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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十六路盗门1

书名:三十六路盗门本章字数:2956

紧接着,我就感觉有人爬进了水泥管子,有手摸到了我的百宝囊,我便明白了,这是同行上门了。

凡是贼都有个百宝囊,装有各种各样的盗窃工具,百宝囊的形制多种多样,有的贼用腰包做百宝囊,有的用布口袋,有的用小皮包,我用的就是一个腰包。

这贼两根指头间夹着一个精钢手术刀片,要划开我的包,目的是偷出我百宝囊里的指刀来。

郝栋才对我讲过,贼和贼过招比偷技,以谁先偷到对方指刀论输赢,指刀就是一个贼夹在指头上用的刀,每个贼都会有一柄,首先指刀是一个贼行凶的利器,贼不可能和劫道的一样长枪短刀的吓唬人,贼用的都是隐藏在手掌间的东西,最长不过匕首,别看东西小,凶贼出手必取人性命。

能用指刀划开钱包,就能用指刀割开目标的动脉,能在目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走钱,就能在接触的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指刀一来是贼最致命的凶器,二者也是一个贼的脸面,如果指刀都被别的贼偷了去,那这贼就算栽到姥姥家了,可以断指退出贼道了,所以贼和贼一上手,就是互相偷指刀,就看谁手法好、技术高。

自打我出师以后,这是第一次被别的贼偷,说实话我当时有点紧张,加上不知道市井普通小贼的路数,以为他们水平会和郝栋才差不多,于是我就下了狠手。

我升了挂,用打闪韧针的手法,先从百宝囊里把我的指刀摸了出来,我用的指刀是一片刮胡子的普通刀片,一来我动作奇怪,二来我有蟒山定影法,所以对方压根没看见我手法。

我却眯缝着眼,能看清他慢腾腾的手法,而且这贼没有夜视能力,我练的就是一双夜眼,差距太大。

在这贼不知不觉中,我和他过了一招。

他夹着一柄精钢手术刀朝我百宝囊划去,就在划下的瞬间,他猛然发现,刀片划在了一床破被子上,刚才看见的大活人却早已不翼而飞。

这贼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人呢?

单凭这一声喊叫,我们两人就已经分出了胜负,高下自明了,因为盗门里有讲究,叫‘做贼挖窟窿,全凭不吱声!’又叫‘贼死不语。’

窃贼偷东西是不能说话的,这条规矩源于前清的刑律,前清断案时,窃贼和强盗的区别是,有没有和事主家说过话,和事主家说过话,就以砸明火抢劫论处,和事主家没说过话,就算偷。

砸明火的斩立决,偷窃的徙三年,量刑不一样,所以做贼的进宅,打死不能发一言,说一句话,就算砸明火!

这贼一看我不见了,情急之下说了声:人呢?

这就算栽了!

我用了个金蝉脱壳之法,在眨眼之间,就钻出了水泥管子,坐在水泥管子上方,同时用了一手遮影法,往下一看,把我吓了一跳。

水泥管子外站着七个人,围了个大圈儿,水泥管子下面站着一个中年人,看样子四十来岁。

刚才和我过招的那贼从水泥管子里钻了出来,对中年人说道:老大!怪了!我明明看见他在管子里睡觉,怎么刚一进去,就只剩了一床被子?活见鬼!

我这才看清,刚才摸进水泥管子里的人,竟是那天在杨各庄车马店里碰到的贼。

老大沉声说道:蝎子!是你看走了眼吧?这小子压根就没在里面,你不说昨晚上就跟踪他来这了吗?

至此,我才恍然明白,昨晚我在小饭馆吃饭的时候,就被杨各庄车马店里这个匪号叫蝎子的人盯上了。

在小偷这一行里,没人用自己的真名,都是用化名,好多人被翅子抓了去,都没法搞清他真实身份,84年才开始用身份证,那年月没户口没身份证的人太多了。

蝎子就是他在这个行当里的正式名字。

蝎子能跟踪我到此,是因为我喝了二两酒的缘故,由于喝的比较急,加上愁事烦心,出门的时候晕晕乎乎,走路都踉跄了,没有发现被人跟踪,要在正常情况下,他跟踪不了我。

跟踪我来之后,他没敢冲我下手,而是先向他的老大汇报。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毛头小贼,上边都有老大,这些老大的上面还有一个总瓢把子,总瓢把子控制着整个淞海市地区的小偷,有组织有纪律,管理严明,绝对比社会上大多数组织都严格。

