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女代理市长的今天（二）
村长说，就这么翻一下，葫芦都能长棒槌粗哩，要是不翻一下，葫芦长上轱辘粗，抱都抱不动，那就不得了了！魏县长说，照你这么说，你的鸡巴长在粪门边上，一定能长棒槌粗，你婆姨能受得了吗？
一
王岚如到任的沙城市，有个闻名全国的村子叫上单村。
上单村的出名，源于一个叫牛一坤的皮匠。牛皮匠的技艺平平，连他爹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可他的皮货生意却比老牛皮匠在世时好。这都托牛一坤皮匠的名头。
小牛皮匠的名气大在哪里？沙城北门著名的核桃园茶馆里那位颇受欢迎的瞎仙（唱曲为生的盲艺人）有曲《上单的皮匠》颇受老百姓的欢迎。
在迎接王岚如上任的一个晚宴上，副市长魏仁民提出要王岚如给大家说个段子，市委常务副书记张三元推波助澜：干就么（是啊），王市长打个头，接下来就是我和魏市长的事了。
王岚如立马想起了《上单的皮匠》，就问张三元：此话当真？张三元忙说：男子汉说话如拔牙，……魏仁民见张三元犹豫，不想说出下句，就接上说：大姑娘愿意把头点下！王市长，我和张书记说话算话！
很显然，这两个家伙是想用黄段子给她来个下马威。张三元作为市委常务副书记，含蓄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和魏仁民一样，除了在心底排斥她外，也想试试她的深浅，这一个敢到沙城这样的农业市来工作的女干部，究竟有什么道行？深浅如何，有没有背景？
王岚如对魏仁民脱口而出的黄话没有在意，在西部农村里，一个合格的农村基层干部，张口黄话、闭口骂人是家常便饭。可这个魏仁民就不一样了，刚和她认识就满嘴黄话，一定没有把她这个新来的代市长放在眼里！狗勾的魏仁民，你小瞧你姑奶奶了。老子好赖也在兰河市的临武县农村工作过多年，什么样的黄段子没有听过？什么样的黄话没有说过？
她端起酒杯和张三元、魏仁民等人碰：好！一言为定！
在众人一言为定的起哄声中，她说起了《上单的皮匠》：
凉京有个沙城市，
沙城有个戈壁乡，
戈壁乡的上单村，
名扬中外当当响。
张三元接上说：不对！王市长，这个不正宗！正宗的是：
出了西门一条直线，
上单有个姓牛的皮匠。
上街回家的路上，
瞅见学生娃手中的里铛（架子车轴铛）。
那个时候的商店，
掏钱也买不上里铛。
牛皮匠吓唬学生娃，
顺手夺过了里铛。
衣兜里不好藏，
灵机一动套在了鸡巴上。
学生娃在皮匠身上，
怎么也找不着里铛，
这才便宜了皮匠。
张三元给魏仁民使个眼色，魏仁民抢着说：
回到家的牛皮匠，
怎么也取不掉球上的里铛。
锤子肿的硬邦邦，
不敢给媳妇子言传。
睡到半夜晚上，
疼的在炕上滚蛋。
媳妇把手伸进男人裤裆，
才摸着了爷们球上的里铛。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魏仁民接着说：
婆姨把爷们拉到了卫生院，
正碰上小姨子值夜班。
小姨子左摸右摸姐夫球上的里铛，
醋的姐姐直喊：
妹子你这人太贱，
咋抓住你姐夫的东西不放？
小姨子说：要不是这里的里铛，
我好手不逗臭棒！
消息传到中学，
公社李主任正在检查工作；
李主任背着手儿转磨，
这样的事儿要汇报牛县爷！
消息传到县上，
牛县爷的宝车子（吉普车）开到现场。
消息传到胡家井（沙城市一地名），
吓的女人们把屄夹紧。
消息传到吴桥云岭（沙城市一地名），
惊的丫头们不敢出门。
消息传到地区，
李专员立马把医院院长请去：
农民兄弟不容易，
千万抓紧救治！
消息传到省上，
省长批示：这样的事儿太荒唐！
赶快把病人转到省医院！
消息传到国务院，
总理把长途打到了沙城市：
免费治疗牛皮匠，
务必把治疗结果给我报上！
消息传到台湾，
蒋经国拨给了美金十万！
消息传到朝鲜，
金日成主席说：这是中国男多女少的表现。
消息传到法国，
法总统说：这样的事我们没有经过。
消息传到美国，
美总统说：这样的事例美国也曾有过。
消息传到英国，
女王兴奋得睡不着，
半夜给秘书打电话：明天出访中国！……
魏仁民说的段子，逗的大家哈哈大笑，有的还笑得喷饭了。
