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八章:噩梦循环

书名:谁在你背后本章字数:7972

  人类在面对无法想象的恐惧时,总是本能地回避它。可是,恐惧却无视你的回避,它就像黑夜一样,永远无法彻底摆脱。

  当我恢复了意识,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齐小杰那张布满青春痘的脸,他似乎正在俯视我,就仿佛命案现场,验尸官在查看尸体一样。我眨了眨眼睛,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齐小杰拍了拍我的脸,“几点了?睡过头了吧!”

  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深邃,很像身处隧道的感觉。我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虽然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但好歹还能动弹。

  “怎么了这是?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嘿嘿,昨晚干什么去了?”齐小杰坏笑着。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抬手指了指饮水机,齐小杰很快端来一杯水。由于喝得太急,我竟咳嗽了起来。齐小杰坐在床沿上用力拍着我的后背,“看你脸色很不好啊!今天还去不去了?”

  “去哪?”我不解地问。

  “去拍卖会啊!你失忆了吗?”

  今天就是周末,上午拍卖会展览所有的拍品。对啊!是我昨天约的他,但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于是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齐小杰眨巴着眼睛,“你楼下的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我轻轻一推就开了。”

  我抱着头回忆着昨晚的梦:或许是因为门没锁,白老师才闯进了我的画室!难道一把锁能挡住鬼魂的出入吗?白无香和白老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白无香只是表象,而恐怖的白老师才是本质!

  我的天,简直是冤魂缠身!我想起了一部恐怖片,那里面说:在阳间男人统治女人,到了阴间女人都会变成厉鬼,它们比男人的鬼魂厉害不知多少倍!所以,在男人活着的时候,还是不要伤害女人,人毕竟总有死的那一天,万一被你伤害的那些女鬼都来找你寻仇,那可就惨不忍睹了……

  正陷入沉思,齐小杰不适时宜地拍了我一下,“若水啊!你真是病得不轻。”我光着脚下了地,地板的冰凉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鞋哪去了?”那双鞋居然还在电脑桌底下,难道昨晚折腾了一宿,我都没有穿鞋?

  “到底还去不去了?”齐小杰不满地问。

  这回连衣服都省得换了,其实根本就没脱,我从椅背上拿起大衣披在身上,坚定地说了一个字:“去!”

  好在干这一行的人生性散漫爱好迟到,我俩下车走到展览馆时,都已经十一点了,但门口依旧站着很多人。虽然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但干这行的本来就是少数,能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已经很不简单了。

  虽然本人最近严重精神衰弱,但还是硬挺着来到这里,当然不是没心没肺凑热闹,其实有我的险恶用心。我想找个钱多烧得难受的主儿,把那晦气的石头卖给他,毕竟在展览会上这种人比马路上更容易遇到。

  我不敢奢望赚到钱,只想摆脱白老师的纠缠。心想有钱人一般都命硬,他们家大业大也不怕恶鬼缠身,就算白老师缠住他们,那些大款也有办法找法师脱身,这不应该叫嫁祸于人吧。

  齐小杰走在前面,微笑着冲进人墙,很快便挤出一道缺口。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很快我俩就站在了讲台底下。讲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站满了记者和嘉宾,一排婀娜多姿的旗袍美女从讲台的一侧徐徐走来,这一刻台上很忙乱,仿佛马上就要剪彩了。

  主持人大声地念着到场嘉宾的名单,突然,我听到主持人喊出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名字——师行剪!

  师老头还健在?居然还能到场?回想那天在师府发生的事情,师行剪那惊恐万状的脸还历历在目。难道他身体如此硬朗,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我举目四下寻找师行剪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他的脸色很好,脑门和鼻尖都冒着油光。如果不是装病,哪有人恢复得如此之快,难道师行剪在特意隐瞒着什么?

