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肆闲谈
笑话。
那姓龙的不过是捡了她的一本册子，便敢出来装这大尾巴狼。
顾澈啊顾澈，无知的不是旁人，却是你。你可知道你敬得爱得岳丈大人不过是个骗子，分析天下的那尊大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如果他对自己一心一意，他的那些仕途抱负她完全能帮她达成，可惜啊，偏偏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姓顾的就露了本性。
她咧开嘴笑了。
换做寻常女子，两人一番舌战难免要委屈的落下泪来，她却是笑上了。这笑容令顾澈觉得毛骨悚然，他看着惊蛰还是那个惊蛰，然露出来的气质却与以前截然不同了，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还不死心，凑过去欲亲惊蛰的嘴唇：“别闹……乖乖听我的话。你总得为我们的以后着想……”
“滚开！”惊蛰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推，却是将顾澈推出去一丈多远。他跌落在地，顿觉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
她怎会有如此力气？
顾澈揉着自己胸口，气道：“你……你……”
惊蛰走过去，蹲在顾澈面前，二指一捏，托起顾澈的下巴：“姓顾的。我今日来见你并不是要与你重修旧好。而是想亲口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你和你那个便宜岳丈欠我的，我以后会十倍百倍的索要回来。”
她说这番话的语气并不重，但顾澈分明看见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眸中涌起了万丈巨浪足以击沉他这一叶扁舟。
惊蛰揉揉太阳穴，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于我，却是连这口痰都不如。我劝你，好自为之。”
她今日留他狗命，就是为了来日看他悔恨万分跪地求饶的表情。
她伏牛山青龙与世无争是她的选择，可这不代表她能任人欺辱。
等着看吧，不远的将来，她定会要顾澈和他那岳丈身败名裂。
她说完该说的，大步流星便走，没有回一次头。
洞中的顾澈仍惊在当处，他惶恐、他惊异、他颤抖、他更是不解……这个女人，真的还是那个小鸟依人的惊蛰吗……
……
……
天突降大雨。
三月时节，寒气四起，泥土的腥气经雨水激荡弥漫于空中。
街上所有商贩行人皆四散避雨，息壤热闹的街道瞬间清冷起来。
路上只有一人在快步前行。
水烟笼了初春的翠意，与她身上的淡青遥相呼应。
滂沱雨水近不了身，即将落到她身上的时候便倏然静止，竟是仿佛有了灵识一般在她身边绕了个道，才是滴落于地上。
有一白衣之人撑伞立于暗处静静地看着雨中倩影。白色的面纱遮着他的面庞，仅露出一双动人心魄灿若星河的双目。
直到惊蛰消失在大雨之中，他才悠悠然解下面纱。唇角不经意的带了弧度，仅道了“有趣”两个字。
惊蛰身上没有分文。她一条青龙，吃的穿的自给自足，根本用不上钱。可这入了尘世就不一样了，凡事儿都跟钱字沾了边儿。没有钱，哪儿都别想去，啥都别想吃。
惊蛰不是什么爱吃苦的人，她并不把苦修作为生活的信条，反而认为活着就应该享受。她不是人类，自然也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的忠贞烈女想法。在她看来，活在当下、自在逍遥才是生活的真谛。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搞点钱财就成了重中之重。
正在考虑要怎么弄钱呢，她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个被风鼓吹得摇摇欲坠的招牌。上头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斗酒。
别看惊蛰是个姑娘，却好酒好到了骨子里。别的不说，单就看见“酒”这个字，她便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了。口中涎水翻涌起来。
她心说反正赚钱的法子很多，总能想到，并不急于一时，干脆先吃点酒，暖暖身子。
于是收了避雨之术，佯装躲雨，进了酒肆。
这酒肆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里面空间倒是不小。一楼摆了七八张台子，二楼辟成一格一格，作为雅间。
虽说天气不怎么好，这里头的气氛却是热闹非凡。有几桌的客人显然已经喝高了，用筷子敲打着碗筷，高声唱着不知名的歌儿。
受此气氛感染，惊蛰沉闷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她斜身靠在入门柜台处，拨弄自己的头发，笑道：“人还不少。”
掌柜一双手附在算盘上，听闻此言抬起头来，应道：“可不是嘛！若非今天突然下雨，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我瞅着贵店外面悬了个斗酒的牌子，这家店可是名叫斗酒？”
掌柜的笑了笑：“姑娘不是悦城人吧。”
“嗯，初来乍到。”
“我就说嘛。不然应是能听过咱们这小店。咱这酒肆啊，叫独乐。独乐坊。”掌管搁下算盘，指了指身后挂得木匾，说：“咱这是百年老字号。算上今年，独乐坊也有一百零八年了。”
独乐？
惊蛰抿嘴笑了笑，对这名字喜欢上了几分。饮酒，可不就讲究一个乐字。别管心中是否郁结，一杯酒下肚，总能浇灭愁思、驱散不悦。独乐二字，取得甚好。
“门口的斗酒二字是为何意？”
“哈哈哈。是这样的，咱这酒肆每年的三月十七就会举办一次斗酒大赛。春天啊，是启坛的好日子，过去一年埋的酒，在土中经历了夏雨、秋霜、冬雪，在这春天挖出来，春天泥土的香味儿正好渗进罐里，不但好喝还能御寒驱虫！”
“一到这时候，十里八街的好酒之人，就齐聚在此，比个酒量上的高低。所以年月多了，干脆就举办个赛事，用金钱为奖，一来为酬谢客官们的厚爱，二来也为咱这小店壮壮名声。”
听得“金钱”二字。惊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三月十七，那不正是今日！”
“是啊！现在已经积了些人了。再过个把时辰就要开始斗酒大赛了。”
惊蛰一拍手。这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还真让自己撞上一桩好事。有酒喝又有钱拿，岂不是两全其美。“敢问掌柜的，这斗酒胜利的奖钱有多少啊？”
“奖钱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整整一百两。”掌柜的拍了拍桌上一个蒙着绛色粗布的托盘。盘上搁的就是那一百两奖钱。
惊蛰盘算了一下，一百两够她在凡间逍遥一段时间了。至于之后的用钱，她可以再想办法。
“那还劳烦掌柜的替我报上名。我也想参加斗酒大赛。”
“这……”
惊蛰声音不算大，旁人也是能听见。那些男子听闻她一个姑娘家要斗酒，纷纷哂笑起来：“啊呀，姑娘可是别逗我们笑了。”
“是啊，姑娘生的貌美，去参加选美倒是有获胜的可能，要说斗酒是万万行不通的。”
“哈哈哈哈哈，一个小姑娘，早些寻个夫家不好吗，何故抛头露面要喝酒啊。”
这些人里有的是不具恶意的调笑，有得则是真真儿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