二
说实话，要不是王岚如来沙城市任职，他们俩人中一定有一个人是沙城市的代市长。王岚如来了，除了张三元外，魏仁民进一步升官的美梦破灭了。所以，他们能高兴吗？要不是这个因素，他们能在饭桌上说黄段子，那一定是没把她王岚如当外人。可是，今晚上这种情况，他们绝对没有把她当自家人。显而易见，他们是不愿意她来沙城市的，也不可能把她当做自家人的。道理很简单，她抢了他们的饭碗！……这一点，在王岚如心里明镜一般。
不管怎么说，她上任的头一件事就是和市上的领导班子打成一片，搞好团结。黄段子也罢，不尊重也罢，她一定得融入到他们中间去，否则，她这个代市长的工作，是没有办法开展的。
来而无往非礼也！她平静地说：来黄无往亦非礼也！在饭桌上，在工作之外，没有大小之分，亦没有条条框框！今天，大家没把我王岚如当外人。我要没个表现，也太对不住张书记、魏市长和各位了！
张三元端起酒杯说：王市长说的对极了！王市长呀，你要是看得上我和魏市长，就叫我们张大哥魏二哥好了！
魏仁民端起酒杯说：官大了岁数也大了，真是官大一品压死人啊！王市长，你评评，他是63年生人，属虎，我是56年生人，属猴，应该是魏大哥、张二哥才对！
见张三元大笑，王岚如就知道魏仁民说了句真话。当然，从面相上看，魏仁民也确实比张三元大许多。张三元不胖不瘦、英俊潇洒，一看就是那种有文化、有修养的男人。而魏仁民就不同了，武大三粗、黑不流球，说话粗声杆嗓、黄话连篇，一看就是那种学历低、头脑简单的大老粗干部。王岚如对两个人已经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了，她站起来和他们碰杯：好！小妹王岚如敬两位大哥一杯！
喝下酒后，张三元对她说：听说省城版本的《上单的皮匠》比我们沙城的还新鲜，刚才王市长开了个头，现在，我们请王市长继续给我们说说！张三元的话音刚落，掌声响起了。
看这架势，你很难看出他们对你不诚。临来沙城前，她专程拜访了她的老县长魏大姐。魏大姐对她说，沙城那地面可不比我们临武。我们临武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越直越有市场！可沙城就不一样了！你越恨的人表面上越要尊重，这是沙城官场上的规矩。当面说的好听背后又在捣鬼，表面上说这好那好、恭敬有加……可在背后就不一样了，使绊子、捅刀子，那是常有的事儿。……当面锣当面鼓的敲打，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阵，在临武是很正常的事，可在凉京，在沙城，那就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官场如战场这句话放在沙城那是再恰当不过了！……你到新的地方去工作，一定要多加小心……
张三元再次提议让王岚如开始，魏仁民等拍手叫好。
……在农村当干部，你水平可以不高，但你说脏话、讲黄段子的本事一定得高。尤其是乡镇干部，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好干部。县一级的领导全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所以酒桌上说话没遮拦是一种能耐，是一种境界。否则，你说话就没有听众。没有听众的干部，是没法跟下边的干部勾通的。男同志是这样，女同志更是这样。
在这方面，老县长魏大姐绝对是她学习的榜样。她在临武县当团县委书记时，她跟女县长魏凤英下乡了解一个刺儿头村长不让县乡干部进村的事情。在村口的地里，魏大姐见到了刺儿头村长，他正和婆姨在翻生大粪。魏县长问村长，你在干啥哩？村长说在翻生大粪。魏县长故意问，生大粪直接上到地里不行吗？村长说，就这么翻一下，葫芦都能长棒槌粗哩，要是不翻一下，葫芦长上轱辘粗，抱都抱不动，那就不得了了！
魏县长说，照你这么说，你的鸡巴长在粪门边上，一定能长棒槌粗，你婆姨能受得了吗？
