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声音
凌丁赶紧寻着声音探去，只见侧方缓步上来两个粗狂的男人，他们边走边讲话，讲的好像是蒙语，她听得不是很懂。
怕被发现，凌丁眼疾手快，藏进了一侧的草丛里。
那两个男人分别坐到她刚坐着的大石头上，两两望着江面。
一个年长，六十左右，一个年轻，二十多岁。
年长的满脸的络腮胡，年轻的面颊倒是挺干净俊朗。
年长的说道：“真金，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么久才能攻占临安吗？”
年轻的说道：“因为临安有长江这道天然防线，更是他们在家门口的防线，他们不得不死守。”
年长的汉语说的有点绕口，年轻的倒是说的麻溜，但是凌丁却呆住了。
真金？孛儿只斤·真金？不是忽必烈的儿子吗？
那年轻的是真金，那年长的是不是就是忽必烈了？
凌丁透过杂草细看，那两人说话时的状态自然随和，应该就是父子了。
难道那个年长的人就是一代雄主忽必烈？就是横扫欧亚大陆创立了元帝国的忽必烈？
凌丁心头惊讶，趴着身继续听。
忽必烈问道：“那你知道赵宋为什么不建都建康，而是建都临安吗？”
真金回答道：“建都建康，长江便是前线阵地，而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淮南之地便是第一道防线；但是建都临安，那么淮南就是鞭长莫及的了，长江便就是成为了第一道防线了。
光从军事上看，守江只有江南半壁江山，而守淮可留中原之地。赵宋选择守江，也就说明，统治者一开始就是秉承着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姿态，一开始就没有开疆拓土恢复中原的勇气和决心。”
“哈哈哈哈。”忽必烈嘲讽味儿十足地笑了：“是啊，从建国之初，统治者就是秉承着苟且偷安的姿态，所以现在陆秀夫才能带着小皇帝出海逃亡啊，这就是一开始就是给自己留下逃命的生路的呀，哈哈哈哈。”
真金也有点怒其不争般地摆了摆头。
忽必烈又说：“上没有虎狼雄心，下自然也就没有匹夫之勇，宋人无气节啊，无气节啊！”
真金稍有纠正道：“也不尽然。听说陆秀夫拥戴的小皇帝因为受不了海上风寒染疾死了，他就又拥立了一个。每日上朝都是端持着手板，俨然还像是在临安朝堂一样。
还有文天祥，弃文从武散尽家财一路招兵举义，一心只为保住他们的国。”
这话忽必烈还算认可，他轻点一下头，说道：“陆秀夫，文天祥，还算是个人物。一个在海上处理着风雨飘摇的国务，一个被一路追杀逃亡却还想着中兴。”
不过说着说着，忽必烈还是笑了。陆秀夫端持手板在海面上朝？文天祥自身难保却还想要以卵击石？忽必烈想到那两个画面确实感觉滑稽。
他们以聊天的口吻继续在说着，但草丛里的凌丁却是越听越不淡定了。
“凌丁，你别乱动，你是生病了。”
“喝下药就好了，来，没事。”
为什么生病时候的声音，会跟真金那么像？
凌丁有点毛骨悚然，怎么可能？那声音怎么会跟真金像？她才过来二十天，不认识什么元帝国的太子爷！
凌丁不动声色地朝前探了一点脑袋，眼睛射过丛林去细看真金的脸。他们父子俩长得不像，忽必烈虽然年长，但气势雄武，真金虽然年轻，板块也大也硬，但给人的感觉却舒和多了。
同时也看仔细了，真金她真的从来没见过。
凌丁缩回脑袋，这晚风轻吹，虫蛙鸣叫，进她耳的人声本就是经过了一层干扰，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稍后一会儿，忽必烈站了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长江水，一张宏伟的军事构图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魄力道：“尽快促成与那几个民间军火商的交易，灭宋的方针我们已经晚了几十年，绝不能再拖，定要给他们连根拔起！”
听到这话，真金顿时肃拜。他屈膝跪下，拱手于地，头也沉下：“遵命！”
蒙古的得令语并不是“遵命”，忽必烈看着真金的身影笑了一下：“你这汉文化确实融入得不错。”
凌丁趁这时间，悄声爬开。她不敢多呆，不能被发现。
……
次日子时初，宅务室。
凌丁背着她的小书包，里面装着她的所有家当。
到了的时候，她专门摸了摸手链。
之前还担心手链丢了，或是被那个给她喂药的人顺走了，没想还在屋子里。
想必是她昨日急着去见赵彦才不小心掉了的。
天色黑黢黢的，就门缝中有点微光挤出来。
凌丁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开，是肥头大耳的熊铁，正啃着火腿，满嘴的油腻腻。
“挺守时啊！”熊铁把她带进屋，她前脚进去，后脚门就被关上了。
凌丁回头看一眼紧闭的门，再看前方桌旁坐着的吴窃，熊铁也去坐下了，他们两个人对面坐着，桌上摆着各种肉食类的小吃，和两壶酒。
两个人都笑着，笑得好贱。
凌丁一眼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快扫一下这屋子，有扇窗，但被锁死了。
但她不惧，走过去，还把肥头大耳的熊铁推过去一些，腾了个位置出来。自己再坐下，高姿态问：“宅务呢？孩子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两个人顿时就狂笑出了声。
凌丁瞥他们一眼，再问：“宅务呢？野副尉！”
“野副尉？”吴窃又露出了满口的黄牙：“这种事你跟我们交易就行了，哪儿还用得着请野副尉出面。”
“所以你们就是骗我咯？”
熊铁油腻腻的脸庞凑上来：“你叫凌丁吧？平常见你卜卦一文两文的，没想这一出手就是两百贯啊！那，肯定，就是还有别的钱了？”
凌丁有点嫌弃地避开一点距离：“你甭管我有多少钱，反正今天人不到齐全，我们就不能达成交易。必须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还要野副尉出具的证明。”
“嗯！你说了算吗？”坐对面的吴窃起身走过来，他虽然不胖，但是丑得遭殃，个头也比凌丁高，凌丁跟他对比还是显得非常非常的弱势。
“嗯？你说了算吗？”旁侧的熊铁也将身子凑过来，两个人就这样把她围了起来，都在贱笑着，笑她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