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自己上车还是我抱？
白瓷般细嫩的手腕上，倏然一个霸道的力气，将小姑娘扯住。
霍亦没让她溜走，把烟卷咬在唇角，腾出干燥粗粝、干净修长的手，覆上了顾莞尔滚烫滚烫的额头。
素夏的夜里，夜风吹拂柳条，树叶摩挲，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河面倒映着对面的灯火，影影绰绰，像是散落的宝石在闪闪发光。
柔橘色的灯光从霍亦头顶照下，衬得他轮廓俊挺硬朗得令人惊艳，瞅向顾莞尔的眼神幽邃淡泊。
夜色里，烟蒂在他唇角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猩红火光，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的身影真的很好看，身上透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沉稳里透着痞气。
“乖点儿，你的体温很不对劲儿。”
顾莞尔歪头，后退着想躲开他的手，眸子里寒气凌然。
向后使了个劲儿，那只钳制着她手腕的大掌，竟像钢筋一般地，纹丝不动。
【这叔叔的律师证，不会是走后门拿的吧？他真的是个律师？】
【闲到满世界给小姑娘送关爱……他是没业务没官司打么？】
【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可不是在寒风瑟瑟里和这叔叔讲道理的。】
“真的不用了，谢谢叔叔关心。”她休息好了得赶紧回星辰大厦，容敖一个人进度太慢。
瞧着小姑娘冷燥不悦的模样，霍亦俊挺颀长的身形弯下腰，香烟咬在嘴角，一把勾起她的腿弯。
那双结实有力的臂弯横抱起顾莞尔，二话没说，把她往不远处的车上带，动作带着强大的压迫力与威慑力。
劳斯莱斯的驾驶座上，有些瞌睡的秦炜揉了揉眼睛，看着强行把人家小姑娘往车上带的四爷，脸上是个大写的懵。
怎么回事？
不知是烧得浑身绵软无力，提不起力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莞尔一瞬间竟然没有挣脱开霍亦。
那双漂亮惊艳的眸子，瞬间漾满了凛冽的杀意。
到了车旁，他将顾莞尔放下，秦炜小跑下车拉开了车门，瞧着顾莞尔的眼神里透着探究与审视。
瞅着后排打开的车门，霍亦指尖夹着香烟，吞云吐雾间半眯着湛黑幽邃的眸子。
他一手绕过顾莞尔，撑在车身上，夜色里清瘦欣长的小姑娘，被他圈在那双铁臂和车门之间，霍亦淡淡地问了句：“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抱？”
顾莞尔凉薄的笑眸里杀意欲浓，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失了血色，深深地看了霍亦一眼，自己爬上了车。
【好吧，变态律师也是律师，臭鸡蛋不也是鸡蛋么？】
【既然这叔叔自己找死，那就找个偏僻的地方，成全他好了，让他死得……刺激一点，就当是，为广大少女除害了。】
“开车，去最近的医院。”霍亦把烟蒂掐灭，吩咐了秦炜一声，弯腰递了瓶纯净水给小姑娘，说道：“先送你去医院，你的体温至少有四十度，大脑会烧坏的，根本不可能再高速运转下去。”
深色的车窗内，顾莞尔唇角勾着狂傲不羁的弧度，没说话。
黑暗处，凌觅惴惴不安地看着黑色的车子绝尘而去，红肿着的眼眶还没消，她用力拽着自己的衣角，久久未收回担忧的眸光。
良久，她握着那个碎裂的手机，发丝凌乱地跑去最近的电话亭，抽噎着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是穆叔叔么……对，我是莞尔的室友，她被人带走了……”
顾莞尔入学时的信息登记簿上，父亲一栏，写的就是这个人的号码，凌觅还记得。
电话那头的穆拾一，正穿着藏蓝色的睡袍准备休息，温儒白净的脸上，有三分孤傲的眉骨微微拢起。
他是商陆的生父，一身书卷气的大文豪，虽说很寡言，但对顾莞尔却是真的好，像待亲生女儿一样。
医院，半个小时后。
顾莞尔打了点滴。
护士说，她的体温已经达到了40．2℃，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她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身心俱疲。
她靠在床头，半瞌着眸子，鼻尖撩起一丝咖啡的香意，她抬眸，凝视着一旁靠在大班椅上的男人。
他手里捧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把文件翻了一页。
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着，戴了耳机，支架上的平板上似乎在开着工作会议。
他居然真的只是送她来医院，什么都没做。
这个认知，让顾莞尔有些诧异，她有些看不透这男人的意图。
那样一个样貌出色周身充满沉稳气场的男人，是京都圈霍家的四少爷，多少名媛贵女想攀交情，又怎么会是“出于好心”才送她来医院的？
就算他和顾莞尔父亲有着多年的交情，更多地也是顾青锋巴结讨好，说他是出于好心才多管闲事？这个说法，太瞎了。