几句黄话，惹的刺儿头村长两口子笑得岔了气。……这一天，刺儿头村长破天荒的杀鸡炖肉让她们吃，她们顺利地完成了下乡的任务。回县的路上，魏县长告诉王岚如，你是下一届县政府副县长候选人。如果能当选，干工作没问题，你有的是苦干精神。除了工作能力，还要学会和基层干部打成一片。打成一片的最好方式是勾通，所以适度的说粗话、讲黄段子是必要的。尤其是在饭桌上，先用黄话震住这些乡、村长们，尔后进行工作，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后来，王岚如在副县长的岗位上，做出了不俗的成绩，除了她自身的努力外，还多亏了魏县长教的这套办法。她和乡镇长们接触时，没有了距离感，好多棘手的问题都是在轻松的一顿家常便饭中，便轻松、顺利地解决了……
今天，她如果不能震住沙城市的这两条地头蛇，要在沙城市开展工作，恐怕是难上加难了。同时，她不能给他们留下她不懂基层工作的影响。想到这里，她爽快地说：盛情难却！我只好丑态百出了！
哎，王市长！张三元给她满上了饮料：女同志白酒要少喝点……你是省委下派的干部，水平一定比我们高！你说说新炫的，让我们一饱耳福！
她说了声谢谢大哥，便说起了省城版的《上单的皮匠》：
出了西门一条直线，
17公里有个医院。
医院边上有个姓牛的皮匠，
闲着没事干，鸡巴上套了个里铛。
她解释说，故事发生在70年代初，那时候农村是大集体、大锅饭。队里的主要工具是架子车。而架子车的配件非常奇缺，尤其是车轴上的里铛，供销社根本就买不上。一个叫牛一坤的小皮匠，在回家的路上，见几个学生娃拿个架子车里铛玩，很是高兴。他吓唬道：这几个狗勾的，我瞭一下，你们拿的是啥？牛皮匠抢过里铛乘学生娃们不注意，顺手就套在了生殖噐上。然后他伸开双手说：你们瞭，飞了！你们不学好偷人家东西，里铛让老天爷收走了！几个学生娃娃在牛皮匠身上没找到里铛，只好作罢。
黑里（方言：晚上）回家，
婆姨把面捞了一碗，
皮匠说，我得跑一趟马家河湾，
有点事没有弄停当。
……
牛皮匠跳进了马家河湾
摸着黑用水击铛，
击了半天也取不下里铛。
疼的在水沟里打颤，
没办法又回家转。
她解释说，晚上回到家里，牛皮匠悄悄跑进屋里取铛，结果是生殖器肿胀，那个玩意儿怎么也取不下来。情急中，牛皮匠想起上学时学过的一个词叫热胀冷缩，何不到马家河湾里去用凉水激一下，生殖器肿消了，里铛也就取下来了。可是，洗了半天冷水澡，那玩意儿非但没有消肿，反而越来越肿越来越疼了。牛皮匠只好回家再想办法。
消息传到医院，
小姨子经了个世面：
又羞又恼脸儿红涨，
把姐夫的鸡巴涂成了紫棒。
她解释说，婆姨见爷们疼得在地上打转转，就问：你怎么了？到底是哪里疼？皮匠不好意思说明真相，这毕竟是丢人的事嘛！可是，到半夜里的牛皮匠实在受不了啦，他只好把原委说给了婆姨。婆姨听了就看，看了半天嚎天扯泪道：你这个丢人鬼，婆姨在家里闲放着，你不用，你丢人败相的在那里套个铁圈圈……
婆姨把爷们拉到架子车里，偷偷摸摸的到了公社卫生院。小姨子李存存正在值班，听了原委、看了病状，羞得红了脸，也是没有一点办法。李存存心想，干脆用紫药水消肿吧。结果是，肿没消下来，生殖器却变成了柴棒棒。
消息传到马家湾（公社），
刘长水主任有主见，
把鸡巴夹在虎钳上……
这可忙坏了农具厂的三匠，
才用钢锯子锯烂。
她解释说，现在的戈壁乡，那时候叫马家湾公社。公社主任叫刘长水，抗美援朝战争中，是兵工厂技工。所以，他主张用钢锯子锯。所以，忙坏了公社农具厂的铁工、钳工和焊工。
消息传到区上，
刘黑皮惊出了一身冷汗。
“五号病”曾惊动过中央，
赶紧把这事汇报到县上。
她解释说，马家湾等五个公社归吴堡区管辖，吴堡区所在地吴堡公社曾出现过五号病（瘟疫），区委书记刘黑皮险些被撤职查办。刘黑皮认为牛皮匠的问题区上没法解决，只有向县上汇报。
消息传到县上，
牛二能把小车子开到了现场。
消息传到地区，
姚黑林问了个仔细。
消息传到省上，
杨恒汉记到了笔记本上。
张三元大笑着替王岚如解释说，那时候的县委书记是牛二能、地委书记是姚黑林、省委书记是杨恒汉。就是说，三级领导对牛皮匠套铛的事件非常重视。
大家又一次鼓掌。
王秘书到兰河住店，
手续简化了一半，
走廊里加了个大床，
住店费少掏了一半。
吴师傅县上拉羊，
刮掉了车门上“上单大队”字样……