  “怎么了,若水?彩剪完了,我们该入场了,快走吧!”齐小杰推着我朝前走,那股劲头就如同前面有天大的好处,去晚了就抢不到似的。

  电梯门很快被人群挤得满满的,齐小杰拉住我的手,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的用意,因为在楼梯的另一端,还有一架鲜为人知的备用电梯。我俩紧跑几步,电梯门口果然空无一人,齐小杰赶紧按亮开门键,立时门就缓缓地打开了。他风驰电掣一步跨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就在门即将关闭之时,却被一只胖手挡了一挡,又打开了。这下可糟了,紧随着又进来一大票人,我和齐小杰无奈只能向后退,很快后背就紧贴在内壁上,成为沙丁鱼罐头的一员。

  “唉!早知道走楼梯了。”齐小杰被一个肥胖妇女的屁股挤得快要镶进了墙里,他的嘴还在喋喋不休地叨咕着。电梯的门再一次关闭,这回却显得有点艰难。

  “叮咚!”四楼可算到了,一些人争抢着离开电梯,我俩是最后才走出去的。

  虽然行人络绎不绝,但走廊还是显得幽深和空旷。走廊两侧用的是大块的汉画像砖拼接的,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画像石,而是建筑工人放大并仿制的。用画像石装饰这条通向展览厅的走道,果然很别致。古时候的墓葬习惯在走道和墓室四周的大石板上做雕刻,让死者长眠于此而不感觉孤单。我和齐小杰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每当经过这个奇特的走廊时,总有一种进入墓道的感觉。

  拍卖预展大厅就在走廊的尽头,两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安威风凛凛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宽敞的展览厅,错落有致地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指着一个玉石摆件侧头看向齐小杰,才发现他已不在我身边,正站在一群人后面,奋不顾身地朝里挤。

  齐小杰的壮举令我很好奇,走近一看,才知道那里有免费领取的拍品介绍材料,一本一本的,印刷得十分精美。

  齐小杰不是很贪心,只拿了两份,呼哧呼哧地如同刚从火线下来的战士,“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省得我们来回转了。”

  我接过画册随意翻了翻,目录上的种类很繁多,有瓷器、玉器、书画、杂项等,我直接翻到了书画,反正其他的也不太懂,买又买不起。正翻着,突然眼前一亮,居然看见了一幅无比熟悉的画,那画上画着的是一块笔墨酣畅的怪石和一根遒劲有力、用笔泼辣的紫藤,石头和紫藤交汇的地方若隐若现着一尾小鲤鱼,画下面用铅字印着的是:(清)虚谷,《紫藤枯石图》。

  “这不是我画的吗?”由于吃惊,我不觉喊出声来,引得周围看客都射过来不屑的目光。

  “若水啊,想出名想疯了吗?喊这么大声干吗?这儿的字画可都是名家的,哪能有你画的,别逗了!”齐小杰也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我。

  我拉着他走到墙边上,低声说:“你看看第44页那张虚谷的画,你看看啊!”

  齐小杰翻到那页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却更加不以为然,“别逗了你!就算不是真迹也不像是你画的,不过,我看这条小鱼儿倒像出自你的手笔,哈哈!”齐小杰的话都是无意识讲的,说罢,他就捂着嘴笑起来,但他很快就不笑了,因为他看到了我异常郑重的表情。

  “难道真是你画的?”

  我认真地点点头,齐小杰重新把书贴在脸上仔细观瞧,“确实挺像,走,我们去看看实物!”

  二人走进书画区,这个区域比起其他的展厅显得狭小得多,展厅里立着很多展板,展板上面密密麻麻挂着各种各样的字画,有长有短参差不齐。齐小杰和我分开寻找,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那张画的踪迹。

  “若水,怎么没展呢?难道是太多了没有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服打领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看样子是管理人员,齐小杰上前问道,“劳驾,我想问问,这里的书画展厅有几个?”

  管理员很客气,“我们这次征集的书画作品不是很多,只有你们身后这一个展厅。”

  齐小杰从口袋里掏出宣传册,打开到44页,把书凑到管理员眼前,“那这幅画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

  管理员接过书,看了一眼编号,“你们等一会儿,我去负责布展的部门问问。”

  不到五分钟,中年管理员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没等我问,年轻人却先说话了,“您二位是不是对这幅画感兴趣?”

  我看了一眼齐小杰,然后回答:“这个……我们只是很喜欢,很想看看实物,可为什么没有在这里展出呢?”

