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绝命反击
明珠国作为佣兵的国度，也许早已习惯了烽火硝烟，但它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整整一座城市都在人类的力量下变成一座冰都。只见数十道白光从明珠国都城的城墙上冲天而起，在天空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四面散发着纯白的光芒，如同一个洁白的天幕从四面罩下，飘飘雪花从天幕中降落，下方的世界顿时化作一片冰天雪地。这有史以来最强最大的魔法结界，产生了六月飞雪的奇迹，气温猛然降至零下三十多度。
如果说这种奇迹让韩冰感到了冻结天地的寒气，城头上的景象则让他从心底感到一片冰凉，而冰凉中又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他的心。他为人类保卫自己的自由而作出的牺牲感到震撼，也深深感到人在生存的压力下能表现出一种强大无比的、不惜一切的精神。
“我们老了，我们年轻的孩子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但这场战争不光是他们的事情，而是全人类的事情，请让我们这些老人也为这次抵抗作一点贡献吧。”一个老人站在一名血族魔法师的背后，泪流满面地低吟。血族的魔法师转过身来，深沉地看了这老人一眼，将老人紧紧地搂在怀中，呻吟道：“谢谢……谢谢……”接着，他闭上眼睛，张开嘴，露出两颗獠牙，刺进了老人的脖子，不消片刻，这名老人的鲜血便被吸干，变成了干尸。两名士兵默默上前将他抬下，那已全身乌黑的尸体，神态安详而宁静。
数十名血族魔法师，每一名魔法师背后都排着足有上百名老人的长队，血族为了布下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冰系魔法结界，不得不动用血族真身，施展顶级的血族魔法“破风杀意”。然而，要长时间维持这么大的魔法结界，他们必须获得新鲜的人血。这个消息传出后，几乎所有明珠国的老人都自愿站到魔法师身后，将自己的鲜血奉上魔法师施法的祭坛。无人强迫，无人压制，他们静静等待着魔法师咬破自己的血管，把自己变成一具干尸，老弱的体质使得他们无力提刀上战场，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没有人露出恐惧的神情，但每个老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深刻和凝固的神情。
“用我们的风烛残年换取胜利，还有一张天堂的门票，很值得……很值得……”一名少女牵着自己老父的手，拼命摇头，她舍不得自己的老父就这么死去。无数老人的身后都有子女和亲人的哭泣声，每个老人几乎都用同这句话意思差不多的话来安慰子女和亲友们。
“人类，一定要生存下去。”老人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们还年轻，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打败这些恶魔。永远不要轻言放弃和失败。”所有的年轻人痛哭失声，更多的年轻人眼中怒火熊熊，手中的刀枪捏得格格作响。
也有老人看到前面被血族吸光鲜血后干尸的恐怖模样，吓得踉跄着退下城墙，但无人阻拦他们，也没有人讥笑他们怕死，所有的人都用悲伤到极点的目光将一名名老人送上城楼，再看着他们变成干尸被抬下城头。城墙下，是数百具盖着床单的尸体，在大雪中渐渐与天地溶为一色，哀伤更增添了这魔法结界中的寒气。玛玛皇帝在看到城头的情景后，也同韩冰一样，从内心深处感到震动，他喃喃自语：“我们……我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呀！”
血族魔法师射向天空的光柱能量时强时弱，当弱的时候，他们立时转身饱吸人血，光柱又变得光芒大盛，寒风暴雪变得更加猛烈，几乎在顷刻之间，城下的积雪已经深达数尺。在城前，抖成一团的魔王军在大雪中举步维艰，他们冻僵的手已提不起枪支，冰凉的枪管因寒冷而粘在了他们手上，当他们用力拉下枪栓时，枪管会从他们手上撕下一块皮肉。
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的玲珑俏脸已经冻得通红，她提起手中那支自己研究了很久的从魔族手中缴获的枪，用力扣了扣枪机，发现已无法扣动——撞针冻住了，这个巨大的寒冰结界已经奏效了。她回过头，向正望着老人流泪的明珠皇帝点了点头。
明珠皇帝看到玲珑的示意，转头向身后在飘飞的雪花中肃立的明珠国大军将领道：“可以出发了。”
将军们转过身，城墙下，黑压压的明珠国士兵们在飞雪中静静地握着长枪，等候着命令，数十万士兵鸦雀无声。一名将军走到城头，高举一名老人被吸去鲜血的尸体，道：“什么也不必说了，孩子们，你们看到了，这是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为我们作出的牺牲，现在，该轮到你们为他们报仇了。你们的仇人，就在你们的正前方！”
“哗啦！”城墙的大门推着厚厚的积雪被缓缓打开，身穿厚厚的保暖皮衣的明珠国士兵们看到了在雪地里冻得东倒西歪的魔王军们。上千年来，从来没有在战争中退却过的魔王军第一次出现了逃兵，他们丢下无法使用的枪械，跌跌撞撞地在寒风中往回跑。
“爸爸！”一名明珠国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他看到自己父亲乌黑的尸体也被从城头抬下。“我一定要为您报仇！”这名士兵一马当先，踏着积雪向魔兵们冲去！
