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网瘾奶奶
“唔！爸！你停一停让我去看看，这阵仗说不定DKL的人会在诶！”
“你不帮你奶奶理东西了？”
“不是有你们吗？”
“你这个人……说到的事情就要做到，什么DKL，下次有机会的。”
“啊……爸！”
“叫祖宗都没用！”
“叫祖宗，还是有用的。”斜刺里飘来一句。
一家三口全往方亚楠看去，却见她也望着外头，兴致盎然的样子：“这是全息游戏的战队？VCS的话，不会是CS的全息游戏版吧？”
“对对对！”方鹗激动道，“就是CS世纪大更新！DKL是目前VCS竞技的一哥！前两天还在直播他们打比赛呢，肯定是回国了！”
“那还是可以看看的，一会儿他们会打游戏吗？”
“不知道。”
“阿贤啊，”方亚楠当机立断，“停车，我想看看。”
“啊？妈？你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
“你现在都走不动道！”
“小二，给奶奶推轮椅？”
方鹗二话不说，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不行，真的不行，这儿这么乱，你现在这样子……”
“我一把年纪了，”方亚楠角色进入的飞快，唉声叹气，“看一眼少一眼了。”
“……”这话搬出来谁能反驳！？方近贤一脸黑线，操控车子自动泊车，在路边停车点停下，“那我陪你们去吧，多多你去停车场停吧。”
“不用，我带着奶奶好了！”方鹗跃跃欲试，“不会有事的！”
“想都别想！”
“你们先回去理东西吧，”方亚楠缓缓下车，扶着门框，“这活动估计挺久，可别耽误了时间。”
“妈，你看这儿这么多人，而且一会儿万一有什么急事，我们赶不过来怎么办？”
“我要真有事，你们赶过来也没用啊，还不如小二直接把我送医院。”
这话说完，方鹗都慌了：“啊，奶奶，你别吓我。”
“不会有事的，放心。”方亚楠也知道爹妈一起参加粉丝活动的尴尬，虽然自己是个奶奶更违和，但既然她都已经努力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再让孙子更束手束脚，“就是小二，你可别一激动丢下我跑了，奶奶这样子虽然没人要，可是万一真有人这么重口味就不好了。”
“妈呀……”方近贤揉鼻子，也不知道是在喊她还是在骂人，半晌才无奈道，“那这样，我和多多到旁边超市买点东西，你们看完活动直接跟我们说，这样好吧？”
很人性化的安排了，方亚楠和方鹗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方亚楠坐着轮椅被方鹗推着，缓缓往人群走去。
刚踏上广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往前挤，吓得方鹗按着轮椅不敢动，一老一少刚进人群就被人流抛弃，瞬间落在了后面。
而就在此时，广场正上方，一个巨大的画面突然亮起，随着震耳欲聋的游戏音乐，一个接着一个走上了五个穿着迷彩，全副武装的人。
人群炸裂了，疯狂喊叫：“DKL！DKL！DKL!”
身后连方鹗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喊起来：“DKL！DKL！DKL！”
全息屏幕中中间带头的那个人踏前一步，抬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张扬帅气的脸，朝着下方人群挥手一笑，叫道：“我们是谁！”
“DKL！DKL！DKL！”
“我们是什么！”
“冠军！冠军！冠军！”
欢呼声震耳欲聋，有女孩子干脆哭了起来。
在那一刻，方亚楠仿佛回到了六十多年前她才刚毕业的时候，她跟自己的好闺蜜俞悦一道在ChinaJoy现场看两个顶尖战队现场打LOL全国决赛的场景。
那时候周围也都是年轻的气息，所有人疯狂的喊叫着，只不过喊的是另外两个战队的名字，他们陪着这两个战队从默默无闻，一直走到世界顶尖，那随着电竞从下九流一直走到国际主流竞技的征途，既是辉煌的故事，也是她的青春。
“DKL！冠军！DKL！冠军！DKL！冠军！”
方亚楠根本没跟着喊，仅仅是在声浪中坐了一会儿就已经头昏眼花，她抬头看着陌生的全息屏幕和熟悉的游戏界面，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方才偷听到的莫西伦的话。
人无再少年，她这情况，仿佛老天垂怜。
莫非冥冥之中当真有这么一个大神，在暗搓搓的给方亚楠一个机会，借这枯槁之躯，再重温一回年少轻狂的滋味？
若她还年轻，多好。
哦不，她确实还年轻着啊！
很显然，VCS就是方亚楠穿越前在熬夜打的射击类电子竞技游戏的升级版。
没想到时隔近五十年，科技才从VR眼镜升级到了虚拟神经传感头盔，戴上的人可以通过神经传导装置将意识完全放入游戏，在里面尽情游玩。
或许是因为场景设计复杂程度的缘故，最先兴起的便是场景要求相对低一点的射击类，又因为其本就广泛的粉丝基础，虚拟现实电子竞技迅速占领全球电子竞技市场，成为了世界最火爆的电竞游戏。
而站在这个电竞游戏顶端的职业选手，自然也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全民偶像。