这里不得不先讲一讲贼道规矩。

蝎子是最底层的马仔小贼,贼道上对这种底层小马仔有很多称呼,年龄大些的喜欢用老荣、小绺这类的称呼,年龄偏小的喜欢用钳工、镊子、两夹、佛爷、佛手等称呼。

根据地区的不同,称呼略有差别,淞海市贼道更喜欢用佛手代指小贼。

凡是必须在外面抛投露脸,伸手去偷钱的贼,统称为佛手,意即基层小偷,佛手这一级往上,就是堂主了,也叫二掌柜的,因为总瓢把子常被称呼为大掌柜的,所以底下的堂口负责任人就被叫做二掌柜的。

所谓的堂口,其实就是地盘,这里的地盘不是空间上的概念,而是指可以偷窃的领域。

当时贼道公认有三十六路盗门,其中市井贼道有二十四路盗门,暗三门有十二路盗门,当然了,这只是最笼统的分法,细分的话三百六十路也不止。

市井贼道第一个路数,叫‘孤燕’,顾名思义,是指一个人行窃的独贼,这类贼善用‘抹子活’,抹子活就是刀片的意思,偷窃方式习惯开天窗,意思是用刀片划开被偷者的口袋。孤燕多活动于汽车火车以及人来人往的街面上。

这路贼是盗门中典型代表,非常标准的一路窃贼,当普罗大众听到贼这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这路贼。

市井盗门第二路叫‘走巢’,蝎子就是这一路窃贼,走巢一般活动于宾馆饭店,专门偷客旅财物,比如去车马店行窃。

由于环境因素的制约,这一路贼的手段还要高于孤雁,因为孤雁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下手,但走巢只能因地制宜贼起飞智,偷的相对困难。

第三路叫‘白龙挂’,白龙挂是明朝的一家盗舍,翻墙越脊常用一根白布,是不折不扣的飞贼,所以盗门中常用白龙挂代指高来高去的贼,这一路贼蹿高蹬矮翻墙越户如履平地,飞贼大多轻功了得,因为这类贼常偷豪宅富户,所以多出侠盗。

随着自行车的流行普及,就生出第四路贼来,叫‘游飞’,这一路贼专偷自行车摩托车,乃至后来的电瓶车,他们或一人作案,或几人龙卷而来,呼啸而去,精通于各类车锁,上手就能打开,会骑各类车,熟悉城市道路,知道该往哪里躲,有时几分钟内就能销赃。

第五路叫‘守庙’,他们偷窃的场所是固定的,比如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市中心的百货大楼等,他们守住一个地盘,只允许自己堂口里的人去偷,一旦发现有外来的贼,少不得有流血事件发生。

第六路叫‘游黑’,这一路在解放前叫吃火轮的,解放后主要在客运火车和客运汽车上行窃,火车或汽车上的偷窃环境非常好,人群都挤在狭小空间里,方便行窃,而且凡出门在外,穷家富路,腰里头都有点票子,即使不小心捅炸失风,只身在外的旅客也多敢怒不敢言,所以汽车和火车在贼看来,是只肥羊。

正因为是肥羊,能做游黑的贼都有黑道上的人罩着,每一班火车、汽车都由不同的堂口把持,每个吃游黑的贼都不能在自己堂口地盘外的班次行窃。

比如火车上的游黑都是吃单程的,从淞海市出发到巢泽县,去的时候淞海市的游黑贼能偷,但回来的时候,不能偷,回来这趟车,是属于巢泽县游黑的,互相不能越界,汽车亦然。

第七路贼叫‘冒险队’,他们专偷货运列车,那年月铁路线上常运送很多金属物资,比如淞海作为港口城市,有铜锭、铝锭之类的大宗物资通过铁路运往内地。

于是就滋生出了一路贼,专门扒火车,卸铝锭铜锭,涉案金额很大,官面上打击力度也很大,今天吃香的喝辣的,没准明天就进去了,所以叫冒险队,他们完全可以做到一夜暴富。

这类贼因为和翅子(官面)顶着干,所以这一路财黑道上不插手,贼道上也不插手,是一股相对独立的势力,内中多有亡命之徒,但总得来说,他们属于盗门一行,独占一路。

第八路盗门叫‘水老鼠’,专门在水面上行窃,海里的客轮是他们下手的主要对象,有时候也趁着夜黑风高,偷近海养殖区,总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路上有贼,水里也一大把,凡是水面上干这勾当的,都叫水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