“杀光他们！报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在寒风中响起。“杀呀！”平地一声春雷，城门口的明珠国士兵潮水般冲向魔王军，无数战刀在寒风中劈出雪亮的弧形，隆隆巨响，积雪飞溅，有如银白的大地上涌出一条愤怒的黑龙，铺天盖地杀向魔王军。
一直紧绷着脸的玛玛皇帝发出一声惨叫：“快撤！”韩冰在身边长叹一声：“来不及了！”
嗤的一声，一颗魔兵的头颅带着血雨飞向空中，血溅在白雪之上，触目惊心。魔王军们没有着寒衣，身体冷僵了，手中的火器又发挥不了作用，数万魔兵只发出几声零星的枪响，顷刻被这条黑龙吞噬。魔兵颤抖着双手试图举起佩刀迎敌，但心灵和身躯都僵冷的他们怎么挡得住这群愤怒的复仇者。
如同砍萝卜一般，一个个魔兵的脑袋成了滚地葫芦，鲜血与白雪相映，更显得惨烈无比。无数魔兵被明珠国士兵团团围住砍成了肉泥，成片地倒在城前雪地之上，有如风卷残云，明珠国士兵高举的战刀长矛没有让任何一个试图逃窜的魔兵有可乘之机。血浪翻飞，雪白的大地顿时一片殷红。
“快想想办法呀！”玛玛皇帝见到自己的士兵被杀得血流成河却毫无还手之力，急得暴跳如雷，“再这样下去我的人就要被杀光了！”
“我没有办法！”韩冰冷冷答了玛玛皇帝一句。
“你……你……”玛玛皇帝手指韩冰，气得全身发抖。他抬起头，又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批魔兵被明珠国士兵团团围住，长矛齐下，魔兵们顿时被刺成了马蜂窝。明珠国士兵犹没解恨，挥舞手中钢刀将魔兵人头砍下，挂在腰间，要提回去祭自己的父辈们，有的士兵身上已经挂了七八个人头，但屠杀还在继续。数万魔王军已经死伤大半，浩浩荡荡的明珠国大军如狂涛一般向这边涌过来。
“审判雷霆准备！”玛玛皇帝急了，向身后冻得直打哆嗦的手下大吼一声，他要立时炸毁这座人类最后的城市，顷刻反败为胜。立时，他身后昂起一个高高的炮口，几名魔兵抬着一个三尺来长的巨大炮弹填入炮膛。玛玛皇帝看到前方的明珠国士兵还在奋勇冲杀，最近的军队离这里已经只有一里地之遥。
这时，城头的明珠皇帝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赢了，这些魔王军不是不可战胜的。”
“您错了。”玲珑在他身后道，“别忘了人狼还没出现呢。”明珠一愣，回头惊诧地望着玲珑，玲珑道：“而且就算没有人狼，您忘了在都城前沿防线他们布下的那种大炮吗？如果他们还有那种大炮，只要一瞬间我们这座城市就会被夷为平地。更何况，我们的对手不是魔族，而是胡神的人狼，魔族是被蒙骗的，我们现在已取得优势，不应当再继续杀人了，我们要趁他们失败的时候去同他们和谈，告诉他们真相，争取他们站到我们这边来，共同对付人狼。”
“这可能吗？”明珠望到下面魔兵已经尸横遍野，不敢相信这种局面下魔族还会有同人类联手的可能，他们敢调转枪口对付他们一直奉为神明的胡神吗？
“不管如何，我们应当试试。要知道，如果和谈成功的话，那么所有被占领的人类领地将恢复原样，全人类就可以联手共抗人狼，这其中的重大意义您想过吗？”玲珑语声不高，但字字正中要害。
明珠沉默一会，向身边传令兵下令道：“命大军撤退，派出使者与魔族和谈。”
另一边，玛玛皇帝身后的审判雷霆炮口已低低放平，目标正对准正冲杀而来的明珠国士兵，只等明珠国士兵再近一些，大炮就要发射，这数十万大军将与这座城市一起尽数化为灰烬。
“咦，他们怎么退了？”玛玛皇帝看到明珠国士兵没有再往前冲，反而转身退回城墙内，他大为惊讶，“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占了极大的优势，很快就要杀到这里来了。”他惊诧未定，忽然感到空中传来一丝暖意，暴风雪已经停了下来，城头的魔法师也不再施放催动冰系魔法结界的魔法了，空气开始转暖。冻僵的魔王军开始舒展蜷缩的身躯，站直了身体，大惑不解地望着撤退的明珠国士兵。太阳直射下来，大地厚厚的积雪开始飞速融化。
过了许久，一匹白马踏着正在融化的积雪向玛玛皇帝这边奔来，是一名明珠国的传令兵，他高举着一面白旗，直达魔王军在城墙对面临时搭建的阵营前高叫：“明珠国和谈使者求见。”
“和谈使者？”玛玛皇帝望向韩冰，韩冰微微一笑，道：“说客来了。看来，明珠皇帝并没有因为打了一场胜仗就骄傲起来，难道他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为什么呢？他们明明马上就要得手了。”玛玛皇帝还有几分不解，“要和谈也应当在开战以前就来才对呀。”
韩冰道：“以前我们在银华国和奥国打仗时，哪个人类的使者进得了我们的军营？还没有到阵前就被杀了。但这次不一样，我们打败了，被动了，他们才借此机会派出使者，这种情况下，我们接受和谈的机会就高一些，这是人类的逻辑——没有力，何来理？”
“就是打一巴掌喂一颗甜枣的道理吧。”玛玛皇帝一扬手，身后的审判雷霆大炮垂了下去，“我倒想见见这个不怕死的人类使者，让他来吧，看他会说些什么。”
远处，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一名银发如霜、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两名明珠国士兵的护卫下，向这边飞速奔来。
“原来是他。”韩冰远远望着这名老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是谁？”玛玛皇帝问道。
韩冰双臂抱在胸前：“一代文豪——萧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