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额角痣,红凤发
金玉慈给侍者一个地址让侍者叫黄包车送郑屹立回堂口,自己一路狂奔找到陆十。
“果然是蒋舒白,他一直走在我前面,或者说他一直都在阻拦我找金容儿!”
金玉慈将郑屹立酒后的话全部告诉陆十,问他:“如果你是蒋舒白会因为什么妨碍我?”
“你要是先找到金容儿,就不帮他查匡家的线索了?”
“我原来也想过,但说不通,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不帮他他就得灭我的口,我没得选,肯定要做他吩咐的事儿。”
“他怕你不尽心尽力?”
金玉慈摇头:“不,哪个人找到亲人会不想和亲人在一起?他一定知道若让我找到金容儿势必要好好待她,那蒋舒白完全可以用金容儿拿捏我啊,反而我更要听命于他,他怎么会妨碍我找人?”
“那只有最后一个原因了,金容儿知道一些要紧的事,还与他有关,或者牵连商会。”
这句金玉慈听进去了,现在除了这个理由没有什么可以说服她。眼看金容儿的下落近在咫尺,可她就是够不着最后那一线,金玉慈疑虑重重,蒋舒白到底瞒着她什么?如果金容儿身上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她还能活吗?
金玉慈心事重重的回到仙乐宫,即将开门迎客,现在仙乐宫里走的走散的散,新来的还没培养成熟,她必须天天当班。
可谁知她刚一踏进化妆间,一个人在她面前噗通跪下,定睛一看,又是雪菊。
“碧君,她怎么又跪下了?”
“金老板,玉慈姐,我信了谗言才做了那些事,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我那不省心的娘在外面惹了事儿,婉儿姐说只有姚老才能摆平那些前朝遗老,所以我请他来是有事相求,没想到那个老色鬼妄想辱你……”
原来如此,金玉慈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档子事儿,她坐下,问雪菊:“挺早以前的事儿了,你不说都翻篇了,怎么突然就来告饶,怕和晚秋一样?”
雪菊嘤嘤哭起来:“您罚我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想过害人,可还是害了你。”
“其实你可以不说,陈丽婉今晚就会离开天津,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了。”
雪菊摇头:“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段时间心理却难受的紧,我承认我怕芸姐,怕商会,怕你还有后招,但我从没想过害人,我觉着就算你把我罚了也比天天睡不着强。”
“哈哈哈哈!”金玉慈大笑,示意碧君赶紧拉她起来,见雪菊一脸委屈,她问,“告诉你‘多一事不是少一事’的是陈丽婉吗?”
“嗯。”雪菊又赶紧摇头,“不,不是,是我听很多人说,就自己想的。”
“行吧,就当我信了你。”金玉慈已经了然于胸,“我这个人不爱拉帮结派,但在仙乐宫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我有我的规矩,谁也不能碰。”
“您说!”
“咱俩一样大,但论资历跟你比我还是新人,所以你作为唯一剩下的‘老人’得出去告诉那些才来的小丫头们,仙乐宫虽是名利场,但不是个起内讧的地方,我在这儿一个月它就得干净一月,我在这儿一年,它就得干净一年。”
“我这就去告诫她们。”
雪菊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周芸就进来了,她不温不火的说:“哟,看来我得准备荣休了,仙乐宫的新主子马上就可以上位了。”
金玉慈一惊,但她在周芸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判断不出来周芸是喜是怒。
“芸姐说笑了,我哪敢觊觎您的位置,再说离电影选星比赛没剩几天了,您知道我待不了多久。”
周芸这才露出笑容,她问:“怕我?”
金玉慈点头。
“如果这都怕,你还如何混迹水更深的电影业?你要去的是上海滩,那里一条蛇都有九个头,没点儿魄力你更难生存,无论多可怕的事当前你都得沉得住气。”
“您没因为我刚才的僭越之举生气?”
“这有什么可气的,我老了,总有荣休的一天,仙乐宫总会有新主子,为什么要为这种事生气?”
金玉慈敬佩周芸的豁达,来天津数月,她第一次感到心境豁然开朗。
“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邹俊平下周要来天津筹备他的新电影,在比赛之前你们得见一面,让他对你有印象。”周芸从金玉慈背后捧起她的头发挽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脸说,“这么年轻貌美,当然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可是周芸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她发愣般盯着金玉慈的额角看,半天一动不动,着了魔似的。
“芸姐?你看什么呢?”金玉慈颇为奇怪,因为她唤完之后,周芸又在她的脸上像找东西一样上下端详。
“你在找什么?”金玉慈又问一句。
周芸指着她额角问:“你这颗痣从小就有吗?”
“有啊,打我记事儿起就有。”
“那,你脑后这一缕红发也是打小就有吗?”周芸用手捏着细细的一小撮头发又问。
“这你都看出来了?这撮头发我爹本来说要剃了,可是我哥喜欢就留下了,后来等我长大头发一多也就看不出来了。”
“你哥?你爹?”
金玉慈自知失言,连忙解释:“我自小被辗转卖了几户人家,其中一户养父家还有大我的兄长,但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我就又被转卖了。”
说完金玉慈就后悔了,她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精明如周芸只要稍稍思量就能挑出一百个她身世的破绽,她害怕极了。蒋舒白帮她骗了秦爷圆了谎,可她今天自己却先露了怯。
“你……听没听说过林瑶这个名字?”
让金玉慈意外的是周芸关注的重点根本不是她的身世,而是另外的一件事。
“没。”金玉慈摇头。
“怎么可能这么像她?一样的额角痣,一样的一缕凤发。”周芸兀自嘟哝着,“还有你学东西的速度,嗓音,跳舞的气质……”周芸捧起金玉慈的脸,问她,“你到底是哪里人?”
“山……山西……黄河边……”金玉慈硬着头皮扯谎,山陕之间只有黄河两岸的口音十分相似。
“有没有可能你其实是陕州的人,但是后来去了山西?”周芸还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被卖过太多次。”
“万一呢?有可能呢?”周芸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又问,“那你认不认识姓许的?”
金玉慈脑中炸响,心脏狂跳,难道周芸知道女通缉犯的事?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害怕常常接触政府要员的周芸已经怀疑她和去年的革命党死亡击毙事件有关,难道周芸猜到她真实身份了?
“不,不认识。”金玉慈摇头,她根本不敢说多余的话。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许江汉?”
又是这个名字,金玉慈想起来中午她也从郑屹立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按照周芸如此恍惚的样子,看来这个人和南洋商会牵扯极大。她忽然意识到或许秦爷留郑屹立正是因为他要通过人贩子之间的网络暗中找人,许江汉什么人啊,让秦爷如此大费周章。
没等金玉慈继续回话,仙乐宫提醒营业的西洋钟声响了起来,楼下奏起了音乐,陈经理也在化妆室外敲响了门,周芸回过神来,投向金玉慈一个奇怪的眼神,这才整了整衣裙走了出去。
楼下传来周芸清亮的待客声,金玉慈也从后台转出去,走到观众席对眼含春波注视着雪菊的陆十悄声说:“去打听两个人,一个叫许江汉,一个叫林瑶,应该都在陕州活动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