  “哦,是这样的。”年轻的管理员解释说,“那幅画本来是应该展出的,可是藏家不知什么原因又不想拍了,而画册已经开始印刷,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更改,只能对您二位说声抱歉了。”

  “似乎不太合规矩吧,我对你们的规章制度也有所耳闻,似乎不能随随便便就撤销拍品,这也太有损贵公司的利益了。”

  “是的。普通的藏家当然不能随便撤销拍品,可……可这位藏家比较特殊,他在收藏界的影响很大,所以公司也不得不考虑……”

  “是谁啊?你能告诉我是谁吗?”齐小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这么直接地问。

  年轻管理员立刻警惕起来,似乎觉出话说多了,毕竟言多必有失,“不好意思,公司不能随便把藏家的信息泄露出去,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正想责备齐小杰几句,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干涩得有些刺耳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难听,就算不回头,我也能知道他是谁。

  “我说,这不是马若水老弟吗,今天也来凑热闹,怎么样,看没看到心怡的物件儿啊?”

  师行剪身穿青色的仿古唐装,脚踏短脸布鞋,手里端着一只磨得油光锃亮的紫砂小壶,被一群业内人士簇拥着,撇着个大嘴似乎是在朝我打招呼。

  齐小杰也看见了师行剪,仿佛是不相信眼前的师大人物居然会跟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打招呼。我赶紧抱拳拱手道:“哎呀!师老啊!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我只是来学习的,哪有实力去拍东西,见笑了。”我的嘴朝两边咧开,连自己都觉得那笑容实在很假。

  师行剪今天很高兴,他侧头对身边一个中年胖子说:“王总啊,这位就是马若水,他手里可有件好东西,老夫垂暮之年能看到如此珍宝颇感欣慰啊!”

  这师老头居然把石头的事公之于众,这不给我招贼吗,看来石头早晚是保不住了。虽然心里恨得牙根疼,但表面上还得一脸和气,“师老啊!您就喜欢拿小辈们开玩笑,我哪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那个叫王总的胖子抖动着脸上的胖肉说:“马老弟谦虚了,有时间能否给王某一观,荣幸备至!”我脸上堆笑,“好说,好说,只要师老发话,我在所不辞。”

  师行剪朝我微微颔首,“你们忙,老夫还得去关照一下其他朋友,失陪,失陪!”

  齐小杰这才闭上嘴巴,按摩着咬肌不解地问:“我的天!那是师行剪吗?那么个大人物你都认识,看来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师行剪一把年纪,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为什么对那石头颇感兴趣?难道这里面另有乾坤?为什么会把我牵扯进来,我只不过是个不出名的画家,也没有多大抱负,更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老天没必要这么考验我吧!突然,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有晕倒,齐小杰扶住我,“又怎么了?”

  “我有点儿晕。”

  “靠!不至于吧,你还没结婚呢,怎么就越来越虚了?”

  一路堵车兼颠簸,终于回到作璞轩,我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眼睛一闭就像被胶粘住了一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睡着,我不知不觉睁开眼睛,一阵冷风吹过来,我被冷风一吹,忽然清醒了许多。或许不只是冷风令我清醒,而是那个声音。在这一刻,我的确听到了某种声音!

  我拧亮床头柜上的灯,忽然,声音再一次响起,却好似来自我的头顶。画室在顶楼,天花板的上面就是楼顶的天台。声音像是某种脚步声,不断地徘徊着,从天花板的一边走到另一边。谁会深更半夜去楼顶吹风?

  我有些坐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玻璃门没有关严,甚至敞开着一道小小的缝隙,看来这就是那阵冷风的来源。黑暗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左边是去楼下画廊的楼梯,右边则是通往天台的梯子,说是梯子,也只不过是用几根铁管焊接而成的。

  冬夜的冷风从四面八方扑来,楼顶的天台空旷无物,我处在一片昏暗中,四周仿佛是万丈深渊。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盖了半张脸,不知道在暗示着什么。

  我战战兢兢地朝前走,此刻的心里很复杂,既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又害怕真的看到可怕的东西。楼顶上很空旷,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小屋没有门,我朝里望了望,借着月光能模糊地看见脚下是通到底楼的楼梯。扶着扶手朝楼下走去,拐了两拐就来到了大街上,原来这是商业楼后面的安全通道。

  我脑中突然冒出了个想法:会不会有人从安全通道上来,经过楼顶,直接下到画室里去?难道白无香就是这样?她到底想干什么?就算看上我了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其实我也没那么难追求。

  顺着楼顶的梯子爬下来,刚推开玻璃门,画室中就响起一个妩媚而熟悉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我只觉头皮一炸,颤巍巍转过身,白无香正跷着腿坐在我床上,眼神迷离地看着我。她依旧穿着那件紧身黑色衣服,长发垂肩,整张脸背着光,使我难辨她的表情。

  “你是人还是鬼?”此话刚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如果是人的话,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如果她是鬼,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没有恶意,你不要紧张,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白无香的声音依旧如此甜美。

  “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总是三更半夜闯入我的房间?”