魏仁民也不甘示弱，他接上说：嗨，王市长，这几个事儿还真有。马家湾公社秘书王有文到兰河出差，住不上店。王有文问女服务员：知道凉京地区的上单大队吗？女服务员立马改变了态度：你要能说说《上单的牛皮匠》，我们立马在过道里给你加个铺。要是说的好，住店费还可减免一半。……王秘书讲的女服务员笑弯了腰、笑大了嘴，所以，他如愿以偿住上了店。
上单大队的卡车司机吴师傅到县里拉种羊，嫌车门上上单大队丢人，就悄悄地去掉了上单两个字。车门上的字成了沙城市马家湾公社大队。
消息传到天庆，
牛天中说我们牛家出了个窝腥（方言：脏的意思）！
王岚如解释：凉京地区有个天庆县，牛一坤的堂哥牛天中在县上当县长。听到这个消息后，牛天中觉得很丢人，就骂牛一坤窝腥。
消息传到检察院，
检察官说这个事情不立案。
消息传到法院，
法官说同意检察院的意见。
消息传到西藏，
惊坏了喇嘛和尚。
消息传到台湾，
蒋经国拨给了美金十万。
消息传到英国，
女王激动的没有睡着，
连夜商议对策，
紧急出访中国。
消息传到美国，
美总统说美国也曾有过。
消息传到苏联，
勃列日涅夫主持的政治局会议开了三天。
消息传到朝鲜，
金日成说中国男多女少就那个条件。
消息传到加拿大，
白求恩的孙子吓的侉侉侉（方言：抖动）。
消息传到日本，
田中角荣把技术转让会放在了横滨……
……
张三元、魏仁民等人笑的跌倒爬起，不亦乐乎。
三
清晨，阳光从市政府招待所的窗外照进来，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还不到八点，张三元、魏仁民就敲门走进了王岚如的住处。
这些年在机关工作，别的本事没学下，起早的功夫可练到家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起早点，或学习或思考安排当天的工作，这是王岚如到机关工作后养成的习惯。
昨天晚上，市委召开了王岚如到任后的第二次常委会，会议的主要内容是主要领导工作分工。其次是贯彻落实省委关于三农问题的精神。后者才是此次常委会的主要内容，说穿了就一句话，领导干部下乡包村驻点，建设小康村，从根本上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
魏仁民倚老卖老，说市上的主要工作无非是人事和财务两大块，人事这一头在市委，没啥可说的。财务在市政府，因为王市长刚来，对沙城的事儿不是太熟悉，我的意见是，市政府在代市长的领导下工作，过去的分工不变。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顺手，二是可显示出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博大胸怀。至于领导干部下乡包村驻点，这是个走过场的事，我们不必太认真。
听了魏仁民的话，王岚如心中的火气就不由自主地往嗓门上涌。要不是想起老公秦一民“话到嘴边悠三分”的话来，她会拍桌子瞪眼睛勾魏仁民的娘的！在市政府，究竟是我这个市长说了算还是你这个副市长说了算？
忍忍好呀，主持市委日常工作的副书记张三元还没开口呢！你一个副书记、代市长，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在临武县当副县长时，县长魏凤英曾对她说过：王副县长，有个原则你必须坚持！在下面你是婆婆，你拍桌子瞪眼睛，勾人家的娘，这是工作方法，你不骂人人家还不理你哩！当然，还要看对象，个别的基层领导除外。在上面，别说你是个副县长，你就是县长，你也是媳妇。除了不讲粗话、不顶撞同事外，还要学会忍耐。拿你们老家勾蝎虎子村的说法，就是要能背住三个烫面条子！
想起魏凤英大姐的话，王岚如把涌到嗓门的怒气悄无声息的按进了心中。是啊！在你的光脊背上，放三条烫面，泡都烫起来了，你牙一咬就过去了。反正烫也烫了，你叫了显的孩子气，如忍着不吭声，那面凉了对烫伤不仅有疗效，而且你就是大人了！拿老公秦一民的话来说，这就是当官的最高境界，是功夫！
大家都在等王岚如的反应。半天过去了，王岚如脊背上的面条子也早凉了，她仍然没有反应。魏仁民沉不住气了，忙掏出香烟来抽，抽的轰轰烈烈的，以此掩人耳目。冷场了几分钟后，大家这才正视起王岚如来了。首先是张三元，他知道再沉默就有点逼宫的味道了。
