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撩叔叔（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白管家以送茶水、送蛋糕、送水果为由，频繁出入顾莞尔的房间。
顾莞尔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就在漫天星辰的夜空下阖眸养神，她休息得并不安稳，齐腰发梢暧昧地和白色耳机线纠缠在一起。
睁眼，抬起浓密的睫毛，朝不远处若有所思地望去。
商陆戴着耳机坐在摆满了奖杯和各类国际比赛奖状的柜子前，趴在书桌上，拿两只胳膊垫着下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浅眠着。
很快，顾青锋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不出顾莞尔所料，贷款告吹让他的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
唾手可得的两亿项目，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焉能不恼火！
顾青锋深吸一口气，抽了支烟，上楼，敲了敲顾莞尔的房间门。
门开，乖乖女姿态的顾莞尔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仰脸瞅着顾青锋，露出明艳无邪的笑容，“爸！你回来啦？”
顾青锋捏了捏肿胀的眉心，身上酒气浓郁，他稍微酝酿了下才对顾莞尔开口：“莞尔，爸有事跟你商量。”
“好的。”顾莞尔白皙如玉的小脚踩在雪白的地毯上，都快跟地毯融为一体了，她乖巧颔首，让了顾青锋进屋。
顾青锋揉了揉顾莞尔的脑袋，开口：“是这样的……爸公司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你妈留给你的那10％的股份，能不能先转给爸应应急？你想要什么，跑车游艇，首饰珠宝，尽管跟爸说，我全都会满足你……”
顾莞尔微怔，漂亮精致又黑白分明的眼仁茫然无措地看着顾青锋，平白让他有些心虚。
可想到那个项目的重要性，他咬牙，硬着头皮徐徐说道：“你年纪还小，少不更事的，要不商家的一切，也先交给爸爸代你保管，等过两年你长大嫁人了，再和你的嫁妆一起还给你。”
贪凉吃了三碗冰沙外加大半个冰镇西瓜的商二傻，正坐在顾莞尔房里卫生间的马桶上冻得脸色发紫。
隔着一道门隐隐约约地听到顾青锋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强忍笑意，手里的纸卷都被他捏到了变形。
“爸，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你的！”顾莞尔甜甜开口，恍若能酥．软人心般，“股份和钱什么的都不要紧的，那些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父女亲情重要？是不是啊爸爸……”
即使知道自家大佬演技牛逼，但商陆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冒火。
那些个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小人，也想对他商陆的妹妹出牌？
不知是不是被大佬带坏了，商陆真想废了顾青锋玩牌的那双手爪子。
屋里，顾青锋欣慰地不住点头，“那什么时候……”
“那什么时候顾先生还是多炖点猪脑吃吧，补补脑子。”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顾青锋愣住。
洗手间门开，探出一颗顶着一头红毛的脑袋，商陆扯了扯领口，挺拔的身姿傲然冷艳，满是不好招惹的痞气。
眼瞧着顾莞尔半瞌着眸子看戏的姿态，商陆抖了起来，放飞自我。
“顾先生别是看上我商家的东西了吧？想越俎代庖，问过我了么？商门的金字招牌――九大医疗机器人和三十六生物试剂，每一样都价值数千万，想吃下商家，你倒真是不怕撑死！蚊子奋斗一晚上都叮不破你那厚过地壳的脸皮！”
“你！”顾青锋认出，眼前的红毛少年是商秋棠和穆拾一的儿子商陆，不禁语塞。
对外，商陆是名义上的商门少主，上流社会争相巴结的对象，倨傲的资本，他有。
可商陆的话忒毒，顾青锋难堪的下不来台，冷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子开口：“商少爷，慎言，这里是顾家，不是你商家老宅。”
但他哪里知道，没有穆拾一在，外加顾莞尔的默许，商陆就是一谁的账都不买的小霸王。
“顾家？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狗挂铃铛跑得欢啊。你是不是忘了这栋别墅的所有权人是我妈，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家么？摆长辈的架子给小爷看……嗯？”
