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九章:离奇得接近诡异的案子

书名:谁在你背后本章字数:10097

  师府门前,齐小杰拉着我的袖子胆怯地说:“若水啊,我以为我从前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站在这扇大门前,怎么心神不宁,眼皮一直跳,觉得这地儿阴气特别重呢?”

  “左眼跳还是右眼?”我一边敲响朱漆大门,一边无聊地跟他搭讪着。

  齐小杰闭目感觉了一下,“似乎是左眼,也仿佛是右眼,或许是左眼跳完了右眼跳,也可能右眼跳完了左眼跳,若水,你说这是跳财还是跳灾啊?”

  这时,门房打开小窗,恢复了原先的热情,“马先生您来了啊,我家爷爷正在恭候,快请进来!”

  进入师府,齐小杰每走一步都惊喜异常,连连称赞道:“果然是王府气派!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比不了啊……”我们随着门房一路走,径直进了那间搭着葡萄架的屋子,一只白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下来,正好掠过了齐小杰的脚面,他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不要怠慢了客人!”从里面传出师行剪的斥责声。

  绕过那清澈见底的小池,我就看见师行剪正一个人坐在八角桌旁自斟自饮。我快步走到门房前面,俯身拱手道:“师老啊,路上堵车,让您久等了。”

  师行剪听到我的声音,这才慢慢转过脸来,他精神饱满,脸上依旧泛着油光,“若水老弟,快坐下。呵呵!来来来,尝尝我刚刚沏好的观音王。”

  齐小杰手足无措地站在桌旁,似乎对师老前辈有些惶恐。门房很热情地倒了两杯茶递给了我们,我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水一下肚,顿觉腹中咕噜噜作响,我咬了咬牙,愣把一个屁憋了回去。刚想要说什么,一个不十分嘹亮的声音从旁边发了出来。齐小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见那端着茶壶的门房也捂着嘴偷笑。

  据说名贵的好茶叶普通百姓是喝不了的,价钱贵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那茶水有消食化淤之功用。那些贪官巨贾,天天吃鸡鸭鱼肉,肚子里都是油水和脂肪,所以他们好茶下肚,能够给肚子排排油,降降血脂什么的,可普通穷人天天吃饽饽和咸菜,肚子里什么油水都没有,一旦喝了这种茶,很快就会把腹中的食物消化了,所以肠鸣和放屁就在所难免了。

  我和齐小杰今天只吃了一顿饭,最多称其为迟来的早点,也只不过是煎饼。师行剪耷拉着眼皮喝着茶水,佯装没有听到那个代表穷人的屁,直到他把手中的茶水喝完了,才笑眯眯对我说:“若水老弟,你觉得这观音王还好吗?”

  “还好!还好!”我一边强作欢颜,一边忍着肚子里的气体在腹中乱窜。

  “好喝就多喝几杯,最近的生意可好做否?”

  “托您的福,生意还凑合,还能勉强度日。”

  “那就好啊,现在什么都不好做,老夫作为收藏顾问……惭愧啊!博物馆竣工也快半年了,可里面还是没几件能够吸引人的东西,所以还得靠你们这些朋友帮忙啊!”

  正说着,门房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放下瓷盘,齐小杰侧过脸,把嘴凑近我的耳边低语道:“你看那盘子,汝瓷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那个刚刚摆在桌子上的浅盘,盘子的确很像北宋时期的汝窑,不知道是真品还是后来仿的,就从瓷面散发出的那一抹淡淡的蓝,就算是仿品,也不会便宜到哪去。

  盘子非常不错,但是里边盛着的东西就太……挺大的盘子里面星星点点散落着几颗类似煮熟的蚕豆,最多也就十几颗。什么意思?师行剪家大业大,不会穷酸得拿出几粒孔乙己吃的茴香豆来招呼客人吧,这未免也太丢主人面子了。