王市长虽然刚到，但是……张三元虽然比魏仁民年青，可这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说：王市长除了负责市政府的全面工作外，还要分管干部工作，同时，要亲自抓市财政局的工作。
见魏仁民等人都在看王岚如，王岚如的心这才舒坦了许多。狗勾的魏仁民，你不是能吗？你安排呀！把我市长的工作也安排了！
我看这样。王岚如学着魏凤英大姐的语气和腔调说：魏市长继续分管干部和财务！
张三元吃惊地望了王岚如一眼。魏仁民等人这下活跃了，连喷出的烟雾都轻柔了许多。
但是！王岚如加重语气、加快语速说：从今天开始，市上的财政实行“一支笔”审批制度！魏市长把关审核！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谁都知道一支笔审批制度是什么意思，所谓一支笔审批，就是市上的所有财务支出，全由一把手王岚如审批！实际上，王岚如已经收走了魏仁民的财务审批权。
王岚如继续说：我来沙城几天了，听说的不算！看见的算！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还是张三元厉害，他第一个发言，同意王市长的意见。
这就对了！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王岚如心说：还同意我的意见？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因为我是市长！你张三元虽然是主持市委工作的副书记，可你毕竟还不是市委一把手，就像我王岚如一样，这市长头上的代字取不掉以前，还不是真正的一把手！等沙城市的上级市委任命你为市委书记后，你再指手画脚吧！
关于干部下乡包村驻点的事，也是王岚如一锤定音！因为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带头了，她选的村就是闻名全国的里铛村——沙城市戈壁乡上单村。所以，魏仁民等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四
王岚如见市委副书记张三元、市政府副市长魏仁民一大早就跑到她住处来了，很是意外。王岚如请他们落座后想，这两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们不至于因为我要下乡，来送我吧？如果是这样，未免也太勉强了吧？或者说，他们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快点离开沙城市？……管他们来是啥目的呢？先听他们一说，不就什么也清楚了吗？
张三元、魏仁民坐在椅子上，满脸上都是笑容。
魏仁民说：王市长呀，怎么样，住这里还适应吧，沙城就这么个条件，可委屈你了。
张三元马上想起了上单村的段子，笑着说：王市长的段子真是太精彩了！看看，连魏市长说话都用上了。但是，老魏呀，人家王市长说的原话是金日成说，中国男多女少就那么个条件，你这是篡改呀！
魏仁民说：王市长，别听张书记胡咧咧，我说的可是心里话呀！
王岚如也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谢谢张书记、魏市长！这里真的不错！话再反过来说，你给我安排个五星级宾馆我还住不惯呢，我又不是皇帝的女儿，没那么娇贵，这里真的很好啦。
张三元仍然笑着说：可惜我们县财政一直很紧张，要不然还真就盖它个五星级宾馆呢，省得让您住这么个寒碜的地方，我们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啊。
王岚如说，看你们客气的，我可要受宠若惊了。我年轻，对市上工作更是缺乏经验，今后还要仰仗各位啊。
