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绝望人生
沉浸在彻底的幸福中的石长生忘记了一切。正在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的尾巴，正在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孤独时，忽然感到怀中的艾薇儿身躯一震，闷哼了一声。
“贱人！老子要救你你还杀老子！”石长生听到一声怒喝。他一惊，猛地抬头，看到原本倒地的柯尼不知几时苏醒了过来，半趴在地上，手中的钢刀已经深深刺进了怀中艾薇儿的后心，石长生觉得胸口一疼，刀尖已穿破艾薇儿的胸口刺到了他的胸膛。原来柯尼被艾薇儿的魔法箭射中后并没有死透，现在居然醒转过来，由于失血过多，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死前向艾薇儿刺出了恨恨的一刀。石长生与艾薇儿都沉浸在幸福中，居然没能发觉。
“住手！”石长生大惊失色，全力一记掌风劈去，砰的一声，柯尼被击得身体四分五裂，鲜血溅得屋子到处都是。
“薇儿！薇儿！你觉得怎么样？”石长生运指如风，连点艾薇儿身上数处大穴，止住了流血，同时一股内息源源不断地向艾薇儿体内输去。
但是，柯尼曾身为哈比的保镖，也是颇有身手，力气不小，这一刀深深地扎进了艾薇儿的心脏，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艾薇儿的性命了。
“阿生……我……我好冷……”艾薇儿抱紧石长生，脸色苍白。石长生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抱紧艾薇儿，一只手不停地催动内气，但还是看到艾薇儿的气息不可遏制地微弱下去。
“薇儿，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要死！”石长生流着眼泪，拼命地摇着头。艾薇儿深深地看了石长生一眼，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阿生……我好……后悔……我多想……改变过去呀！”
艾薇儿的手沉重地垂了下去，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带着满腔的遗憾和悲伤，告别了这个残酷的人间。石长生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轻轻地唤着：“薇儿……薇儿……”
“你不要死！”石长生脸孔几乎扭曲，尽管他的内息输入艾薇儿体内已经如石沉大海般，但他还是拼命地输送着，竭力寻找着艾薇儿的最后一丝生命气息，但是，一切都已经是徒劳了……
“薇儿！”石长生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哭声，他没有眼泪，他想流泪，可是却流不出来，他只觉得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跌落在地上，艾薇儿的身影，还有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全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石长生抱起了艾薇儿，疯狂地冲出了屋子，一跃上了海岸，狂吼着：“救命呀！救命呀！谁来帮我呀！救救她呀……”石长生已经无计可施，他狂奔着，声嘶力竭地呼号着，巨大的求救声十里之外都可以听到。石长生明明知道连自己也救不了的人别人就更不必说了，而且无数的仇人还在四周对他虎视眈眈，可他顾不得了，他只是狂号着，像一头绝望的疯兽一样狂号着，这时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也顾不得了，他只想要艾薇儿活过来，不管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但是，他的喊声没有引来救命者，而是引来了一群群的敌人——奥国的骑兵，明珠国的佣兵，还有大批受命追杀石长生的高手。
“石长生在这里！”一批明珠国的黑骑军首先发现了形同疯兽的石长生，当看到石长生怀中鲜血淋漓的艾薇儿，黑骑军大惊道：“他杀了公主殿下！”
“把公主放下！”几名骑兵中的高手挺起长矛，奋勇拦向石长生。此时，石长生若是抬手一击，这几名骑兵都要死于非命，但是石长生任由长矛刺中他的后背，划出道道血痕，仍旧只是狂奔着。
“把他围起来！”奥国骑兵也上来了，隆隆马蹄声中，上千骑兵涌上海岸。另一边，又有数千风林家族的骑兵从山坡上冲下，口中高喊着：“杀了他，为国主报仇！”
“让开！”石长生飞身而起，一脚踢向骑兵，砰砰两声，两名骑兵头颅被踢爆，鲜血飞溅。这时，一条人影流星般地从骑兵中冲去，大吼一声：“石长生，你居然连薇儿也杀！”声音充满了惊疑与悲哀，这个人，正是韩冰。
韩冰一掌向石长生当胸击到，同时大叫道：“放下薇儿，你这畜生！”韩冰见到一身血污的艾薇儿，心中悲痛无以复加，他以为真的是石长生杀了艾薇儿，他深深地悔恨着，他一直认为不管如何艾薇儿都不会受到石长生的伤害，实际上他没有估错，可是眼前的情景让他疯狂了，他以为自己判断失误。
“你无可救药了！”韩冰狂吼着向石长生发出了惊天一击！虽然他是个冷酷的人，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的心也在流血，更为石长生的凶残超出自己的想象而悲伤。
本来，石长生若放下艾薇儿，尚可与韩冰一拼，但他宁死也不肯放开已死的艾薇儿，砰的一声，胸口结结实实挨了韩冰一掌。
“哇！”石长生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身体连连倒退，韩冰伸手一抓，喝道：“把薇儿还给我！”
石长生怒吼一声，一跃而起：“不许碰她！她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怒吼声中，双腿向韩冰连环踢出。韩冰侧身一闪，咚的一声，地面被蹬开一个大洞。
趁着韩冰一闪，石长生一回身向来路奔去，飞身跃过海面，又回到了那屋子外。韩冰如影随形而至，而骑兵们无法骑马过海，只好在岸上狂叫：“快找船来！”
石长生一闪身又回到了屋子里，韩冰跟着冲进，怒道：“石长生，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上绝路？”
石长生回过身，眼中是无尽的凄凉。韩冰这时看到石长生怀抱中的艾薇儿后背上是刀伤，一低头又看到地上柯尼的尸体，韩冰聪明绝顶，看到石长生悲苦的神情，又想到石长生从不用刀，再说，他也不相信石长生会杀艾薇儿，几点综合起来，他觉得艾薇儿的死可能另有原因。
