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萌动
光绪三十四年，慈禧死了，大清名存实亡。
“剪辫子咯！”
全国各处都在剪辫子，其实剪辫子之风早些年就有了，可是像秦午这样老实巴交的小商贩哪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不想惹事。
“嘿！阿午，剪辫子！”林瑶带着周芸跑进店里。
看着林瑶手里的剪刀，秦午摆手：“不剪，不剪不剪，万一皇帝逆势而上，谁剪辫子砍谁的脑袋。”
“瞎扯！马上就亡了的朝代哪有皇帝说话的份，现在是爱国志士的天下，谁敢砍老百姓的头？”林瑶按住秦午，手起刀落剪了秦午的辫子，“哎呀，这么留一截不好看呀，不然都剃了吧，重新长。”
没等秦午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脑袋上已经凉飕飕的了。
周芸在旁边捂着嘴笑：“好丑。”
“小丫头，我丑你高兴什么？”
“我就高兴。”周芸吐舌头，秦午看着她，对林瑶说，“我们认识时你就小芸这么大。”
“你什么脑子？小芸十一，咱们认识的时候我刚满十岁，被我妈罚着做女红，但是我想看戏，就跑了。”
“你可真有意思，大户人家小姐翻墙去看武戏，还爱乱跑，要不是你成天跑我摊儿上，我还开不起这店铺，你爹娘真不管你？按理说，你是小姐不该整天在我这儿，为啥你们家人没人说呢？”
“说什么？我爸爸是前清留过洋的，他也不是世家出身，凭着学得好做官，可不是个老顽固，我妈妈是有些腐朽，但是架不住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呀~”
林瑶说这话的时候很得意的样子，秦午也奇怪：“是哦，你们这种家庭不多生几个孩子吗？”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乐得自在，祖辈的爱都给我一个，妙啊，我这人就是享受型的，都来爱我吧，我啥都要。”
林瑶说着，夸张的挥动双手，周芸一把抱住她：“小姐，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芸儿！”林瑶在周芸脸上亲了一下，周芸立刻手舞足蹈。
她又递给秦午一张邀请卡：“这是隔壁大学为了迎接新时代办的舞会，我们学校收到邀请了，你晚上来啊，我有节目，大学里有好多漂亮姐姐和你年纪相仿。”
林瑶话都没说完，秦午脸就红了。
晚上七点，秦午专门去成衣店买了一身看上去很像学生很文绉绉的套装穿上进了大学校园，他看什么都亲切，他所有念的书都是这些年林瑶和学院的同学们教的，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活动礼堂里，一阵钢琴声悠扬的响起来，秦午知道来对地方了，他兴冲冲的跑进去，林瑶说她也在，那他得先去找她，不然这种场合他很紧张，得靠林瑶带一带。这些年这种洋气的世面都是林瑶带他的，虽然她小他五岁，可在见世面这件事上实在是很有经验。
活动中心人很多，大学生们朝气蓬勃，舞池最前方有一架钢琴，一个穿着白色礼裙的背影妙曼多姿，她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大家沉醉的听着，秦午站在人群前端，别人他不认识，那个背影他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
一曲终了，林瑶从琴凳上站起来回过身，舞台的灯瞬间大开，林瑶转过身来，秦午刹那间觉着心脏骤停！
林瑶，白色礼裙，长发披肩，发尾还有弯弯的弧度，她画着淡妆，舒展双臂自信的对观众行礼，一颦一笑尽显高贵。
秦午痴痴的凝视着林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瑶，从她十岁到十六岁的六年间，她一直是扎着两只辫子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秦午知道她很好看，可是今日的光彩却大大超乎了他所有的意料！
“阿午，阿午？”林瑶的声音在秦午耳边响起。
秦午回过神来，这张美丽的脸现在就在他眼前，他突然目光躲闪，不敢看林瑶。
“你咋啦？我刚才弹得好不好听？这首曲子我才学的，厉害吧？我这人，过目不忘，一遍就会，爸爸说我是天才少女，牛不牛？”
“好听，好……很好……”秦午说这话的时候气息都不稳了，他甚至有些想哭，自己何德何能能认识如此美好的她？
“小姐，阿午傻了。”周芸不失时机的在周芸面前说，“他刚才看见你就傻掉了，傻掉了的还有好些人，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我都看着呢。”周芸指了一圈男生，撇嘴。
果然，不断有男生走来伸臂邀请林瑶：“小姐，可不可以请您跳支舞？”
“可以。”林瑶大大方方把手搭在一个男生手里，然后进了舞池，和所有舞蹈的人融为一体。
秦午这才敢再次将目光投进人群中，只有林瑶不看他时，他才敢认认真真的凝望着美好的她。可是看她跳舞，秦午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一点儿没有了来时的兴致，转身就走。
夜里，秦午辗转反侧睡不着，凌晨两点，他干脆起身冲进后院，打开水缸直接把自己塞了进去。
“冷静！”秦午对自己说，“别想那些，你怎么敢打瑶瑶的主意？大混蛋！不许想那些！”
秦午在水缸里浸泡了很久，再次出来时他发现没用，他眼里脑子里满满塞着的都是林瑶。
再次看到林瑶，秦午就跟往日不同了，他只要想起自己就羞耻，他现在很难不注意接送她上学的是少见的小汽车；很难不在意她今天学钢琴，明天学提琴，这些都是他完全不懂的；他很难不在乎来学校找她的男生们也都坐着小汽车，各个都穿的很贵气，一看就是世家公子……
街上的混子又来找事，往常秦午都会乖乖给他们钱，用他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息事宁人，可是今天他很烦，他看见随着林家接放学的车跟来的还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但是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收钱，听到没有？”混混贯昭敲了敲秦午的柜台，抽手在秦午头上撩打一下，“傻了你？”
“你骂谁？”秦午抬眼的瞬间，眼里皆是怒意，“说话归说话，动手就是另一码事了。”
贯昭一愣，看看后面跟着的其他混混，很没面子，生气：“你干啥？造反？这条街你打听打听……”
“啪！”
他话都没说完，一拳已经落在了脸上，秦午出拳之快，等贯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收了拳站在原地，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你？是你？你会功夫？”
“你先动手的。”
“妈的！给我打！”贯昭一挥手，混混们应声而上。
秦午根本不怕这帮没什么真功夫的混混，三下五除二，七八个人已经倒在地上。
“秦午，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大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以后你们要钱可以，不许动手，再有下一次我不保证动手那人的指头还在不在手上。”
秦午言语淡定，转身走进铺子关上门，打架的事过眼云烟，他满脑子都在猜林瑶被那公子接去了哪里，她什么时候能再来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