张三元心说，要不是考虑魏仁民的升迁，我还真想和这个女人搭班子哩。这是个年轻漂亮、活泼可爱的女人。不有句老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如果有可能的话，和这个女人来个零距离的接触，那感觉一定是妙不可言！和我接触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可那都是一堆烂杏子，这王岚如可真是一个高贵、清雅、饱满的仙桃啊！能啃她一口，也不枉了到这个世界上来了一趟。诚所谓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子一筐啊！……打住！打住！你这个张三元啊！你都不摸人家的底细，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头？会不会在凉京市、省里有后台？
要是在凉京市有后台，我张三元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我的靠山就在凉京市。她的后台一定在省里，而且从种种迹象看，这个女人应该是有个强大的后台的，否则，才这么点年纪就能来当沙城市的市长吗？老子当市长的机会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可我是主持市委工作的市委副书记，还有市委书记这个位子呢！虽然坐这个位子有点困难，可总也是一条路吗！可老魏就惨了！他要是再失去了这个机会，就只有调离沙城一条路了！
魏仁民要是调离沙城，他张三元的麻烦就来了！在沙九公路的建设中，老魏帮他在腰包里装了整整1800万哪！别说老魏不愿意离开沙城，就是老魏想离开沙城，我也不能让他走啊！老魏离开沙城的哪一天，就是我张三元倒霉、沙城地震的开始啊！
几天来，张三元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排王方案了。但是，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的心思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满嘴黄话的魏仁民在内。我要是不叫，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我如果叫了，那就一定是胜利者的狂笑！这个时候的敌手，早就躺倒在血泊之中了！想到这里，张三元仍然是笑容可掬：王市长，抬举，抬举了。沙城是个穷县啊，您到这里来可真是不容易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嘛，不知道王市长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我们也好全力配合配合嘛！
王岚如笑眯眯地说：张书记、魏市长就别管我了！我今天上午就下乡看看，先转转，对上单这个地方，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自从王岚如上任以来，魏仁民就像蚂蚁一样，一直在热锅里烤着。如果让这个女人如愿以偿当上了沙城市的市长，他的结果只有继续当副职和调离两条路了。继续当副职的后果是，再过两年他的年龄也到了，升正县的希望不但没有了，而且新市长很可能会在老百姓的频繁举报中清查高速路工程沙九的账目。虽说贪墨的几千万元巨款十之八九装进张三元的腰包中去了。可其中相当一部分，张三元一定也送给市里的那位副书记了。然而，张三元说上面答应的好好地，让他魏仁民当沙城市的市长哩。可是，结果却是来了个王岚如取代了他……还有上单村那个有毒的工厂，不就麻烦了吗？
虽说王岚如是省派干部，可省上派到其他县的女干部全是正县级的副职，为什么王岚如就成了正县级的代市长了呢？如果凉京市的态度是积极的，他魏仁民能当不上这个市长吗？像其他县市一样，就让王岚如当个正县级的副市长，哪怕是常务副市长也行呀！