  齐小杰的嘴角挑动了一下,似乎对盘中之物异常地不满。

  我正在浮想联翩,师行剪却咧嘴先笑了,他抬起手从盘里捏起一颗豆子,故作高深地说道:“两位老弟看来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必客气,请尝一个便知。”

  齐小杰耐不住寂寞,伸手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我特意观察他表情上的变化,就在他把蚕豆放进嘴里的一刹那,只见他紧闭双目,嘴角泛起一抹无比幸福的微笑。很快,他睁开眼睛飞快地又从盘中抓起几颗丢进嘴里,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豆子,我也赶忙捏起一颗放进嘴里。谁料想那颗豆子一触及舌头就立时化了开来,异常鲜美的味道从舌尖一路蔓延下去,让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为的是让这从没有尝到过的绝妙滋味多保留在口腔片刻。

  那味道太神奇了,如果非得形容一下,它不甜不咸,不酸不苦,或者说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味道,那是一种大味必淡的味道,有些薄荷的清凉,也有些芥末的提神,总之是很舒服的感觉。这滋味仿佛把舌头上的每个味蕾都调动了起来,从舌尖到中部到舌根,不同部位的品味略有不同,就像是由不同音符组成的完美乐章,令我不由自主想起一生中最美的那个时刻……

  我睁开眼睛,企图再拿一颗继续那种美味,可令我愤怒的是,盘子里边已经空空如也。我叹了口气,把盘子朝师行剪推了推,不好意思地说:“师老啊,这是什么?这么好吃,能不能再给我来几颗啊?”

  师行剪捋着眉毛笑了起来,“这是老夫在古书上看到的一种吃食,以前专门供奉给皇室,现在几乎失传了,是我特意找来几位名厨,按着古书上的记载,反复实验才做成的。看它的样子很像蚕豆,其实不然,它是一种在南方山区也很少见的植物果实,配料也很难找,那种植物太罕见,我一年也只能做出一小坛子,所以,不要怪老夫给得少,太小气哦,哈哈!”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看来人家是舍不得给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为了掩饰尴尬,我问道:“师老,请问这美味叫什么名字?”

  师行剪得意地说:“名字啊!老夫倒是给起了一个,呵呵!叫做‘大味珠’,取大味必淡之意,哈哈!老夫拙见,让你们见笑了。”

  “什么?!大喂猪?这名字太高深了!”齐小杰睁开眼睛笑着说。

  师行剪没有听出话中调笑,“过奖过奖,这个……若水,言归正传!咱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石头的事儿了?”

  “唉!”我叹了口气,“不瞒师老您,石头已不在我手中了,被一个朋友拿走了。不过您不要以为我在信口胡诌,编个谎话来诓骗您老,因为拿走那石头的朋友您也认识。”

  “哦?是哪位朋友?”师行剪明显有些失望。

  “拿走石头的是个女的,呃……就是我上次来时,坐在您对面的那个漂亮女人,她叫白无香。”

  师行剪低下头,似乎陷入沉思中,过了好半天,他才颇为不解地问我:“上次你来的时候,老夫记得只有你一个人啊,哪里有什么女人作陪?”

  我刚刚喝了一口茶,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师行剪的眼神很真诚,倒不像扯谎的样子,不过这也难说,他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很多年的老油条,这点演技还是没问题的。我把茶杯放在桌上,浅浅一笑:“我说师老,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怎么就不记得了。那天我拿着锦盒,被看门的小哥引进这间屋子,就在您对面,不是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您不还给我们相互引荐了吗?”

  “有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若水,你说那个女人来我府上干什么?”

  我晕!你的客人你问我,这老头子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正在这时,门房提着个铜壶走进来,我赶忙站起来招呼他:“这位小哥,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时,我旁边坐着的那位漂亮姑娘?”

  门房看了看师行剪,又看了看我,“您说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遇到过多少客人,这个……时间隔这么久了,我也记不清了,抱歉。”说罢,就慌张地走了,甚至连水也忘记了倒。

  师行剪会不会在特意隐瞒着什么,难道他和门房串通好了,合起伙来蒙我?正想着,师行剪很好奇地问:“若水老弟,你想什么呢?你说的那个年轻女人,老夫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真的,你说她一个女人要那石头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可师行剪看起来又不像在说瞎话,难道他真失忆了?

