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子和你没完
南疆的谋划暂时到不了洛阳,可黑斗篷造成的伤痛却已经切切实实的落到了两个坏胚的身上。
尸毒这种毒极为难缠,一旦上了身,就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你若乖乖投降,躺着等死还则罢了。你但凡想不屈服的跟它斗一斗,想将它拔除体外,它就开始给你脸色,时不常的要叫你痛上一痛。
尸毒的痛,是那种由伤口散发出的蛛网一般的疼痛——这是二人因为吃了唐逸护心丹,毒没有深入造成的。范青囊说,如果毒再深一点,拔毒的时候就是骨头缝里开始疼,更受罪。如此一看,这番折磨便也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反正比之妇人产子那是差的远了。
唐逸到底还是顾着脸面的人,这般的难受他也咬着嘴唇忍着不喊出来。
李乘风就不同了,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整个小院都能听见他每天嗷嗷嗷的叫声。
范无药人老成精,每天来检查一遍两个伤员的药浴方子后,就赶快施针,然后走人。也不说什么慢慢来了,也不怕急火攻心了,一切讲究的就是“兵贵神速,来去如风”。
于是,盯着熬药汤的活就交给了自己的小徒弟——白芳华。老神医笑眯眯的拍着白芳华的肩膀:“徒儿啊,医者多见病例,方能有所精进。这南疆秘法造成的尸毒乃世间罕见,机会难得,你要好好观察啊!”
白芳华看着师父被吵的已经炸起来的头发,做了个嘴型。
范无药只看见嘴型,没听见声音,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吵聋了,手搭在耳朵边往前凑了凑,白芳华就又做了一遍嘴型,师父表示还是没有听见。
面容可爱的小徒弟笑的格外天真,示意师父把耳朵凑过来 ,范神医照做了,只听得白家女娘气沉丹田,朱唇微张,然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声音在神医耳边炸开:“我信你个鬼!”差点把神医半条老命喊去阎王殿。
范青囊揉着耳朵跳脚:“逆徒,逆徒!”
白芳华笑的开心:“师父谬赞!”
白芳华开始怀念起昏迷时候的李乘风——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如墨的长发散于枕间,长长的眉毛斜飞入鬓,看起来还是挺英俊的。最重要的是:安静,真的安静。白芳华的大师姐,现在嫁入一刀门的“红袖医女”柳芳芳女侠曾经说过,男人,话少的最好。话少是男人最好的驻颜术,男人话少,长相一般的可称为“沉稳”,长相俊逸的便叫做“清冷”,长的更好些的便当得起“谪仙”二字了。话多的就不行,长的再好也不行,你见过哪家谪仙如此聒噪的?再俊朗的男神仙,一旦话多了起来,就瞬间从天庭跑到了天桥,不成样子,实在不成样子。
白芳华深以为然。你看同样是个郎君,厢房里的唐逸就比李乘风更加的惹人遐想,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在眼睑下面投下两道淡淡的的影子,眉头微颦,时不时的还轻咬下唇,像极话本子里正在帮人间受苦受难的男神仙,当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啊!
“姓白的!医者仁心!疼死了!”李乘风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白芳华在李乘风院里的小灶间盯着两个大锅熬药浴的汤子,她翻个白眼,把身子扭到一边。
师父说了,拔毒虽疼,却并非无法忍耐。不可频频使用麻服散,以防伤了郎君的脑子。
“嗷!我要疼死了!我都看见我太祖母了!”
白芳华捂住了耳朵。
“姓白的!我太祖母说,你再不管我,她就找你麻烦!”
白芳华将小灶间的门关了起来。
“姓白的,我太祖母说,我若疼死了,她便带你一起走!”
