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人识
永宁的心中油然生气一种恐慌之感，这恐慌并不是因为表少爷今日险些玷污了她，也不是因为今日她故意杀了他，而是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可恶是可恶，但罪不至死。
况且，她一个身居闺阁，体弱多病的弱女子，怎么会使飞镖暗器，怎么会杀了人还心无忌惮，且这杀人的手法这般纯熟？
永宁忽然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遗忘掉的往事，也许不是疾病，而是一种蓄意而为。
她的心中有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会不会是她的背后藏匿了太多秘密，这些秘密并不被爹娘知晓，而有人希望她永远不要将这些秘密想起来，所以才造成了她的失忆？
当然，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象，一无证据，二无证人，无处可以询问和证实这件事情的真相。
但是这个设想，却足以令永宁警惕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得罪过什么人，所以接下来的任何一步，都需走得谨慎，以免无端惹来杀身之祸。
永宁从楼府后门溜进去，按照记忆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怕惊醒了爹娘，让他们再为自己徒增担忧。
走进屋内，掩上房门，永宁连忙将夜行衣脱下来，又将那带血的黑色蒙面纱布扯了下来，一同裹在一起，塞进了要带上路的箱子。
以备万一，若是明日官府发现表少爷被人谋杀，定然要一一走访调查，作为表少爷唯一的同宗亲属，她的爹娘必然会受到盘查。
表少爷离府时身上的伤口是她为了自救而伤，真盘查起来保不准府内会有哪个奴才说漏嘴，到时候要是搜房发现这带血的夜行衣可不是好事，还是带走为好。
不是此行赶往北明联姻是走水路么，寻个恰当的时机，她再偷偷将这夜行衣抛到江里，这事儿不就人不知鬼不觉了吗？
这么想着，永宁便用屋内水盆里存留的沉水抹了把脸，确定将血迹洗干净后，这才开门将水泼在屋外的花坛之中。
她暗自松了口气，这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抬头见那月光柔和清凉，心道这事儿虽然无人知晓，但这月亮都是全部看在眼中，所幸月亮不会说话。
忽而房梁上有人影闪过，永宁起身要追，可那身影太快，稍纵即逝，以永宁的速度，根本追不上。
于是她便只得作罢。
只不过这突兀的身影却让永宁心中多了一道心结，谁知道他跟踪了她多久，是不是看到了她杀害表少爷的事情？
回到屋内，她见翠儿还在昏睡，便点了支蜡烛，将她推醒，当做是表少爷刚刚离开的样子。
翠儿捂着头，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大包，问永宁道：“小姐，表少爷呢，他没对您怎么样吧？”
“他意图非礼我，所幸爹娘及时赶到，将那畜生赶走了。”永宁瞥见她额头上明显鼓起来的包，心中觉得愧疚，说到底也是一个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方才为了保护她，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也真是忠心耿耿。
听到永宁这样说，翠儿捏紧了拳头，气得不行，“早就知道他对您有图谋，却不想能够做出这么下流的事情来，真不是东西。”
“翠儿，谢谢你。”永宁抱住她，却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一点不敢动。
“小姐，您谢奴婢什么啊，奴婢人笨，都没帮上您什么，还害您险些被表少爷欺负了。”她语气里满是内疚与自责，好似她才是犯了过错的罪人。
在这漫长而多变故的黑夜里，永宁却恍惚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爹娘和翠儿的爱，让她敢于去面对这个已经完全失去记忆的人生。
“翠儿，你跟我一起在床上睡吧，天色已晚，明日咱们还要赶路。”
翠儿心中犹豫，不敢逾越规矩。
可是见自家小姐执意如此，这才慢悠悠上了她的床榻。
床很宽敞，两个人也完全睡得下，可是翠儿只是侧身搭了个床边，永宁都怕她一翻身会掉下去。
一刻钟后，耳边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应当是睡熟了，永宁这才放心的闭上眼，在睡梦中等待着清晨的到来。
这一夜的梦境并没有让永宁觉得安生，各种铺天盖地的颜色侵袭着她，玄墨、明黄、猩红……
惊醒之时，发觉天已破晓，原来这令人畏惧的梦，倒也做了一夜。
“小姐您醒了啊，换上衣裳咱们走吧，羽王爷人已经在府内等候，说是早饭就在路上吃。”翠儿说这话得时候满脸笑意。
她脑袋上的包还鼓着，让永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哎”了一声，永宁便爬下了床。
翠儿去帮她取衣裙，她坐在镜子前梳洗，忽然发觉脖子上有一滴已经干掉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使劲儿擦去了。
“羽王爷说路上行走不便，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您只需穿着日常的衣裙就好，待到北明境地再换喜服。”翠儿念叨着，手里捧着一摞衣裙。
永宁将那衣服展开来一瞧，是一套崭新的水粉色襦裙，上面用银丝线绣着一朵并蒂莲，那色调搭配的正好，如同遇水则开，温婉漂亮。
“怎么是并蒂莲呢？”永宁询问翠儿道。
“这是夫人亲手绣上去的，她说女儿出嫁，做娘的都要亲手为女儿缝制嫁衣。您为国联姻，无法穿着喜服，所以就绣一朵并蒂莲，寓意您跟未来夫君和和美美，夫妻恩爱。”
翠儿说这话时，永宁的脑海中又想起楼夫人为自己忧心忡忡的目光，心中一紧，连忙道：“快点帮我换上，我好去拜别爹娘。”
“是。”翠儿不再多话，帮永宁换上这身新襦裙，盘好青丝，别上金钗，又为她描眉画眼。
当那副精致的妆容呈现在镜子中时，翠儿松了一口气道：“小姐，成了。”
永宁点头，脚步急急忙忙赶往正厅，她此时心中好想爹娘，她舍不得走。
正厅内，不仅坐着她的父母双亲，羽王爷也在。
永宁略施一礼，转而站到爹娘跟前儿。
“娘，您看我穿这身衣裙好看不？”永宁笑着问楼夫人道。
楼夫人上下打量着永宁，似乎再看多少遍也看不够。
她笑着点头，“好看，芊芊穿什么都好看。娘想给你绣对鸳鸯，又怕你穿着这样的裙子漂洋过海的让人笑话，太过招摇。所以，左思右想，就绣了这并蒂莲。娘也不知道你到了北明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也就只能在家中烧香祈祷，他能善待你，跟这并蒂莲一样，白头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