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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峰口的大刀队 4

书名:老兵口述抗战史1本章字数:3531

  

  《遵化党史资料》记载:

  宋哲元把29军指挥部设在省立五中,卫生所设在城隍庙中。五中的男生负责给阵地上运送惮药,女生负责救护伤员。城内的商家店铺纷纷慷慨解囊,前线需要什么就捐献什么;各医院、药店更是无偿提供药品、紗布和医生。成驮子的烙饼,成大缸的炖肉,整箩筐的煮鸡蛋等,源源不断地送上前线。中共党员国西亮按照遵化县委的指示,到暂编第二师刘汝明部出任武术教师,每天往来于各军营中,传授实用刀术。3月16日,第228团在罗文峪至山楂峪十多里长的长城阵地歼敌300多人,仍未攻下敌阵。刘汝明决定以我之长,攻敌之短,夜里派三个连的大刀兵摸进敌营地,一气砍死日军200多人后凯旋而归,一时震动中外。雄壮豪迈的《大刀进行曲》很快在军营内外唱响。3月18日,29军乘胜进攻,在罗文峪山口歼500多人,把日军逼退十余里。

  228团,隶属于38师,38师师长为张自忠将军。刘汝明,为29军暂2师师长。

  日军在29军面前屡屡受挫,白天用飞机、坦克抢占的阵地,夜晚总是被29军用大刀片夺回去。日本关东军司令武藤信义闻听喜峰口和罗文峪战况,大为惊讶,亲自来到承德指挥。

  武藤信义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抗日战争,是从下层军官一步步升上来的,最后官至关东军司令,在他担任关东军司令的时候,后来中国尽人皆知的冈村宁次是他的参谋副官。长城抗战刚刚结束的1933年7月,武藤信义就升为陆军元帅,他的职位甚至比日军口中的“军神”乃木希典还要高。

  在长城抗战之前,武藤信义依靠以第2师团为主力的关东军,占领东三省。第2师团,代号“勇”。20年前,在日俄旅顺战役中,第2师团攻打俄军守卫的弓长岭,当时弹尽粮绝,乃木希典向大本营请求火炮支援,大本营回答:“炮弹没有,骨灰盒管够。”乃木希典只好带着两万把刺刀向弓长岭发起自杀式攻击。经过三天激战,俄军退却,而第2师团死亡1.7万人,此后,第2师团被天皇赐以“勇”的代号。旅顺战役中,乃木希典的两个儿子胜典、保典也先后死亡。日军要掩埋他这两个儿子时,乃木希典说:“等到我死了,再一起埋葬。”乃木希典最后也是死在中国,他刚刚被任命为陆军元帅后,就得黄疸死了,参谋副官冈村宁次把他的尸体护送回了东京,父子三人终于能够在阴间见面了。

  第2师团是日军最富盛名的一个师团,它的师团长分别是:乃木希典、梅津美治郎、冈村宁次、吉本贞一……每个人都在日本战史上写下了重重的一笔。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第2师团的噩运就接踵而至,势不可当。在瓜岛战役中,第2师团被美军围困,几近全军覆灭。后来,日军舰艇来到瓜岛接应第2师团时,第2师团的残兵败将连走出丛林走向舰艇的力气也没有,他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眼看着舰艇就在蔚蓝的大海与金黄的沙滩间,可就是无法走近舰艇。后来,有一部分终于走到了舰艇边,可是连攀缘舷梯的力气也没有,最后一头栽倒在海水中。据战后的日本老兵回忆,瓜岛的沙滩上,举目望去,到处是第2师团横七竖八倒毙的骨瘦如柴的尸体。

  仅有的几百名第2师团士兵乘着舰艇回到了他们的故乡仙台,第2师团又名仙台师团,在故乡扩充完备后,又返回了太平洋战场,进驻缅南。当时,中国驻印军正在缅北连战连捷,日军第18师团被打得失去了抵抗能力,日本大本营派第2师团营救第18师团。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中国驻印军,早就不是两年前在野人山觅路突围的那支军队,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第18师团不但没有被救出,第2师团也被拉进了死亡的泥沼。几场战斗过后,第2师团最精锐的第4联队,3800人走进了缅北丛林,仅仅有70个人满身伤痕地爬出来。

  此后,第2师团离开了中国驻印军纵横驰骋的缅甸战场,去往越南休整,幸运地一直等到了日本投降。

  武藤信义来到长城抗战战场的时候,没有带第2师团。此时,在东北取得一连串胜利的第2师团,回到日本,享受天皇的召见。武藤信义曾经感叹,如果有第2师团,长城战场的形势完全就不是这样。

  然而,即使第2师团来了,也不一定是29军的对手。

  进攻长城的是日军第6师团和第8师团。而坚守长城的,除了29军,还有中央军第2师、第25师和东北军王以哲一个师。中央军第2师师长黄杰,第25师师长关麟征。黄杰,以后还参加过远征军滇西反攻;关麟征,出生在陕西户县,人称陕西冷娃,此时是25师师长,杜聿明、张耀明、郑洞国此时都在他手下供职。25师是母鸡中的战斗机,它孵化出了一大批抗日将领。

