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想死
丧尸病毒正式爆发的第二天，目前约是凌晨两点。
秦杨铮于窗外从未停歇过的嚎叫声中睁开双眼——
大概是由于身体有过了半宿的休息，而且又才与晁良打了一架的原因。
他的精神此时已完全脱离了困乏疲倦的境况，并逐渐开始开始进入清醒而亢奋的警戒状态。
看这情形，短时间内应该很难再次入睡。
侧躺着的少年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双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发出了声，“喂……”
他叫道，“喂！”
没有人答言。
是睡了？
“喂！许四合？”少年自床上坐起身来
“嗯？”许四合鼻腔中哼出了询问的音调。
“你睡了？”
“没有。”后者口齿清晰的回答他，显然意识还在线，不是处于睡梦中的样子，“怎么了？”
“没怎么，”秦杨铮盘腿坐在床上看向旁侧青年的脊背，“就是想和你说下半夜我来盯着就好。”
“你不睡了？”
“稍微有点睡不着。”
许四合闻声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几点？”
“一点五十三分，”秦杨铮从被窝中伸出了手在手机上看了一下时间，小声道，“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所有人都休息好了再走，你睡吧。”
“那也好。”许四合毫不含糊的应声，并翻过身双手盘在胸前的面向秦杨铮侧躺着。
他确实已经感到有些累了，所以急需补充睡眠来提高自己愈发下滑的状态。
一切都静悄悄的，屋内无话，房间周遭也没有类似什么东西在接近的奇怪声音。
看来附近游走着的丧尸并没有对这栋漆黑的建筑产生任何兴趣。
只可惜，窗外的路灯还未熄，这也意味着那些在楼下不断徘徊着的家伙们基本上不会离去。
希望它们不会对明天的行动造成麻烦。
哎。
少年将手缩回了被窝直挺挺的躺了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秋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冷的不太正常。
“！”
等等。
秦杨铮猛地从被窝中坐起了身——
涯海市位处热带，即使到了十二月也会有着将近30度的高温，这样基本需要依靠空调风扇才能度过秋季的地方怎么可能在八月未过的时候就冷下来？
而且他……
明明在入睡之前还热到流汗的！
这根本不对！
他迅速将自己的手背探过额头和颈边两侧……
体表温度相差的不多，他自己姑且感觉不出来什么。
但皮肤……
很干。
这在湿热的小岛上感觉并不合理。
秦杨铮赤脚跳下了床，借着手机的光亮在抽屉中小声的翻找着——
不会的……
他将找到的电子温度计夹在腋下。
计时。
拿出。
39.2。
高热……
不可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少年盯着自己抓着温度计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手，
手好像正在自己抖……
不会的……
不会，
再量一次。
……
39.2。
秦杨铮手持着温度计楞在原地。
假的。
他用力的甩着手里的温度计。
不可能的，
再量一次。
一定是上面的数值没有归零才这样的！
我不想高热！
我不想感染！
我不想死！
“啪”
温度计骤然脱手摔在地上骤然炸响的那一瞬间，秦杨铮整个人都因此僵硬了起来。
似乎有一根弦，
在他的心脏里绷断了……
身体的内部……
也仿佛正有什么带着热意的东西从被崩漏的心脏中一点点的淌出来，
流入他的内脏，涌进他的大脑，冲刷他的四肢百骸。
几乎要将他烧到糊涂。
这个感觉……
就好像，
做坏事被目睹了全程一样。
是不是有人被吵醒？
会不会有人已看到？
他屏住呼吸，
连一个小幅度的动作都完全没有勇气去做。
直到好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心跳的厉害。
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几人都不过是一团团分不清首尾的不明物质而已。
但他就是觉得正有几道视线正从这些黑色的影团中看向自己……
砰砰，砰砰。
一定有人在看着我吧。
砰砰，砰砰。
是谁看到了？
少年移步到床前垂下视线，一张张脸看过去。
所有人都闭着眼，
他们是真的睡着了吗？
砰砰，砰砰。
不会有人在偷偷装睡吧？