  就在这时,她脸色一变,幽幽地说:“我不和你多说了,它要来了。”

  “谁?”我紧张地追问,“白老师吗?你真的跟她是一伙儿的?”

  白无香突然朝我招招手,我不争气地走过去,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她脚边,只见她抬起修长粉嫩的玉手开始解自己大衣的扣子。扣子一个个被解了开来,这动作令我热血沸腾。但她没有继续脱,而是把手伸进衣服里面,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荷包来,居然跟我的一模一样。

  “你不要问,这个荷包和里边的石头原本就是我的。之所以会到你手里,我想这就是缘分吧。这石头和那幅你看过的老画或许可以开启一个秘密,不过我现在还不肯定,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告诉你,其实,连我自己也还不明白……师行剪或许知道一些,但你绝对不能把石头给他们,石头放在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只好把它收了回来。”

  一万块钱就这么没了,钱没了还好说,可无缘无故惹上这种事……唉!真是有苦难言,本以为自己艳遇到了,没想到居然遇到个精神有问题的,而且还时不时地吓唬我,这就是命啊!

  “它要来了!我得走了!”白无香突然站起身来慌乱地朝玻璃门走去。

  “谁要来了?不会是白老师吧!你别走啊!”我站起来追赶白无香,她并不理我,只是一个劲朝楼下走去。我狼狈不堪地追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一只鞋也跑掉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直到白无香打开画廊门时,我才一个箭步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无香的肩膀很柔软,这是我第一次实实在在抓住了她。我紧张得要死,一个没留神,竟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扑腾一声,脸朝下跌倒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摔倒,并没把我摔糊涂,虽然两只手从无香的肩膀上滑落,但我依旧伸着双手在前面抓挠着。很快,我就紧紧地抓住了无香的脚踝。

  无香停下来似乎不动了,可我还是抓着她脚踝不肯放。我费力地屈起双腿,慢慢直立起身子,始终不曾松开手,手从无香的脚踝处慢慢朝上移,并且狠狠地抱住了她的小腿。她的身体虽然很凉,但没有反抗的意思。

  我双腿屈起跪在地上,双手已经环抱住了无香的大腿,以至于半张脸都紧紧贴在了无香的臀部上。我发誓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这只是一系列动作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而已。我没敢在那个部位停留太久,双手继续上移,直到掐住她的腰,借了一点力,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无香依旧没有反抗,我只觉得她身体越发冰凉,并且微微地哆嗦起来。难道是被我无礼的动作气的?过了一小会儿,我感觉到无香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唉!晚了,它来了。”

  我的心本来就提着,此刻更剧烈地跳动起来,“你先别走!你说谁来了?”一时紧张,我松开紧抱着她的手,转过身朝黑暗的地方看去。

  画廊里那些阴暗的角落,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我转过脸,伸出双手想继续抱住无香。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无香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转向了我。她的脸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发生了一些变化,白皙的脸上没有了那种娇弱和妩媚,却多了一些坚定与冷漠,就像以前学素描时画过的石膏像,不但呆板而且又白又坚硬……

  “到底是谁要来了?”我惊恐万分地问。

  无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突然,她扬起了头,朝我身后的阴暗角落望过去。我后背的每一根汗毛都战栗起来,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我慢慢地转过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下好硬好凉,那种凉是侵入骨髓的冰冷。我奋力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竟然面朝下趴在画廊的水泥地上。

  天已经蒙蒙亮,我虚掩上画廊的门,走上楼梯,僵硬地躺倒在沙发上。当头挨到沙发靠背时,顿觉天旋地转,昏头昏脑,于是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竟然又麻又疼。

  是谁偷袭我?