  我不是很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您还记得那天我拿来的那个紫色荷包吗?就是上面绣着一朵白色小花的荷包,我记得您看了那荷包之后,就……就很激动似的……”

  “什么荷包?”师行剪一头雾水,“若水,你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不理解?你能说明白些吗?”我想到了一个病症叫做间歇性失忆。师行剪因为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硬皮小本,小本上面夹着一根钢笔,这是我随身带着画速写用的。

  “您别急,我给您画一个荷包上面的图案,您看一看,没准就能想起来。”我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把那朵十三瓣的小花画了出来,对于画家来说,画这个东西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寥寥数笔就画完了,我把本子递过去,没料到师行剪一见那图案,立刻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我这回有了经验,赶忙合上本子,跑到师行剪背后扶住了他,一面轻轻抚摸他的胸口,一面小声安抚道:“您可千万别激动,只是一个图案,放轻松。”

  “那个图案……老夫的确见过!”师行剪坐直了身子,似乎是缓过了劲来,我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您老看见这图案竟会如此紧张?您能跟我说说吗?”

  师行剪拿起一块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唉!太可怕了!老夫从未想到自己能够经历那样的恐怖事情,以至于每每回想起来,都后怕不已,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正琢磨着如何打听,师行剪却又接着说:“其实,在二十多年前,老夫就见过这个图案。”

  “二十多年前就见过?”我狐疑地问。

  师行剪点点头,“这十三瓣的小花虽貌似莲花,却又绝非莲花,确切地说应该称其为昙花。”

  “昙花?”齐小杰不知犯了什么病,“昙花一现的那个昙花吗?”

  “是的。没想到这位小老弟学识也不浅嘛!”师行剪把脸转向我,“千万不要小看这十三瓣昙花,它的来历可是很久远的。”他扬了扬眉看向远处,似乎回忆起十分久远的事情,过了足足一分钟,那沙哑的声音开始述说出一件往事:

  “话说在二十多年以前,我还在那个偏远的郊区文化馆当馆长,老夫当年可还是壮年啊,世人皆知,文化部门都是清水衙门,没什么钱赚,当然也没什么事干,除了过年过节搞个活动,下乡慰问一下劳苦大众之外,平常的日子就是喝喝茶水,看看报纸,实在闲得难受就提笔练练书法消遣时光……回想起以前的日子,真是怀念异常,比起现在琐事缠身,那简直是《桃花源记》里才有的生活。

  “某个初夏的晌午,天气好得很。老夫正在办公室里饮茶读诗,正看得兴起,一阵慌乱的敲门声惊扰了我的雅兴,我重重地把诗集摔在桌上,以为又是那个刚刚来实习的大学生小张。他是个毛头小子,每天慌慌张张的。但当我打开门,却看见小张跟在一个黝黑的中年汉子后面,一脸惶恐地正看着我。

  “我一见敲门的黝黑汉子就笑了,原来是崔队长,我连忙把他引进屋子,让小张去沏茶。很快,小张就把茶水端来,崔队长急忙接过茶杯就喝了一大口,似乎都没有觉察出热来。

  “崔队长叫崔洪涛,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非常老到。我和他很熟,他是市里专门管我们区的刑侦队长,一般这里出现什么案子他都会前来调查,但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市郊区,很少会有什么大案子发生。老崔的工作压力大,平时也喜好舞文弄墨,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会拿些自己的墨宝来文化馆和我切磋把玩,我俩志同道合,很快就结交成了很好的朋友。

  “见老崔神色紧张,不像是找我闲谈来的,难道附近发生了什么棘手的案子?于是我问:‘崔队长,怎么如此疲惫,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老崔点燃一支烟,‘唉!是出了特殊的案子,就在咱们区的刘家码头,您知道那个地方吧,靠近山区的那个。'