他感觉，张三元确实如他所说，把那笔钱的相当一部分花到凉京市了。要不然的话，老百姓告了这么多年状，为什么他这个当年的沙九公路工程的总指挥不但什么事儿也没有，而且上面还答应让他进一步当沙城市的市长呢？这就说明，张三元在他的问题上还是尽了力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有了变化，在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王岚如上任后，张三元还是那句老话：老魏，你什么都不要想，一起都听我安排。
没有问题，我听你张三元的，在方方面面的问题上刁难王岚如，让王岚如在沙城寸步难行！要做好这件事，对我魏仁民来说，是小事一桩！可是，如果这个王岚如的后台真的在省里，到头来我们要是赶不走王岚如，反而让她咬出我们的蛛丝马迹来，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这个话，昨天晚上我就对你说了，你老狐狸掂量着办就行了！别到时候又说老子没有提醒你！……好了，好了，不想这些了！我还是按老狐狸的指令办事吧！
魏仁民假装惊奇地说：哎呀，今天上午就去？你看看，这么仓促，我还没有准备准备呢！
准备？没什么准备的，我只是随便走走。王岚如说。
张三元说：王市长，您呀先别着急，这才来几天，再歇个两三天，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岂不是更好吗？
王岚如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大家了，我也只是去乡政府看看，然后再到上单村溜一趟，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回来，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张书记、魏市长，你们也很忙，就别管我了。
魏仁民说：那可不行，王市长，你不了解我们这一带的风土人情。这里的人呀，野得很，万一有什么差错，我们可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呀。您还是听我们的，再等个一两天，我们陪你一块儿去。
张三元说，王市长，魏市长说得是呀！
王岚如是那种说干就干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情，你谁也拦不住。她不理张三元魏仁民那个茬。站起来边拾掇东西边实话实说：张书记，魏市长，你们可别见怪啊！我这人就这个脾气，只要认定一件事，不赶快做了我连饭都吃不下去的。我看就这样吧，你们忙你们的，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动身了。
魏仁民见王岚如主意一定，说：那……那好吧，我这就去让办公室派车。张书记，你再陪王市长说会话，我去去就回来！
王岚如这才说：多谢了！
五
王岚如走出市政府办公楼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了市政府门前的台阶下。魏市长正和司机小林说着什么话，他们的说话声很小，她只听到了魏仁民的半句话：……一定得想个办法。
魏仁民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他不让王岚如单独下乡，主要的担心还是那个毒害百姓的工厂。那是一个三年前由他招商引资到上单村的铅冶炼项目，现在这个厂子出问题了。厂子开工到现在，村里的果树基本上全死光了。据说，临近厂子的庄稼也受到了影响。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厂子给上单村带来的灾难还远不止这些。很有可能，整个上单村的村民都是受害者，他们的身体里，都一定程度的中了铅毒。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发现罢了。