  显然昨晚发生过什么,要不怎么会无缘无故趴在地上?疼痛刺激了我的某个神经,同时脑中闪过了一幅画面,我立刻朝保险柜走去,小心翼翼地转动数字盘。保险柜打开了,我把锦盒掏出来,似乎已经预感到,在这锦盒里,我将不会再一次看见那诡异的石头。咔嗒一声,锦盒的盖子弹开来,里面只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白无香真的把石头拿走了,她不但拿走了石头,还在我转身的时候攻击了我……

  保险柜关得好好的,她是怎么拿出石头的?对了,记得在师府那张硬木桌子上,有一盆水仙,而水仙盆里,就有很多这种光滑的石头。可能在师行剪昏倒的混乱时刻,石头就被白无香调包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我被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失窃了?”身后站着的是惊恐万分张大嘴巴的齐小杰。

  “原来是你,知道我最近精神衰弱,还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我们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或许都肩负着使命。少数人能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将要承担什么,而大多数人则在迷雾中懵懂前行。许多年之后,当我回顾一生的时候,才会发现在某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开始改变了,我无法摆脱也无法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极其平淡,平淡得令我很不适应,回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向往。白无香是那么美,即便每次出现时都夹带着一些诡异和恐慌,但我还是迫切地想再见到她,这或许就叫做痛并快乐着。

  在这几天的夜里,我孤独地抱着枕头辗转反侧,每当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无香白皙美丽的脸,我想我是爱上她了。每当夜半归来,打开画廊的门,我总会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多么希望还能闻到那熟悉的炒鸡蛋的香味。令我失望的是,每次闻到的只有阴冷的墨味。我甚至去超市买回了许多调味作料,把那些油盐酱醋摆在厨房最明显的地方,如果无香回来了,她看见这些东西一定会很开心,一定会做出更加可口的饭菜。无香,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到我身边?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那多愁善感的回忆。

  “若水老弟吗?”又是那难听的沙哑声音。

  我抬手擦去挂在眼角的泪水,“师老啊!您好您好!您有何吩咐?”

  师行剪干笑两声,“若水,其实还是那件事。你也知道本市刚建了座大型博物馆,老夫不才,被聘为收藏顾问,都是朋友们捧我,你也看见了,展览馆虽大,可里面没什么像样的藏品,老百姓早就看腻歪了。”

  我没插话,知道师行剪又在打那石头的主意。

  “若水老弟,我们作为这个城市的居民,都是促进我市精神文明建设的不可缺少的中流砥柱,目前馆里急缺展品,有关领导多次找到老夫,让老夫多筹集一些质量高些的展品。当然,这主要是为了本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毕竟看一个城市发展水平的高低,主要还得看文化这块儿,你说对吧?咦?马老弟你还在听吗?”

  “在,洗耳恭听,受益匪浅,师老,您接着教导啊!”我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若水,你我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尤其是你,你可是生在这个城市,长在这个城市,喝着母亲河的水长大的,可不要忘本哦!你说,这个城市需要你,你能不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冲上去吗?”师行剪一个劲儿地白话着,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口水通过无线信号喷洒在了我的脸上。这老油条为了得到石头,居然把我一下子推到了精神文明建设上,如果我不交出石头,差不多够枪毙的罪过了。

  “师老啊!听到您这番语重心长、发自肺腑的话,真令马某感慨颇多,可是……”

  我想把话挑明了,说那石头已经不在手里了,无论他信与不信,一口回绝了也就完了。可转念又一想,师行剪和白无香是认识的,能不能从他嘴里得知一些无香的消息,这些日子没见到无香,我真的很想她。为了无香,看来还不能马上拒绝师行剪,还得给他个希望。

  虽然石头没了,我不得不装作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好说,毕竟我也是这城市中的一员,既然能作些贡献……当然,我那什么……”

  “哈哈!若水老弟,你不要吞吞吐吐,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没问题,你收东西时应该也花了不少钱,你明天来我家吧,我们谈谈价钱,那就明天下午,我在师府敬候佳音!”师行剪显然误解了我的用意。

  放下手机,我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心中暗暗盘算:石头没了,无香没了,师行剪又冤魂缠腿。明天看来又是一场恶仗,不知能不能空手套白狼,从师行剪嘴里套出无香的信息。可师行剪毕竟老奸巨猾,明天的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算了,不想了,是福躲不过,是祸更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