  “我点点头,刘家码头在山边上,文化馆每年年底下乡的时候,都得去那看看,送些书籍对联什么的,那个地方背靠青山很偏僻,从这里开车也得开上半个多小时。虽然叫码头,但根本没有像样的大河,或许很多年以前那里曾有运河,后来河水改道,运河就干涸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叫,我也不是很清楚。

  “崔队长吸了半支烟,才接着说:‘刘家码头出了一件惨案,几乎惊动了市里,老师啊,你们文化局没听说吗?’我摇摇头,老崔吐出一口烟,‘这很好,看来是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这件事情毕竟比较诡异,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引起没必要的恐慌。’老崔手里的烟很快就吸完了,于是他又拿出一支对上火接茬吸起来,沉默片刻,他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老师,看来您得跟我跑一趟了,明天上午我来接您,我还有事儿,咱们就不多讲了,明天在车上我再详细给您介绍。’说完,老崔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师行剪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因为茶壶里的水没了,他喊来门房,等门房重新把茶沏好,坐在一旁的齐小杰却已心急如焚,“师老啊,您快说,到底遇到什么诡异的案子了?”

  师行剪似乎很喜欢吊人胃口,他四平八稳地端起紫砂小壶,缓缓地把开水倒进了杯子里,然后把杯里的茶水又倒掉,接着又重复这个动作。他的动作异常悠闲,气得我几乎想把他手里的茶壶茶碗抢过来砸了,等了似乎很长时间,他才轻呷了一口茶,云山雾罩地讲述起来: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过,老崔就开着警车等在了文化馆门口,师行剪带着小张坐进了车里,老崔转过脸对师行剪说:“师老啊,您最好带上一些水和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为什么?”师行剪和小张都有些惊愕。

  “崔队长,您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住那不成?”小张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刘家码头那里的水很苦,怕你们喝不习惯,吃的东西那就更没什么了,就连我都咽不下去那里的窝头。”

  师行剪虽说当时比较年轻,可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估计更咽不下去那种传说中的野菜混合玉米面的窝头,于是他赶紧让小张去买几个馒头和包子,然后又找来几个塑料瓶子,全都灌满自来水。那时还没有现在的瓶装矿泉水,所以只能喝凉水代替了。崔洪涛启动了警车,一行人上路了。在路上,崔洪涛才述说起那件离奇得接近诡异的案子来。

  话说刘家码头里住着一个老实本分的木匠,他家有四口人,除了他自己还有老婆和两个孩子。在农村,会些手艺的人往往特别受其他村民重视,木匠一家除了自己有地种,还能帮助村民打些家具寿材之类的东西,虽然手艺不一定多好,但总会有额外的收入。不难想象,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刘家码头,这户人家应该是生活得相当不错了。

  就在前些日子,村里有对年轻人要办喜事,所以找木匠给新房里做些家具摆设。木匠家存了很多木头,因为用来打家具的木材必须要放在阴凉处放置一段日子,打出的家具才不会扭曲变形,所以,每当储备的老木材即将用尽时,他都会带些人去山上伐木,这样才能保证家里总有木头用。

  可怕的惨案就发生在木匠从山里伐木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早上。木匠突然发起疯来,居然用自己家锯木头用的锯子,把他老婆的头锯了下来!

  木匠平时老实巴交,遇到什么事情也从不和人争吵,而且据周围的邻里说,他对老婆也不错,夫妻两人也算和睦。那为什么木匠会突然发疯,如此残忍地亲手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据目击者说,那天木匠看起来像是被鬼附身了,当他杀了他的老婆以后,似乎就像一只野兽嗅到了血腥,竟变本加厉地疯狂起来。当时要不是围观的人多,阻止得及时,木匠甚至抄起了斧子,企图劈向他的一双儿女。

  村民们把歇斯底里的木匠捆了起来,很快,警察就到了。警察惊奇地发现,木匠家三间瓦房的墙上,画满了一种图案。那图案脸盆大小,很像一朵莲花,大约十三个花瓣的样子。这群警察的队长,正是师行剪的朋友崔洪涛。