白芳华正打算继续装死。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
小灶间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少女,这少女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瓜子脸,眼缝很长,弯弯的,即便不笑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她是笑着的。这是李乘风身边的丫头:樱桃。
樱桃此刻脸上难掩焦急之色,眼圈有点红红的:“女娘去看看我家三郎吧,他似是疼晕过去了。”
白芳华一听吓了一跳,尸毒拔毒会疼,这是正常的。可若是疼晕过去,这便不正常了。可是毒性又深入了?不对啊,师父日日施针,药浴每天都倒出去一大桶黑水,这是拔毒顺利的样子,怎么可能又深入了?今日已经是第三日,按道理说,今日疼痛应该有所缓解才是,这也正是白芳华为什么不愿意理李乘风的原由——她知道这小子在故意夸大其词,就是吃不了一星半点儿的苦头。
白芳华赶紧站起来拂了拂坐皱的裙摆,抓起一旁的药箱,跟在樱桃后面去了李乘风的卧房。
白芳华进了屋子,果然看见那个聒噪的家伙不喊了,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好像昏迷过去的样子。白芳华心头一紧,可还是决定要认真看看再下定论。
床上的李乘风脸偏向床内,看不真切脸色,身上也盖着薄被。
白芳华看向他的另外一个丫头……蜜桔。
蜜桔是个曲线突出的圆脸少女,可能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曲线过于玲珑,平时总是半含着胸,因此白芳华就觉得她不如樱桃开朗。此时蜜桔缴着手指头一脸无措的站在床边,看样子也很是焦急。
“玩真的……”白芳华心里嘀咕“看这俩丫头的神色不像装出来的,李乘风是真的晕了?”
想到这里,白芳华上前一步,想看看李乘风的脸色。李乘风哼唧了一下,似是很难受的样子,将脸又往里转了一转。于是白芳华示意蜜桔去拽李乘风的手腕,她要给他号脉。李乘风哼唧一声,手缩了缩,蜜桔拽手无果。
白芳华眉头皱了一下,樱桃急道:“还请女娘为我家郎君想想办法吧,我看他着实难受的紧。”
白芳华想了想:“李三郎如今的情况,似是毒侵入髓的前兆,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命不久矣。”
两个丫头一听,小脸煞白。樱桃带着哭腔道:“要不,要不奴婢去把范老神医请来看看?”
白芳华摆着一副医者自持的样子道:“倒也不用。师父他老人家料知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早已将医治之法传授与我。倒也不用担心。”
蜜桔赶忙让开床边:“请女娘快救救我家三郎。”
白芳华老神在在的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陶罐,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罐活蚂蚁,看的两个丫头直缩脖子。
其实蚂蚁是不太吓人的,可白芳华的蚂蚁却不是寻常蚂蚁——那是种红色的,比寻常蚂蚁大出一倍不止的大蚂蚁,更何况那样一大罐,像樱桃蜜桔这样的寻常女子便是远远的见了,也要躲的远远的。
白芳华用手托着那个陶罐,清了清嗓子:“这是香木蚁,比寻常蚂蚁大上很多,喜食其他小虫,有时也吃点老鼠什么的,很是能咬……”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见李乘风的被子抖了一下。
白芳华的嘴角为不可查的勾了勾,继续道:“李家三郎现在的情况,只能以毒攻毒,将这罐蚂蚁倒在他的伤处,蚂蚁闻见血肉的味道,就会往里钻。蚂蚁钻的时候会分泌蚁毒,用蚁毒中和掉尸毒的毒性。”
说完,她又长长的叹息一声:“只是此举甚是凶险,我万一手一抖,蚂蚁倒多了,蚁毒过剩,可能……”这个可能让两个丫鬟的小脸更是白了三分。
“如今李三郎情势危急,也容不得我再做斟酌,那便听天由命吧!”说罢,白芳华举着陶罐走到李乘风床边,伸手就要拽李乘风肩头薄被。
说时迟那时快,李乘风猛然转身,大喊着去拽白芳华的肩头:“你个毒丫头,我拿你喂蚂蚁!”
“啪!”一声脆响,白芳华足尖一点已退出一步,李乘风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室内一片寂静。
巴掌的主人衣裙飘飘,施施然盖好陶罐,笑的很是良善:“看起来三郎无事,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一息之后,刚准备小憩一会的唐逸被院里的一声咆哮警醒——“白芳华你个死丫头,老子跟你没完!”
唐逸愣了一下,觉得这话颇为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