅速的囤积了大批量物资——在大部分人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世界性质的灾难之前，他们就已经完全做好了全面的准备。”
许四合冷哼一声异常嘲讽的说道，“这些人里是有许一延？”
“对的，是有许先生。”
“他倒是好会算计。”
晁良望向他——
听语气，这位许四爷怕是与其长兄不合已久。
“那还有另外一件事，”收回了视线的晁良又道，“是我之前接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中所讲的——消息中称现在在燕都的那几位老先生已经在组织自己手里的人手联合起来了……包括许老先生在内。”
许四合收敛了脸上的玩笑，“啧，老头子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说要誓死捍卫首府尊严。”
“这听起来可完全不像什么好消息。”
“但也没那么糟糕……”
正说着却听屋中响起了掀被起身的窸窸窣窣。
晁良一脸警惕，许四合闻声却是转过头去笑问，“你怎么还醒了？”
秦杨铮一蹬鞋子，睡眼朦胧，“准备去撒个尿你也要管？”
“我还真得管管，”许四合坐起了身去逗他，“万一要是遇上点什么意外也能帮你应付一下不是？”
“不必，谢谢，离得近着呢。”秦杨铮说完摇摇晃晃的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许四合直将他目送到了门口的转角，才把视线又落回到了晁良的身上，“那你的意思是？”
“燕都现在应该是目前全国最安全的地方，许老的安危无需担心。而你又是许老最疼的孙子，想回去也应该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
许四合抿着嘴默不作声，似乎正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如果你想回去，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送我？你？”原本神情严肃的许四合摆手发出了一声嗤笑，“算了吧，我本来也没打算回去燕都城。”
“可……”
“再说现在这个情况，莫说我只是许怀山的一个孙子，就算我是许怀山本人……想要在他们搞清楚这个病毒之前进去燕都城……恐怕也有些困难吧？”
“……”晁良没有反驳，但明显有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样子。
“我说晁良，你也甭算计我，”许四合将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咱俩也是老相识了，有话你直说出来，大家心情还都能好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挑明了，”晁良隔着房中几个床铺的距离望着许四合，“我知道之前你搞到了一批琼崖市警方收缴的走私枪支弹药……所以现在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武器。”
“啧，瞧瞧，这不完全是单方面的勒索么？亏你想得出来啊晁良。”
“作为答谢我会帮你保护那个受伤的孩子的。”
“不需要，他完全可以管好自己，”许四合指向晁良的身侧，“反倒是你那头带个拖油瓶，看着可够让人眼烦的呢。”
“我会吩咐他们不要给你添乱，”晁良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这条命换几个能上你们的车的机会。”
走廊里响起了秦杨铮折返回来的脚步声。
许四合的眉眼在黑夜中忽然笑得温和了起来，“那你可找错人了，”他说道，“我们这里还真不是我说了算的。”
少年转眼已走到了门口，“还在聊？不够累？”
“还聊呢，”许四合看着走来的人影，“他说要上我们的车。”
秦杨铮忽然顿住脚步看他，然后又看了看坐在门口的晁良。
“你是什么意思？”少年望向许四合的目光之中满是戒备，声音中也都完全透露着显而易见的不愉快。
似乎是许四合抢了他的主导地位。
“我没有任何意思，”许四合连忙将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告诉他这里一切都是你说了算的。”
晁良惊讶的望向了少年的背影。
“那你呢？”秦杨铮又转身盯着晁良，“你又是凭什么提出这种要求的？”
“凭我愿用性命来保证你们的安全。”晁良回答道。
“这个可不算，”少年冷笑着走过来俯视他，“我怎么知道你真的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呢。”
在看到结果之前，所有的保证就像大话一样。
牛逼可是谁都会吹的。
“所以我需要先看到一点实质的东西。”
晁良抬起头，从少年的目光中察觉到了明晃晃的挑衅。
这家伙性格的某些成分……
真是恶劣的和许四合一模一样。