一说起这单子事来，魏仁民就觉得头疼。三年前，他为了当沙城市的市长，不顾不管上单村老百姓的死活，从南方引来了这个效益高但为害大的项目。本打算当上市长了就亲手关闭掉这个厂子，反正两方面的目的也达到了，在皆大欢喜的情况下，打着刚知道了情况，为了保护农民的利益、保障农民的身体健康的招牌关掉这个厂子，再在《凉京日报》上做一版《穷不怕，失去农民的健康最可怕》的官样文章，这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中最能见成效、最能赢得官心和民心的最有力的一把火。
可是谁承想，忙活了半天，上面却派来了一个市长。新市长上任后，关闭厂子的问题就不是他魏仁民说了能算的事了。在新市长眼里，这个乡镇冶炼企业是宝贝蛋啊！这个年3000多万元产值的企业，一年上缴财政的税金高达300多万元呢！这么诱人的一块肉，只有二百五才会避开肉夹子吃豆腐呢！至于自然环境和农民健康的巨大牺牲，那是另外一回事，等我这任市长的使命完成了再说吧！
除此之外，再加上魏仁民张三元在这个项目里的个人利益，所以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到了现在……
在某些场合，魏仁民张三元也很坦然，反正我们给新市长汇报过了。过去之所以上这个项目，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这个项目的危害性。现在，我们知道这个厂子存在的严重问题了，所以，我们才建议关掉这个厂子。至于你市长不让关，这就是你市长的问题了！再加上南方来的老板很会来事儿，既送钱又送女人的，因此，这个坑农、害农的厂子就一直放到了现在。
路透社传出市长要调走的马路消息后，魏仁民着实子高兴了一阵子，他就又站在代市长的高度上做了一回关闭害农工厂的美梦。结果是，上面又一次派来了一个王岚如，他的市长梦又一次破灭了。好在张三元在凉京市有靠山，而且还传来了沙城市的市长非他魏仁民不可的消息。开始，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的真伪。但听到老狐狸张三元一本正经的官话时，他心中破灭的希望被又一次点燃了。
张三元没有说具体方案，只是让他尽可能地给王岚如找些麻烦，别让这个女人在沙城过得太舒服了就行！至于其它的问题都是他张三元和在凉京市那位靠山的事，你魏仁民只管盯着王岚如就行了，别让这个女人在他们的计划未实施前，翻出他们的陈年老账就行了。比如沙九公路工程，还有上单村的铅冶炼厂，等等。
今天，王岚如执意要下去，还点名要到戈壁乡上单村去，所以，魏仁民就把对付王岚如的办法教给了司机。
司机小林一边说一边比划，因为声音更低，王岚如没有听到内容，只是见魏市长不住地在点头……
王岚如走近了他们，他们仍没发现她。魏仁民说：好吧，就按这个法子去做。记住，千万别让王市长乱跑，不然麻烦就大了。小林一个劲地表态：是，是，魏市长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魏仁民交给小林的是什么任务呢？而小林说的法子又是什么呢？王岚如想，一个堂堂的市长，当然不能再偷听了，让别人看到，显的不够光明磊落。她咳嗽了一声说：魏市长，你忙你的吧，我这就走了。
魏仁民忙替她打开了车门：我得给小林交代一下，让他给你开好车、服好务！
王岚如上到车里摁下了车窗：魏市长，再见！
后来她才知道，魏仁民和小林的谈话内容是让她去不成戈壁乡。具体办法是，让小林把车坏到半路上，最好是一个打不通手机的地方，迫使王岚如乖乖的返回市里。还让小林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说王岚如这个人精明得很。
小林说，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您放心就是了。魏仁民拍了拍小林的肩膀说：嗯，好好干，市里不会亏待你的。
他们连另一种情况都想到了，就是万一王岚如想别的办法去了戈壁乡怎么办？所以，王岚如的车开出市政府大院时，魏仁民就已经把电话打到戈壁乡乡长王继承的手机上了。
此时此刻，王岚如脑海里蹦出了魏大姐说过的五个字：官场如战场。
王岚如影影绰绰感到，她和张三元魏仁民之间的斗争序幕正式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