顾莞尔像被吓了一跳，脚步顿住，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攥住商陆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地说：“商陆哥，他是我爸爸啊，能不能不要这么说？”
“好，今天哥给你这个面子。”容色冰冷的美少年商陆，双手抄裤袋，低沉沉地开了口，带着种拽得二五八万的质感，像是勉强顺着台阶下了。
一瞬，气氛剑拔弩张。
顾莞尔红了眼眶低下头，话锋一转：“商陆哥，顾氏是顶流的娱乐公司，签了很多的造星手和影帝影后，前途无量啊，要不你通融下，借点钱给我们……我可以说服我爸爸，将穆叔叔的著作改编成影视作品上市，强强联合，大力推广，是肯定能填上这个资金缺口的！”
顾青锋愣住。
她这话说的漂亮，理由也入情入理，顾青锋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接话。
可现下进入影视寒冬期，很多顶流明星都去拍真人秀上综艺节目了，所以顾青锋才想着企业转型。
穆拾一是大文豪，能拿得下诺贝尔文学奖，可他的著作曲高和寡，却适应不了影片市场。
商陆冷着一张脸吊儿郎当地看着顾青锋，眉目间带着明显的不悦，下巴高傲抬起。
他与顾莞尔兄妹俩站在一起，气质迥异，却格外赏心悦目。
小姑娘的五官精致如画，充满灵性的湛黑眸子含着甜软得要命的笑，稚嫩不安地瞅着商陆。
楚楚可怜的模样，特别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顾青锋咬牙，颈脖青筋渐起，心底衡量再三，终是选择了妥协退让。
无论如何，只要商家肯出这两个亿，便是砸几千万在一部扑街电影上，也无妨。
“好。”大佬开口，商陆当然借坡下驴。
当晚……
顾星第一次看到商陆，是在顾莞尔的房门口。
柔橘色的光线从他头顶倾泻漫开，继承了穆拾一的挺鼻薄唇使商陆轮廓硬朗。
仰头抄兜的姿态，显得他腿极长。
他是那种……桀骜到目中无人的帅，染着淡淡的书卷气。
后来顾星才明白，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
一见，误终生。
“姐，看什么呢？”顾辰抓了抓冲澡后还在滴水的亚麻色短发，歪头问了句。
他去厨房拿了夜宵，手里是盘牛油果沙拉，一身藏蓝色的起居服，搭了灰色的棉质拖鞋。
视线中是顾辰放大的脸，让顾星心尖的痒感顿时消失，脚趾条件反射地弯曲了下，惹得小腿都跟着抽了筋，“没，把你的脸离远些，我的4G没信号了。”
顾辰：“……”
坐在顾宅后院树上的顾莞尔衔了颗糖果，她半瞌着眸子，清瘦欣长的小身板儿慵慵懒懒地靠在不大平整的古树树干上。
浸润在银河中的繁星，似钻石般缀在夜幕之中。
染红了桃杏枝头的夏风，撩起她散着清甜气息的发梢，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白净得近乎透明，斑驳的落叶点缀其中。
缠了厚重纱布的左手腕间，是冰凉冷硬的表盘，宝蓝表盘的钢链表，是在顾青锋和商陆“达成合作”后送给她的，价格不菲。
顾莞尔烦躁得不行，凉风徐徐全然抚不平她的情绪。
她想起小的时候，住在顾家别墅里，商秋棠和顾青锋离婚后离家不久，她和顾星顾辰一样盼着顾青锋回家，盼着顾青锋回来后能抱抱她，盼着他这个父亲能像对顾星顾辰一样给她带份礼物。
她在顾家住了七年，她在顾家等了七年，七年里一次礼物都没等到。
跟着商秋棠女士离开后，偶然在街上擦肩，顾青锋都认不出她，或者是不想认，不屑认。
同样是儿女，顾星顾辰是顾先生的心头宝，她则是颗狗尾巴草。
可现在这份礼物戴在她的手腕上，她却连欢喜的欲望都没了。
不需要了。
原本想雷厉风行地收拾了顾青锋一家，可想到这些年来商秋棠和穆拾一受的苦，顾莞尔不想便宜他们。
那便……慢慢磋磨吧。
她舔了舔唇片，双腿交叠着，散漫野性地喝着酒，苦涩辛辣的液体夹杂着糖果的荔枝味儿，在舌根处溢散开来，划过喉咙。
“睡不着？”
霍亦低沉熟悉的嗓音在月光如水的庭院里传入耳廓，由远及近，缓缓穿透神经。
顾莞尔垂眸，裹在纱布里的小手下意识地捏紧，另一只手里捏着的空啤酒罐“咔哒”一声，掉到了树下。
霍亦受邀担任顾氏集团的法律顾问，才从顾青锋的书房出来。
白衬衫搭了件米色针织背心，笔挺的高腰西裤衬得男人身高腿长，湛黑幽深的眸子落满星光，瞅着顾莞尔的巴掌脸的眼神深邃而寡淡。
沉邃如玉的眸在了见顾莞尔掌间纱布的星点血迹时，浓眉不置可否地蹙着。
大概是觉得酒在手里，她人儿还挂在树上，自挂东南枝似的，怎么都描补不回来，人设是崩定了，顾莞尔仍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面无表情。
“叔叔，再帮我买罐酒吧。”
霍亦将烟头拧灭丢在垃圾箱的烟巢中，垂眸看了眼时间，零点十三分。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半夜三更在一个男人面前喝酒，小姑娘……这是在撩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