他将脸凑得更近的去看——
每个人都睡的很熟的样子。
这果然不太正常……
砰砰，砰砰。
被人凑得这么近就没有一点的感觉？
不可信。
刚刚绝对有人听到吧！
温度计摔在地上的声音！
不想让人听到，
不想让人发现，
不想死！
少年直起身来，紧盯着这几团黑影。
夜色使他们面目不清，隐约中看起来总如同在睁开眼来瞟着这边窃笑的样子。
秦杨铮退到桌子旁扶住椅子，几乎拼劲全力的说服自己冷静。
也许发烧的原因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如果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话体温一定会更加异常的。
所以他只要退烧就好了。
他望了一眼背靠在门口的晁良，终于忍不住疯狂的蹲在地上翻找起了药物。
退烧药……
也许高热的诱发原因只是普通的伤口发炎或者热伤风。
总而言之，只要在他们发现前将热度退下去，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退烧药在哪里！！
“喂。”许四合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突兀。
秦杨铮屏着的气瞬间被堵在了喉咙，连呼出都变得困难——
【杀了他。】
黑暗中有个声音告诉他。
【不然他们会杀了你的。】
【他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救过他们。】
【人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和那些要求你清理丧尸，却又抛下你的家伙们一样……】
【一旦你没有用了】
【就会将你独自抛下】
秦杨铮抓着药物袋子的手缓缓握紧。
“你在干什么？是肚子饿了？”
他听到了许四合起身的声音。
不能让他看到！
不能让他发现是自己的身体出了异常！
【杀了他吧。】
“还好，是有一点，”秦杨铮不着痕迹的站起了身向板斧的位置轻微移动着，“你们把吃的放在哪了？”
【杀了他才会安全。】
“窗前的袋子里，”许四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梦呓般的感觉，“动静轻些……你有点吵。”
说完，就好像失去意识般的没了声音。
秦杨铮将板斧藏在了身侧慢慢走向了许四合的床前。
这个家伙好像真的睡着了——少年俯身盯着他——而且大概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所以整个人都一脸不爽的样子。
本着监视的初衷，秦杨铮一直盯着他。
如果是装睡的话……现在一定已经露出破绽了吧？
但如果是真的睡着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翻身的迹象呢？
少年抓着斧柄的手越握越紧。
再观察一下吧，万一这家伙是真的在装睡呢？万一他是在等着我暴起呢？万一我没有让他一击毙命呢？他手里可是有一把枪的！
秦杨铮直起身来，守在许四合的床前在纠结是否动手中一直站到了天亮。
算了……
少年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第31次举起的板斧。
他蹲在床边从袋子中翻出了药物，完全不就水的噎下了两片退烧药——
算了吧——秦杨铮望着地上的药袋子发呆——只要能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就好，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让自己在死前有机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
放过他吧……
……
早六点二十分，生活区中响起了属于学校的第一声早铃。
“！”
“醒醒，”听到铃声的秦杨铮忽然醒神般的站起来大叫道，“都快醒醒！”
许四合刹那间睁开眼，盯着眼前拎着板斧的少年全身肌肉紧绷而戒备，“怎么了？”
秦杨铮迅速丢下板斧跨过他将那年轻母亲与乔芮两人从梦中摇醒了起来，“现在就走。”
“什么事……这么着急……”乔芮抓着自己乱成一团的长发从被窝中爬起了身。
“已经到早铃时间了。”秦杨铮又摇醒了蒋怡和那短发女孩。
“什么意思？”
“就是晨间铃，防止住校生睡懒觉的，”门口被吵醒的小寸头转头看了一下满脸懊恼的秦杨铮，“从六点二十到七点二十，生活区几栋的宿舍楼会播放长达一个小时的音乐。”