“陆刃！！陆刃！！是陆刃啊啊啊！”旁边妹子尖叫到几乎昏过去。
当头那个张扬帅气的男孩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亚麻色短发，挑染着几绺银灰色，一甩头就是一个帅气的造型，看起来很是引人注目。
他一手捧枪，笑眯眯的举起带着半指手套的手，朝众人挥了挥。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疯狂的尖叫。
后面把着轮椅的方鹗虽然不再叫了，但依然暗戳戳的在那跳，他激动的上气不接下气，双眼紧紧盯着头顶的全息荧幕。
此时，战队一旁又走上了一个花里胡哨的人，一看就是游戏里装扮的角色，一头鸡毛掸子一样的头发，一身明黄色的西装，戴着副巨大的红色墨镜，看着不像主持人，倒像是个夜场DJ。
方亚楠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像极了真正舞台的游戏画面，要知道过去的登录界面有几个玩家就几个玩家，可不会有半路上来一个主持人这种情况。
看来全息游戏的自由度确实是高啊。
“大家好！”主持人和DKL战队的人挨个击了掌，在浪潮一般的尖叫声中举起话筒，造型很骚气的大叫，“观众朋友们好！欢迎大家参加由DKL电竞俱乐部主办，万方‘开启新纪元’全息家用游戏头盔研发工作室赞助的，CWOL世界虚拟真实电子竞技游戏VCS线下表演赛现场！”
“啊啊啊啊啊！”观众都已经成为了无情的啊啊啊机器。
“本次表演赛我们邀请到了来自美国的UNQ战队！欢迎他们！”
欢呼再次响起，头顶画面一转，同样的队伍集结画面里，几个人高马大的队员走了上来，一水儿的欧美帅哥，气势丝毫不亚于之前的DKL战队，看起来也很是强悍自信。
“UNQ也来了！”方鹗兴奋道，“卧槽！这就是当东道主的福利吗！啊啊啊啊！”
“他们很厉害吗？”方亚楠问。
“世界排名也有前五吧，”方鹗回答，“不过他们风格和特别，我们主要是讲配合，但他们就不一样，打起来特别浪，个人实力都很强，看他们比赛有时候比其他那些所谓的顶级比赛还要有意思。”
“也对，欧美战队花样总是多点，以前就喜欢乱来，现在估计更加变本加厉了。”方亚楠深感认同。
“咦，奶奶你也看游戏啊？这都知道！”
“何止，我以前还玩呢！”
“哦这个你说过，还说耽误你学习，害你一路保送，没机会考更好的大学，让我不要学你呢。”方鹗死鱼眼。
“……”卧槽她这么凡尔赛的吗？还打游戏害她一路保送？虽然每一句都是事实但是……因果关系不大对啊。
“我真的这么说过？！”
“难道会是我编的吗？”方鹗此时估计在翻白眼。
“肯定是我为了让你好好学习才说的，你小子是不是沉迷游戏不可自拔耽误学习了？！”
“怎么可能！我哪有空玩游戏！我连头盔都没有！”
“没头盔可以玩键鼠啊！”
“键鼠有什么好玩的？奶奶你自己都说玩着眼累手累的！”
“嘿哟，键鼠陪伴我们快一个世纪了，出了头盔就嫌弃人家了？做人不能那么渣，尤其是做男人！”
“可头盔就是好玩啊，奶奶你玩过就知道了！”
“哼！奶奶我可是长情的人！才不会做这种喜新厌旧的事。”
“长情会连自己老公都不想记起？”
“啊？”方亚楠还没反应过来，方鹗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僵了一下后突然抬手一指：“啊！比赛开始了！”
这时候方亚楠反而反应过来了，横眉竖目：“你怎么说话的……咦？哇！”
比赛开始了！
一个密闭的透明小屋从人群中抬升了起来，恰恰好顶在全息荧幕的下方，里面对面对坐着两排人，正是DKL和UNQ的战队成员本人，他们原来早就已经在备战区准备好了。
方亚楠此刻才得以亲眼见识一下这个，以前只在网络小说中出现的全息传感头盔。
那是一个包住整个头的头盔，设计相当有黑科技的帅气感，隐约可以看到半透明的面罩下一双双紧闭着双眼。头盔后部接着一个巨大的集线器，手腕粗的一条，一直延伸到墙角。
选手的面前放着一排机箱，机箱上也有长长的线材连接着头盔两边。椅子似乎是特制的，扶手是两个液体内核的柱状把手，刚好够人双手握住，还能随力道改变形状。
“哇，这应该是最新装备了。”方鹗羡慕得两眼发直，“还是配套的液态电竞椅，我就说万方肯定不会错过这门生意的。”
“这椅子有什么好处吗？”方亚楠向来好奇，“防痔疮？”
方鹗喷了：“什么呀奶奶你脑子里都是些啥？用头盔的时候人紧张了会有些本能的肢体动作，这椅子就是能稳住人的身体，让双手双脚有地方放，同时还能降温，防止人玩着玩着激动的厥过去。”
“哦哦哦这样啊！”方亚楠虚心受教，和孙子一起用羡慕的眼神看过去。
四十多年过去了，游戏画面已经完全跟真的一样，即使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场景中那些道具的质感，队长陆刃的第一视角中，硝烟扑面，沙尘糊脸，还有在碎石上小心走动时的轻微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几乎全都能听到。
以至于两队选手遭遇时，突然鸣起的枪响让所有人都虎躯一震！
太真实了，子弹呼啸过耳边，让人半边脸都在隐隐发麻，更遑论子弹打入身体时，那种穿透了五脏六腑的质感，即使不会觉得疼，可还是让方亚楠忍不住四肢一紧！