  罗文峪激战三日,双方均死伤惨重,每日死亡人数均在2000人以上。

  在喜峰口,在罗文峪,在古北口,在山楂峪,在长城热河境内的每一处垛口,在垛口下的每一座村庄,中日双方的军队都在昼夜激战,死尸堆积,几乎与长城垛口相齐。

  连日激战,双方的体力消耗都达到了极限。3月19日夜晚,百名日军穿着便衣,效仿29军进行夜袭山楂峪一线阵地的一个连队,遭到迎头痛击。诸葛亮说,曹操常常断人粮草,自己的粮草岂能不派重兵把守?29军常常夜袭,自己的阵地怎能让对手乘虚而人?日本人没有仔细研究《三国演义》。

  然而,因为太过劳累,战士们看着日军逃离了,也没有力气追赶。而日军经此打击后,以后再也不敢夜袭了。

  夜袭是29军大刀队的专利,别人岂能复制?

  长城抗战留下了很多传奇。

  遵化城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当时29军每个师都有一支大刀敢死队,每支500人。大刀敢死队把日军吓破了胆。有的日军一看到大刀举起来,就扑腾一声跪下去,嘴里连声叫着“爸爸,爸爸”。等于是让29军饶了他。29军不饶,还是一刀剁了鬼子的头。还有的日军跪在地上,吓得眼睛一闭,嘴里咕噜不断,翻译成中国话就是:“我不想打仗,我不想打仗。”也有的说:“我是朝鲜人,不是日本人,饶命饶命。”

  日本在侵略中国前,已经占据了朝鲜,日军就从朝鲜征兵来侵略中国。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国军队的大刀名扬海外,美国大兵看到大刀对日军极强的威慑力,也在一些军队中装备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在太平洋的硫磺岛战役中,六万美军中的一部分装备了大刀,而美式大刀完全就是中国大刀的翻版。据说,后来美军感到大刀劈杀日本人太过凶悍,而且还需要中国式的武术技巧,而不再在军中装备大刀。

  29军如此凶悍,得之于他们平时严酷的训练。38师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模范师,38师的训练方式也推广到了29军。

  张自忠长于练兵。

  29军38师一直驻扎在北方,有时还驻扎在塞外,夏季酷热难耐,冬季滴水成冰。只要没有战事,38师每天急行军几十里。冬天,在最寒冷的午夜,38师每个人要在规定的最短的时间里,凿开坚硬的铁板一样的冻土,挖掘出可以屈伸作战的散兵坑;夏天,在最炎热的午后,38师每个人都要赤足走在滚烫的沙漠上。下大雨的时候,38师在雨中冲锋,完成队列操列;下大雪的时候,38师赤足走在积雪中,锻炼意志。而每次训练的时候,张自忠总是手持教鞭,走在最前面。

  这种练兵法,与中国武术中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如出一辙。

  而且,天气再冷,38师也只能穿一件棉衣,棉衣里是短裤背心;天气再热,38师也不能解开纽扣,不能摘掉帽子。

  张自忠说:战争之事,或跋涉于冰天雪窟之间,或驰骋于酷暑恶瘴之乡,或露营于雨雪,或昼夜行军。寒不得衣,饥不得食,渴不得水。在枪林弹雨之中,血肉横飞,极人世所不见之惨,受恒人所不经之苦。这种精神和体力,非于平时养之有素,

  练之有恒,岂能堪此。兵之宗旨,以能效命于疆场为归属,应于平时竭尽手段,以修养其精神,锻炼其体魄,精娴其技术,临阵才能有恃无恐。故习劳忍苦为治军之第一要义。”

  张自忠一向强调官兵一致,他和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呢子将军服只在从容就死的时候才穿上了。他和士兵吃一样的伙食,修筑工事的时候,和士兵一起抬土、挖坑……

  几年前,我在河北省迁西县的喜峰口战场故地,见到了喜峰口长城抗战纪念碑,抄录了《喜峰口长城抗战纪念碑记》,碑记是这样写的:

  喜峰口,古称兰陉,位于迁西北部,奇峰耸峙,险要天成,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公元一九三三年初,日军侵占热河,进逼平津,长城抗战全面爆发。宋哲元所部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临危受命,开赴喜峰口一线,据险抗敌。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亲临前沿,指挥督战;一零九旅旅长赵登禹身先士卒,裹伤陷阵。全军将士挥舞大刀,浴血拼杀;关内民众舍生忘死,奋勇支前。硝烟弥漫,日月因之失色;刀光闪烁,锋寇为之胆寒。自三月九日起,战数昼夜,毙敌五千余。日酋哀叹:“明治大帝造兵以来,皇军荣誉尽丧于喜峰口外!”捷报传开,举国振奋,《大刀进行曲》由此诞生,唱彻华夏。

  长城抗战,浩气长存;中华神威,永光万世!

  然而,29军的英勇抗战,难以扭转整个长城抗战的不利。

  4月10日,日军分路进攻长城界岭口、冷口、喜峰口,及古北口内之

  南天门,并以大队飞机轰炸海阳镇。

  第二天,冷口失陷,日军蜂拥南侵。守卫喜峰口的中国军队被迫撤退。

  一个月后,南京政府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不但承认伪满洲国合法,而且放弃了在华北的部分主权。

  一场让人荡气回肠的战争,却是这样的结局,令人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