“对，就是这样，一个小时——这等于会有很多丧尸被吸引到这边……”秦杨铮穿上了鞋子，对着正在匆忙绑头发的乔芮道，“来不及估计形象了，小姐们。”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
为什么？
少年的心脏忽然一抖。
因为我一直都在想别的事情……
我在想我感染病毒了，
我在想是不是被你们发现了，
我在想怎么样不吵醒你们的杀掉可能发现我的秘密的人，
我不能说……
“我……”他低下头，慌乱的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我之前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
“我还没有刷牙。”许四合横插一句。
“也来不及洗漱了，先生。”秦杨铮重新捡起了板斧。
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好害怕……
“没关系，不要紧张，还来得及，它们没有这么快的。”晁良说道。
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匆忙的穿上鞋子，乔芮提着昨日整理好的药品，年轻母亲抱起依旧熟睡的孩子，一切准备就绪几人迅速下楼——
然后下楼的人们与游荡进了一楼的几只丧尸们直接打了个照面。
“丧尸！”在前面跑得最快的蒋怡捂着嘴扭头就折了回来。
“看来我们昨天的好运气已经到头了。”停在了楼梯转角的乔芮说道。
“昨天那也能称得上是好运？”许四合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
晁良则拿出了被许四合遗落在医务室中的空枪，重上了新的弹匣，“四个，而且只是最普通的丧尸……”
他这边话没说完，却见身后的秦杨铮一脚飞踢将那看起来明显最为瘦弱的丧尸，然后甩开胳膊一把将距离自己手边最近的另一个丧尸砍了个开瓢。
“秦杨铮！”许四合对着那个迅速起身的丧尸就是一枪。
晁良则击中了另外两个被秦杨铮吸引了视线的丧尸。
即使有巨大的早铃声作为掩盖，但枪响的声音还是震的人脑仁发疼。
而且更要命的是——
昨晚睡了一整晚都没有苏醒的那个孩子……
居然他妈的被这两声枪响震醒了。
被震醒的小孩子大哭起来。
秦杨铮握着板斧低头看向倒在自己面前的四个丧尸——
眼中好像再次出现了奇怪的幻象，于是这四具尸体……
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和他完全相同的样子。
“来啊，”躺在地上的“秦杨铮”摊开着四肢向他微笑，“过来啊。”
它们说。
“这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你不用再向前走了。”
“再向前没有任何意义。”
“和我们躺在这吧。”
“你已经，”
“走到头了。”
“哈……”秦杨铮嘴角抽动着笑出声，然后疯狂的抡起板斧对着地上的尸体一通乱砸，“闭嘴！闭嘴！闭嘴！”
这眼熟的行为……
是又在犯什么病了？
许四合迅速迎上前去，拽着衣领将少年扯开到了一边，“秦杨铮！别浪费时间……”
少年喘息着望向他。
“我们该走了，”许四合说完对着身后的蒋怡嘱咐道，“蒋怡你看好他，别让他再到前面去。他身上有伤。”
一行人冲出建筑，直达了校车旁边。
幸运的是丧尸很明显的对这个全是铁的大东西完全没有兴趣。
“快快，”乔芮招呼着几人上车，并将不断后退着的秦杨铮也拉了上来，“别磨蹭！”
短发少女坐上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你他妈是疯狗吗？”坐到了少年旁侧的许四合扯过他的衣袖，“你再这样玩下去，早晚会作死自己，”他抓着少年纤细的手腕指着上面飞溅上的血点说着，“看好这个，这东西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四合忽然抬眼盯着秦杨铮。
眼前的少年也回望着他，眼中是他几乎没怎么见过的惊恐和躲闪。
这家伙的体温即使隔着衣服都烫得吓人。
是在发烧……
体表干燥，嘴唇因为重度的缺水已经呈现出了比平常更加干裂的状态。
少年几乎是惊慌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到了窗前的一个位置上。
被发现了——
他将脸埋进颤抖的双手中
一点也不想下车……
不想死……
好害怕……
许四合坐到了少年的身边，“杨铮？”
“别和我说话……”
“你听我说……”
“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