“好的，”晁良站起了身，“你要怎么看？”
秦杨铮没答，他直接将鞋子脱了下去；继而将身体重心下移迅速对晁良发起进攻。
很快——
但这样单薄瘦弱的身躯，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力气。
晁良躬身，想要在不会加重少年手臂上的伤情的前提下点到为止。
近了……
秦杨铮出拳，晁良格挡。
两人动作利落的作了几次交手后，秦杨铮那只受伤的手臂按在了晁良的肩上。
晁良见状瞬间就要捉少年的手，可却见少年身体陡然腾空，竟是在他的肩膀上略一借力，将整个人倒翻到了他的后方。
翻身到晁良身后的秦杨铮完全背靠背的黏住对手，他躲过了晁良的肘击和下盘的动作，然后转身深蹲以双手环抱住了晁良的腰部。
过桥背摔。
在身体砸向地面之前，晁良迅速护住了头部并用肩背着地受身翻滚。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抬起头后的一记侧踢。
这一脚正中他的左太阳穴，踢到他的大脑都略有些昏沉。
少年将未受伤的手臂横扼在晁良的咽喉前，直将人抵在了地面上，“你死了。”
打着长鼾的小寸头“嗯？”的就睁开了眼，然后一脸迷茫的四处看着，“什么情况？”
晁良摊开着双手躺在地上。
算了。
再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是因为自己顾忌到少年手臂上的伤口而完全没能放开，才输的。
但是……
再多说什么都只是在找借口而已吧。
他已经输了——
在他轻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输了个彻底。
少年爬起了身，一言不发的向着屋里走。
“你还好？”许四合迎上前——借着两侧窗外的暗光，他隐约看见了少年手臂上那白的在黑夜里发亮的绷带上正沁出些血色来，于是不禁蹙了眉，“你这是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疯狗打法啊……不想让他上车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这儿不你说了算的吗？”
他拉过秦杨铮的手臂，准备帮他重做包扎。
“我完全没有那层意思，”秦杨铮低头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什么痛觉的手臂，“只是觉得他可能还不够好。”
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能保他们多久真的很难说。
“等一下，”晁良闻言爬起身，“虽然你可能暂时觉得我的格斗技巧还不够合格，但我的枪法很好——这一点许四合完全可以作证。”
秦杨铮又将视线望向了许四合。
被他望过来的许四合连忙又拿着药水假装紧张似的将双手举起投降，“如果你要听真话的话，那我的回答就是‘是的’。”
“这样啊……”秦杨铮收回了视线坐在床上，似乎很认真的想要听他们说出一个完整的计划，“但子弹又从哪里来？”
许四合将自己投降状的双手放下，语气难得的有些正经，“这个不用担心，枪和子弹我可以提供，”他处理着少年因为过度用力而再次流血的伤口，“但前提是，我们需要离开涯海，前往我之前在琼崖市的暂住地。”
秦杨铮看着他沉默了一会。
离开涯海……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问题。
在全世界都是一片荒墟的情况之下，不论到哪里去，对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留下来也是同样的。
可是……
许四合基本已对他过长的思考时间感到熟悉了，他将少年的伤口重新包好，然后抬起脸来与其对视，“怎么样？你可以离开涯海吗？或者说你……你想要离开涯海吗？”
“要上车的就他自己？”
“不是。”
秦杨铮又看向了坐在门口的小寸头，“还有他们？”
小寸头屏住了呼吸，很明显的感到了紧张。
“是的，”晁良说道，“但是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任何的麻烦。”
“你快少打保证了，”秦杨铮看了看自己重新包扎好的手臂，“有人的地方就他妈的免不了的都是麻烦。”
晁良没有答话。
少年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那对母子上。
年轻的母亲此时已经睡熟，身体呈现侧卧状的半环住了自己的孩子。
而男孩的脸上，意外的带着与这糟糕境遇完全不符的香甜微笑。
秦杨铮看了良久。
“算了，”他说着重新在自己睡过的床上躺下并给予了应允般的回答，“你们随便吧，”他说着拉上了被子，“我无所谓。”
到哪里去都无所谓。
怎么做都无所谓。
反正过去的十七年中浑浑噩噩，
而未来的日子里……
也完全没有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