顾莞尔一共才见过霍亦匆匆数面，实在谈不上熟悉。
而那张没来得及还给凌觅的纸张，上面写的地址她查了，好像是个小三劝退所的地址。
敲门声响起。
“四爷，医药费已经交好了，这是药……”秦炜拿着药和夜宵进来，在霍亦耳边低声道：“另外，穆先生到了。”
霍亦抬手按了按眉心，双眸悠远深沉，电脑屏幕的光线勾勒出他格外清冷的刚毅五官，淡然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扭头看向顾莞尔，却发现小姑娘脑袋靠在床头，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卸下了防备的小姑娘，小小的人儿看起来舒服了一截。
她掌心捏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散着光亮，白俏的小脸上垂着几缕青丝，眉心却是紧锁着的。
她睡得很沉，卷曲浓密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秦炜放下药盒和缴费单，先出去接穆拾一过来。
病房内，霍亦手抄裤袋，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看着歪头睡着的小姑娘。
她捧着巴掌脸的小手漂亮纤细，无意识地从床边滑落，她都没醒过来。
霍亦弯腰捞起小姑娘的手臂，轻手轻脚地把手机从她的五指间解救出来，搁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攥着她瘦削到尺骨突出的手腕，霍亦那双轻易能看透人心的寒眸，有一瞬的迷怔惘然。
片刻，他抬手把小姑娘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让她及腰的长发松散着，将她放平在床上，拉过了被子盖上。
轻微的消息提醒声，霍亦扭过头看了眼，是顾莞尔的手机，一条微信消息。
殷寒：“什么时候想嫁了，告诉我。”
手机没锁屏，大概是小姑娘在看微信，霍亦深邃眉弓下那双湛黑的眸子半眯着，散漫而淡漠。
眸光平静如水地落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两分钟前，还有条消息。
殷寒：“整整两年了，莞尔。”
再往上，是整一年前的消息……
和这两条消息一字不差，却上下紧挨着，可见两个人一年里没有任何联系。
而下边的输入框中，是顾莞尔敲了一半还没发出去的一个生命医学专业难题。
言辞谦和客气，顾·钢铁直男·莞尔连解题的报酬都给殷寒一并拟好了。
顾莞尔从不在人际关系上浪费精力，用了几年的微信，也就六十多个好友。
看着一副乖宝宝模样，特别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可实则冷得像块寒冰，很难接近。
殷寒更是，不会用什么送花、送包的手段讨好小姑娘，上来就是一句，我想娶你，我在等你。
秦炜带着穆拾一进来的时候，霍亦捧着咖啡杯单手抄兜地立在窗口，背对着顾莞尔。
翌日，上午
“你醒了？”护士量了体温，37．4℃有些低热，但好在高烧退下来了。
陪客躺椅上打着盹的穆拾一渐渐转醒，睁眼，就瞧见护士在跟顾莞尔交代出院事项。
“又熬了几宿没睡？”深知顾莞尔秉性的穆拾一，清傲眉骨下墨色的眸子里，有些不悦，语气不怎么好。
穆拾一昨天查到顾莞尔下落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怀着满腹担忧与怒气赶到医院，看到那丫头睡得昏昏沉沉，就只剩下心疼了。
商家……到底不是一般的家庭。
当初穆拾一答允让儿子商陆入了商姓，就是心疼商秋棠一个人撑起偌大个商门太苦了。
奈何，商陆到底不是做科研的那块儿料，更担不起商门少主的位子。
小姑娘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眸子亮晶晶的，没有刻意伪装的天真纯粹，见到穆拾一，她眼睛里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她眨了眨眼睛，没回答穆拾一的问题，糯糯地说道：“穆叔叔，我饿了！”
穆拾一无奈地摇了摇头，拨了个电话出去。
十分钟后。
顾莞尔的床头支了张床桌，穆拾一坐在轮椅上，陪她一起吃饭。
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为了救她，穆拾一永远地失去了双腿。
这两年她几乎呕心沥血地搞AI医疗的研发，一半是为了梦想和责任，另一半原因就是穆拾一的这双腿。
凉菜是凉拌金针菇，主菜是西红柿炖牛腩，炒莴笋，配了白粥做主食。
顾莞尔捧着小半碗白粥，捞起一双一次性筷子，视线有意无意地四下看了眼……
“找什么？”穆拾一夹了颗青菜给她，把她不爱吃的胡萝卜丝从莴笋中挑到自己碗里，随口问了句。
“噢，没什么。”顾莞尔摇了摇头，阳光下她的皮肤像被牛奶浸润了般白皙细嫩，看不到半个毛孔。
穆拾一本就擅长剖析人心，见状漫不经心地答了句：“霍亦今天有个案子开庭，凌晨四点钟就出发去城东机场了。”
凌晨四点钟……
可昨晚他半强行地把她拖来医院时，就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