“你……你没杀薇儿……是这个家伙杀了薇儿？”韩冰疑惑地问了一句。
石长生没有答话，只是抱住艾薇儿，轻轻放到地上。心碎之后，他反而平静了，他呆呆地望着韩冰，道：“韩冰……你杀了我吧。”
望着面如死灰的石长生，韩冰这才知道此刻的石长生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念头了。他本以为石长生与他再度相遇时会有一场生死较量，所以他才苦思无解快招的用法，可现在看来，就算他不动手，石长生也会心碎而死，因为看石长生的样子，已完全没有抵抗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韩冰心中忽涌起一阵悲哀。
石长生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这就是命，你动手吧。我不想死在其他人手中。”此时外面已远远传来了骑兵们划水的声音。石长生抬起头望着韩冰，慢慢地道：“我完了，我不想再面对这残酷的人世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韩冰低下了头，怔怔地不做声。石长生道：“韩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韩冰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石长生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杀过人，光明大帝，明珠国主，银华总统，摩龙院长，索伦师父……还有你……都杀过人，为什么你们总是能活得很潇洒，从来没有人责怪你们，还说你们是英雄，是帝王命，而我，和你们做同样的事情，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请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韩冰长叹了一声：“你当年看的《战争与死亡的掮客》这本书里有句话其实已经告诉了你答案，只是你没有留意。”
“哪一句？”
韩冰抬起头：“因为你……违反了游戏的规则。”
石长生的身躯震动了一下，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规则？什么是规则？”
韩冰道：“人们会原谅一个原本是坏人的人重新变好，例如我。但是，他们不会容忍一个原本是好人的人变坏，例如你。这……就是规则。”
石长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道：“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人。”
韩冰沉重地问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石长生想了想：“代我向院长说一声，就说……我对不起他。”
韩冰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石长生神情僵了一下，“他……他怎么死的？”
韩冰道：“在你的军队被打败的当晚，摩龙自尽了……他说，是向全天下人谢罪。其实，他早就想自尽的，可他是个负得起责任的男子汉，直到确定你无法东山再起，他才自杀谢罪，表示自己愧为人师。”
石长生的心已经疼得不能再疼了，摩龙的死讯绝了他对这人世间最后一丝挂念，他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我一直视他如父亲……我……我终究是一个人。”
韩冰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回答石长生：“我又何尝不是。”
石长生望望地上面容依旧美丽的艾薇儿，笑笑摇摇头：“我留恋那么多干什么呢？到头来，我还不是什么都带不走。”他抬起头望向韩冰：“薇儿……我还是还给你吧……我不配得到她的爱情。”
说完，石长生大步走出屋外，踏上一块高高的礁石。他远远看到海面上有无数划着大筏的士兵向他涌来，千万把弓箭对准了他，只待一进入射程，便会万箭齐发。远处，传来火龙的鸣叫，海边还有军队源源不断地涌来，不时传来无数声怒吼：“杀了石长生！杀了这个恶魔……”
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包围圈，石长生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那里，殷红如血。
“这世界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可是，这世界也很小，小到容不下一具我这样的身躯……不，应当说，容不下我的野心。我要是没有野心……那该多好……”石长生转过身，居高临下望着韩冰，慢慢地说：“韩冰，念在我们相识一场，送我一程吧……”
韩冰一动不动，海风吹起他的衣裳，猎猎作响。此刻，他不知道应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对于石长生这个夙敌，他充满了留恋，也充满了失望，他觉得，石长生始终没能成为他合格的对手。他也可怜石长生，石长生一生多灾多难，世上的悲哀与不幸似乎都被他占全了，究竟是谁把他送上了绝路呢？但韩冰知道，现在的石长生，除了死，已别无选择。
“放！”渡海的士兵们终于近了，千万支飞箭齐齐向石长生射来。与此同时，韩冰大吼一声：“天门弟子韩冰为师门清理门户！石长生受死！”
轰的一声，一道蓝光携霹雳之威射向石长生！石长生全无抗拒之念，斗气内敛，这强大的力量打在他身上，与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无异。一瞬间，石长生粉身碎骨，化作片片血肉，四面飞溅，只余一个头颅还是完整的。韩冰看到，只剩一个头颅的石长生，面上露出绝望的笑容，扑通一声，落入了被晚霞染得金黄的大海之中。海边，传来千万军士的一片欢呼。
“难道你的一生就是一出绝望的悲剧？”韩冰静静站立在海岸上，望着石长生的头颅缓缓沉入海底，心中充满了惆怅和疑问。良久，他抬起头，自言自语道：“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就这么死了……你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静静思索中的韩冰和沉浸在喜悦中的士兵谁也没有发觉：落入大海的石长生的头颅被一只奇特的飞鸟叼了起来，那飞鸟拍着翅膀悄悄飞向天际，天边，依旧殷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