  老崔找来木匠稍大的孩子,问他这些图案是谁画上去的。孩子战战兢兢地说,墙上所有的图案都是木匠画上去的,他是用手指蘸着墨斗里的墨汁画上去的。老崔接着问这些花纹叫什么花,代表着什么意思。那孩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只说他父亲从山上伐木回来就变得神经兮兮,异常地紧张,家里的木匠活也不干了……半夜里,木匠突然从炕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找出自己的墨斗,便开始在墙上画起那些像莲花一样的图案来。

  崔队长又来到院子里,木匠被五花大绑在了一张木头条凳上,地上还躺着他老婆血淋淋的尸体,只不过那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上了,尸体的头随意地放在了尸体旁边,透过被鲜血染红的白布,显得异常诡异。

  这时的木匠似乎平静了下来,他恍恍惚惚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扫视着这一切,那无辜的样子就像个孩子,似乎发生的惨案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就像个普通的前来看热闹的看客一样,随意地摆动着自己的头。

  老崔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木匠对面,问木匠为什么要杀人,木匠却说他不知道,他说整个上午都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他的脑袋似乎是被人占用了,到底做过什么,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崔队长命人把犯人带走,自己再一次转身进了屋子。

  墙上的那些黑线勾勒的花朵,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了整个墙面。那时候的设备没有如今这么先进和便捷,老崔想把图案用相机拍下来,可整个队里只有一台照相机,而且还被别的同事拿去执行其他任务了,无奈之下,崔队长就想起了师行剪。

  因为他和师行剪一样酷爱书法字画,在谈话过程中,师行剪为了显示自己有才华,经常吹嘘自己对传统文化多么精通,经历或听说过很多奇异之事,而且还自夸对民俗学、考古学也知之颇丰,所以,老崔决定把师行剪找来一探究竟。

  ……

  那辆老旧的警车一路颠簸。开始的时候还在柏油马路上行驶,可没开多久便拐进了一条窄小的土路。二十多年前,市里的马路都不十分宽阔,更别提这里只不过是个偏远的郊区。很快,窄小的土路变得泥泞,地面坑洼不平,把车里的师行剪都快颠散架了,等到汽车刚一停下,师行剪就推开车门,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小张赶紧给他推胸搓背,师行剪喝了几口凉水,这才缓过劲儿来。小张扶着师行剪跟着老崔来到了命案现场。现场已经查封,除了门上贴着封条外,还锁着一把大锁。崔队长打开锁,把师行剪让进屋子,虽然已隔了一天,但仍旧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小张甚至打了一个寒战。

  死过人的房子就是凶宅,真的比平常屋子颇感阴冷,不知是主观的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小张也就二十出头,是个胆小怕事的孩子,他见地上散布着很多干涸了的血迹,只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虽说他扶着师行剪,但一个劲儿地朝后退,似乎是诚心想躲在师行剪的后面。师行剪此刻差不多也恢复过来了,于是用力推开小张,自己大踏步地跟着崔洪涛走进了屋子里面。

  屋里十分昏暗,过了一会儿他们才适应了屋中的光线。虽然墙面一点都不白,只是用稻草和泥巴简易涂抹在了砖墙上,但那用墨勾勒的黑色花朵,还是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师行剪掏出一个小本子,拿着钢笔把花朵临摹了下来,“老崔,这是用什么画上去的?”

  老崔走进里屋,拿出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木头做的玩意儿,师行剪接过才发现这个物件很奇特,造型像个木牛。有头有角有尾巴,牛头是个转轮,牛角正好是转轮的把手;身子部位被掏出个方形的浅槽,槽壁各有一个小孔,中间穿着一根细线;牛的尾巴便是个铁制挂钩,正好和细线相连;浅槽里面垫着棉花,棉花上面都是墨汁,那墨汁根本不是写字画画用的,似乎很稠,而且是不易干的那种。

  师行剪用手沾了一点墨液凑近鼻子闻了闻,墨汁似乎是用油调制的,他重新看了看木头牛,见其全身乌黑油亮,不知用过多久了,没准还是前人留下的古物。他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崔队长看他成竹在胸,便问:“难道您看出了什么门道?快讲讲吧!”