这游戏绝对分级吧，小孩子玩了不利于身心健康诶！
方亚楠真实的像个老年人一样操心起祖国的花朵起来。
两队选手在近乎与现实没有差别的建筑物中辗转腾挪，相互配合着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断厮杀着。
直播中队员之间交流的声音还不断传来，尤其是队长陆刃的指挥。
【B点B点B点有诱饵弹有诱饵弹！赛星你去缺口看B和中门！】
【收到！】
【A小上人A小上人！】
【两枪没爆头继续盯着继续盯着！】
【B点出烟雾弹B点出烟雾弹他们要打B了！】
【不可能A小至少有两个！三个人下不了B点！】
【大虫去A点大虫快去A点，肯定是佯攻！】
【好的好的我已经到中门狙点！啊操！中远有狙中远有狙！】
【复活报点复活报点！】
【A点A点A点，过来了过来了！】
【A小下去了A小下去了他们进B通了！艾卡追艾卡从中出去追！】
【狗洞集装箱后面至少有一个！艾卡注意！】
【收到收到！看到了看到了！】
【千狼掩护我千狼掩护我！我要从A大绕后我要从A大绕后了！】
【好的好的，烟雾弹！】
【……】
所有人都在为每一次击杀和阵亡而惊叫，又为每一次胜利和失败而呐喊。场面之恢弘比当年看巨星演唱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方亚楠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能看到人这样玩游戏，激动的心潮澎湃。
一个个报点和战术几乎丝毫没有停顿的倾泻而出，整个团队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一样疯狂运转着，应对对方层出不穷的偷袭和强攻，双方打得难舍难分，到后面因为战况过于焦灼，以至于所有人都吊起了一颗心，看得聚精会神，连声援声都少了。
方亚楠仰头看得脖子酸疼，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不得不抬手拧了拧后脖子。
“奶奶，你看得明白吗？”方鹗却误会了，低头问，“要我给你解说吗？”
“不用。”方亚楠利落道，“规则一点都没变嘛，地图也差不多。”
“真的啊？”
“不就是一个地图AB两个点，警守，匪攻么？要么一边把另一边杀光，要么匪攻入任意一个点引爆炸弹算赢，要么警把时间拖完，或者拆掉匪的炸弹，也算赢，没错吧？”
“是没错……可是怎么听你说起来那么简单……”
“不仅如此，我现在还觉得UNQ已经完全放弃A点了，肯定全押在B点，现在DKL还在A点放人会很危险。”
“不可能啊，刚才A小道不是还上了人吗，那只能去A点啊，UNQ在A点肯定有留人呀。”
“那不好说，中门动不动放烟雾弹，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借机溜回B了呢。”
“你这只是猜测啊。”
“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直觉，”方亚楠随口道，“你奶奶我好歹打了五千把以上啊。”
“什么？多少？！”
方亚楠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跟自己的“孙子”炫耀自己渣游戏的生涯，好像并非一个长辈的健康表率，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凡尔赛：“五千……吧。”
“？？？奶奶！爸爸知道你这么凶残吗！？”
“咳，不知道。”
“是不知道你这么凶残还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这么凶残？！”
“……第二个。”
方鹗嘿嘿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你要干嘛？”方亚楠警惕的看着他。
“嘿嘿嘿！”
“你不会以为你能拿这威胁我让你爸同意你打游戏吧？”
“我觉得有可能诶。”
“你想太多了！你奶奶我可是打着游戏一路保送……”
“我知道我知道，而且如果少打点游戏老实去考试说不定能考个更好的大学呢！”
“哎你这孩子可真讨厌！”
就在这时，主播突然把画面一切，放出了战场全景，也就是给观众看双方战队位置的情景，只不过为了防止作弊，会比真实战况还要延迟一点，此时放出来的就是方才陆刃派人去守A点的场景。
方鹗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我kao！”
方亚楠当然也看到了，冷笑一声。
“真的溜去B点了！”方鹗惊呼，“奶奶你神了！UNQ真的早就放弃A了！”
“哼！”
“你真的是直觉吗？！”
“你还不明白吗，这叫经验！B点的烟雾弹不一定是给B点放的！不是只有诱饵弹是诱饵，烟雾弹也可以做诱饵。”
“你是说UNQ在B点放烟雾弹是为了让陆刃以为他们要佯攻B点所以反而往A点派人？”
“你等等这话好绕让我想想……嗯，对，是这样没错。”
“哇，”方鹗喃喃，“这不就是套娃么？”
“所以打游戏最怕的是想太多。”方亚楠道，“就像我们那时候最喜欢说的，禁止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