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动容
卫凛霄即便此刻身上全是发汗后黏滋滋的不适感，可也一时无法顾及，他捂着空辘辘的肚子下楼。
昏沉的脑袋恍惚间才回忆起来，昨晚他把宴会上吃的那点东西，全都吐了洗手间的马桶里。
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就闻到空气中携来的诱人香味。
餐桌上似乎是放着什么。
卫凛霄一步步走了过去，来到餐桌边，睫毛微微下垂。
桌上放着一碗散发酸味的醒酒汤，旁边还有几道凉了的菜：萝卜玉米排骨汤、清炒西蓝花、番茄炒蛋、蒜蓉空心菜、苹果山药小米糊、四黑粥，莲雾粉水果盘里放着一个苹果和一根香蕉，左手边的茶色玻璃杯里还装满了乳白色的牛奶。
昨晚虽然烧得迷迷糊糊，可还是隐约察觉到有人对他贴心照顾。这一桌养胃的，想来也是她连夜做的了。
卫凛霄想起蹲坐在卧室床边累趴下的陆瑾，眉宇不自觉舒展开，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他回神，视线游移到瓷碗上的筷子和勺子，咽了咽凸起的喉结。
手才刚准备抬起，这时耳后传来了“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都冷了，我去热一热你再吃吧。”
陆瑾出现在餐厅门边，整个人难掩疲态，声音也有些嘶哑低沉，但却仍然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
随着她走进，卫凛霄也将刚刚试图伸出去的手指蜷缩在了身侧，看着她，他面色转而附上一层冰霜，“我不会吃你做的东西。”
“你不必在我面前示好，没有用的。”
冷冽的语气带着讥讽，陆瑾惺忪的大脑陡然间清醒了，紧接着她垂下沉重含痛的眼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艰难开口道：“你酒量差，昨晚又全都吐了，现在得吃点养胃的才行。”
卫凛霄脸上的冷漠没有丝毫变化。
“陆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作态令我有多讨厌。”
陆瑾浑身一僵，呼吸几乎停滞。
她仰头，倔强地抬起红肿的眼想要去看他，却在看清他嘴角的讽刺和眼底的厌恶时，如同被烫伤一般快速避开了视线。
“．．．．．．就算．．．．．．就算你再讨厌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陆瑾嘴里仿佛卡着玻璃碎片，她忍着心口蔓延的痛楚，逃避一般侧身双手端起最近的一碗汤，就往旁边的厨房走去。
她步伐慌乱，即便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卫凛霄冰冷的视线正看着她。
失神间，脚下突然一滑，陆瑾手一抖，惊慌地睁大双眼。
刺耳的破碎声在脚下炸开，汤和里面的东西喷溅了一地。
陆瑾的身体，也跟着往尖锐的碎片上摔去。
可下一秒，她就被冲过来的卫凛霄拦腰紧紧抱到了怀里。
出于下意识反应，陆瑾瞬间抓紧了他的衣服。
跳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随着胸口的起伏和粗重的喘息，疯狂窜个不停。
她抬眼撞入卫凛霄好看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她还能捕捉到紧张。
他这是，在担忧她？
紧接着，陆瑾便察觉到两人身体暧昧紧贴在一起，隔着单薄的布料，还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结婚以来，卫凛霄连她的手都不愿意碰，这时候竟然和她身体相贴。
陆瑾的耳尖一下子就变红了，呼吸也肉眼可见地乱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面上烫意飞快散去。
因为陆瑾救下她之后，面色一变，推开了她。
陆瑾踉跄几步，脚下踩到碎片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好在她很快扶着墙壁站稳了。
这才发丝凌乱朝他望去。
卫凛霄怒声道：“我真是低估你了，居然故意投怀送抱！”
他眼含厌恶，垂下视线拍打着刚刚被陆瑾抓住的地方，就好像是上面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陆瑾煞白着脸看他：“我没有——”
“够了！我没功夫看你演戏！”
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神如同刀刃一般扫过来，陆瑾喉咙卡住了般，霎时间哑然无声。
卫凛霄在衣服上拍完最后一下，幽幽看了眼陆瑾，便冷漠转身离开了餐厅。
陆瑾委屈得眼中涌上泪水，她嘟着颤抖的唇。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她又百口莫辩，这一跤摔得确实太巧了。
张开嘴用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嘴唇，陆瑾转身蹲下来，抬手收拾碎片。
爬楼梯的卫凛霄，忽闻一声“嘶——”，他回首看去。
远远便见陆瑾白皙的指尖冒出一抹红血，他愣了一下，双眸里的阴冷散去，可随后又皱皱眉，压下担忧的情绪转身继续上楼了。
陆瑾缩回手含在嘴里，慌忙抬头看去时，只看见卫凛霄冷漠上楼的背影。
她视线一片模糊，心不在焉地用舌尖舔过伤口处，创面带来微痒的刺痛。
血被卷到口腔里，咸咸的，带有铁锈味一般的味道，让人有些不适。
陆瑾维持蹲着的姿势，狼狈动了动被浸湿的裙摆和脚。
背对大厅，委屈的泪水终于从她眼眶决堤，滑落脸庞。
怕引来卫凛霄的注意和讥讽，陆瑾不敢放大了声音，只像只躲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动物般，小声抽泣。
哭了好一会儿，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陆瑾用另一只手掏出兜里的手机，看见是谷岑打来的电话，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怎么会在大早上打来电话。
抬起手袖擦擦泪痕，调整好情绪后，陆瑾这才接通电话。
“不好意思谷先生，刚刚在忙，接电话晚了些。”
听筒里传来谷岑温柔含笑的声音：“没事。”
“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陆瑾按压住还在流血的食指指腹，心不在焉看着地上的狼藉问。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昨天似乎离开得有些匆忙。”
陆瑾这才回忆过来，昨天她被卫凛霄一通电话及后来的事扰乱了节奏之后，回家就忘了跟谷岑告别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事，”谷岑继续道：“我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你那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其实是可以帮忙的。”
陆瑾不由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谷岑有些过于殷勤。
他们之间仅有过两面之缘，而且合作也还没确定下来，岑谷就这样提出帮助，示好的意思很明显了。
可是，却有些突兀。
让人很难不怀疑起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