  师行剪又犯了吊人胃口的毛病,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老崔,你可知道这个物件儿为何物?”

  崔洪涛瞪着师行剪,不解地说:“知道。这不就是木匠用来画直线的墨斗吗?”

  “这的确是个墨斗,但这个墨斗并非普通的墨斗,它是个古物。”

  老崔居然被气笑了,“新的也好,老的也罢,这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师行剪撇撇嘴,慢条斯理地说:“民间有一种说法,不知崔队可有耳闻。”他见老崔并未理睬自己,接茬说道:“据说这木匠用过的墨斗有驱凶辟邪之能力!据说时间越长越古的墨斗和墨线,都可以驱邪镇尸。我想,这木匠是用这墨斗里的墨驱邪啊!”

  站在门口一直没敢进来的小张,听到驱邪镇尸这几个字,突然吓得惊呼道:“师馆长,您是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吗?咱们还是回车上去吧!”

  小张的提议被无视了,崔队长算是个经验颇丰的老刑警,对于神鬼之说自然是不信,“这个图案您以前见过吗?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

  师行剪扬了扬眉,“这个图案老夫也未曾见过,这样吧,我们可以去问问乡里,看看他们是否了解其中之原委。”

  老崔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忘了?昨天只顾着观测现场、审问犯人,把走访民情这个重要环节忽略掉了。”

  三人快步走出院子,师行剪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古老的墨斗,那意思似乎是想据为己有。可这被多事的小张看见了,他愣愣地问:“师馆长,您抱着墨斗干吗?”

  师行剪瞪了一眼小张,老崔回头看见墨斗也颇为不解:“师老,您抱着这东西干吗?还是放屋里得了。”

  师行剪把墨斗抱得更紧了,他龇牙一笑,“这个……老崔你有所不知,墨斗也是破案的一条线索啊!这个老夫不得不拿回馆里仔细研究一下,尤其是里面的墨汁,很特别,也非常之古怪啊!”

  老崔是个直心眼儿的汉子,“好吧!那这个墨斗就先给您保管,一旦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请立即通知我。”

  “那是,一定必须的!”师行剪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指派小张去拿个袋子,把墨斗包好放进了车里。崔洪涛把凶宅的大门锁上,重新贴上封条,带着师行剪两个人,敲响了对面邻居家的门。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一连问了几家,周围邻居都未曾见过这个图案,也不知究竟代表什么意思。线索似乎就此中断了,正在这时,老崔突然想起了一个忽略掉的线索,他记得昨天的口供里提到,木匠并不是一个人去山上伐木,而是带了几个人,其中便有找木匠打家具准备结婚的年轻人。

  几人又来到那个年轻人家里,年轻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拾掇新房,老崔把他招呼出来,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提前恭喜你啊!本不应该这个时候谈论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为了尽快把案子破了,还是请你多多谅解。”

  年轻人倒是十分通情达理,没有多费口舌,他便复述了上山伐树的那些经过:那天天气晴朗,木匠邀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山上伐木,这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因为几乎每家用木材都得这么做,已经成为村子里的一条潜规则。

  几个人拿着工具便上了山。因为连年的砍伐,村子附近像样一点的树早就砍没了,他们只能朝山的深处走,从早上天蒙蒙亮时,一直走到下午两点多钟,才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地方找到了两棵相对粗一些的树。本来想砍一棵,可是好不容易发现两棵,就顺手把两棵都砍了,这样一来,人手肯定就不够了。经过商量,木匠决定先让几个年轻人把一棵大树抬走,然后再折返回来抬第二棵,自己则留在原地看守剩下的一棵。

  其实不用看着也不一定会有人偷,只是木匠有私心,他不想跟着大伙下山再上山,企图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休息一阵。木匠在几个人中最年长,所以小伙子们没说什么,毕竟还有求于他,愤愤然抬着木头下山了。等下了山来,几个人又饿又累,各自回家吃了晚饭。很快,天渐渐黑下来,几个人都累得不想再上山了,他们约定明早再去,反正现在是夏天,天气很炎热,木匠在山里住上一晚,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年轻人处理问题就是这么简单,等到第二天早上,一伙人才兴致勃勃地上了山。当他们发现木匠的时候,只见他两眼发直孤零零一宿都坐在树上,就觉得他和以往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诚心生他们几个人的气,故意不理不睬,所以几个人没多想,就都默默不语抬着木头下了山。

  师行剪听到了这里,便插嘴问道:“我说这位小哥,你们伐木的地方在哪里?周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啊,周围就是几座大山,中间有块圆形的空地,空地上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我们发现木匠的时候,他就坐在那棵砍倒了的树上……唉!要是知道会出这种事情,那天晚上,我们说什么也得上山把他找回来,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

  师行剪捏着下巴上寥寥无几的胡须,翻了翻眼珠,“那个地方离这儿远吗?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老崔赞同地说:“对啊!看来你必须得和我们走一趟了。”小伙子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就陪同师行剪一行人上山了。

  刘家码头背后的山虽不能说陡峭如削,但也并不好爬,加之师行剪体力相对较弱,影响了进度,四人爬爬停停,直到下午一点才来到那个地方。居高临下一望,脚下确有一片圆形空地,郁郁葱葱长满青草。且不说远处连绵的青山,就说山脚下这片开阔景致,也是少有的奇特和壮观。

  师行剪背着手站在高处欣赏了一番,然后招呼小张把带来的食物拿出来分享。稍事休息,崔队长就催促那小伙子带他们去伐木的地方。几人从高处滑到空地处,马上就被长长的蒿草掩埋了起来,年轻人指了指前面两个被齐刷刷锯掉的树根说,这便是那天砍树的地方。

  他们看见了大树倒下泥土被撞击出的凹面,也看见了一堆黑黑的篝火灰烬,可除了这些,一无所获。没办法,几个人只能垂头丧气地爬回高坡准备下山去,就在这个时候,师行剪似乎是恋恋不舍这如诗如画的风景,无意识地回眸一望,却突然疑惑地惊呼了一声。

  老崔已经朝前走了十几米,听到师行剪的叫声,重新朝他走回来,“怎么了,师老?您看见了什么?”

  师行剪指着远处那片蒿草茂密的平地,“老崔,你看这圆形的平地,似乎有些异样……”

  崔洪涛挠挠头,他已经沮丧到了极点,颇不耐烦地看看腕上的手表,“师老,时间不早了,等改天有时间再来观看风景吧!咱们还是赶紧下山……”

  可师行剪不知抽了什么风,只是一味地看着下面的某个地方,老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景致。只见在那片圆形的空地中央,有一小片圆形的区域,和周围茂密的蒿草比起来,显得异常光秃,似乎上面没有长草。

  “咦?”崔队长也很惊奇,他问师行剪,“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里光秃秃的不长草呢?”

  师行剪不知怎的心血来潮,面色通红手舞足蹈地拽着老崔的胳膊说:“老崔,那里离砍树的地方不远,或许有些问题,我们赶紧下去瞧瞧,一看便知,一看便知!”说着,就拉着小张,一溜烟滑下了土坡。

  老崔虽然也觉得荒地荒得有些古怪,但绝不至于能激动成这样。真是无奈,为了保障师行剪的安全,他转脸对带路的年轻人说:“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已经认识路了。”小伙子家里本来就忙,于是独自下山去了。老崔则赶紧追赶师行剪他们,可即便自己跑了起来,但依旧不能追上前面那两个人,可见师行剪当时是多么兴奋,简直忘记了疲劳和自己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