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物种起源

　　看到韩冰出现，石长生长叹一声，在身后的大石上坐下：“兜来兜去，还是没能跑出你的手心。”萧秋水则是面色惨白：“看来，石长生同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韩冰对萧秋水点点头，道：“不好意思，骗了你们这么久。”

　　韩冰上前一步，在石长生对面坐下：“石长生，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玲珑死了。”

　　“什么？”石长生霍然站起，面孔几乎扭曲。

　　韩冰道：“她被活埋在深蓝的地下城中，我想生还的机会很小，你还是作最坏的打算吧。”

　　石长生听说玲珑已死时吓得六神无主，但再听韩冰这么一说，面色又和缓下来，道：“没有看到玲珑的尸体前，我不会相信你。”话虽这么说，石长生心里还是阵阵担心，恨不得马上跑到怨咒之地看个究竟，找回玲珑。

　　韩冰道：“其实她死没死我并不在意，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想对你说，你现在很可能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着同我作对吗？”

　　石长生没有回答，道：“你把深蓝干掉了？”

　　韩冰点点头：“天地间已经没有我的对手了，所向无敌的神话已经诞生了，石长生，你还认为你有机会赢我吗？”

　　石长生道：“深蓝既然已经死了，他对你的影响还有效吗？是不是也该消失了？”

　　韩冰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还是没弄明白，深蓝这种影响就好像你受某种潜移默化的教育一样，只是速度上加快了许多。你一旦接受了对方的观点，短时间内是很难改变的，何况我也不想改变。当初你又从坏人变成好人，是因为你失败了，所以认为恶有恶报，转头又想做好人。可我不同，我成功了，我做坏人做得很开心，我为什么要变呢？”

　　石长生很想对韩冰说自己并不是认为恶有恶报，而是觉得自己天生不适合做恶人，还是做好人舒服些，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是道：“你已经是人类之王，世上最强的人，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没征服的吗？你是不是该收手了？”

　　韩冰摇摇头：“我早说过，我对征服这类俗套没多大兴趣，我只是要权力和自由，可以为所欲为，让我过得开心快乐。我会去征服，可这完全是我寻求自由的副作用。”

　　石长生苦笑一下：“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韩冰道：“总之，一切都结束了，你还同我作对的话，可以说是半点优势也没有，不如投靠我，同我一起建立‘无界帝国’吧。”

　　石长生不解地问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看得起我呢？你想我不同你作对，一刀刺过来不就完事了吗？我现在斗气也被你封了，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要收拾我易如反掌。”

　　韩冰道：“玲珑曾说，她认为我远远不如你。我有点怄气，我一直当你是夙敌，所以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就算玲珑上了天堂，我也要让她知道她错了。”

　　石长生道：“恐怕不是这个理由，应当是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事好做了，所以拿我来当玩具，逼得我就范后，来试试让夙敌做奴隶的滋味吧。”

　　韩冰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道：“就算是吧，那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就是想玩你，想耍你，你能反抗吗？了不起你就自杀去保住你的尊严。”

　　“我当然不会自杀。”石长生道，“我还要去找玲珑，我还有一些事没完成，而且，我还要看着你是怎么垮台的。想要我心服，你用暴力是永远也做不到的。”

　　“慢慢来吧。”韩冰站起身来，“我有的是时间。”

　　咣当一声，沉重的铁门重重地关上了，石长生与萧秋水被韩冰关进人狼城堡中一间独立的囚室内。韩冰在铁门外对着石长生道：“你可以选择，要么承认你输了，要么你就老死在这里面吧。”说完，脚步声便渐去渐远。

　　石长生望望这坚固的铁牢，里面除了一张钢床以外一无所有，便在钢床上坐下，闭目养神。萧秋水也在石长生身边坐下：“我们算不算是绝望了？”

　　“也许吧。”石长生依旧闭着眼睛。萧秋水道：“可看起来你一点都不着急。”

　　石长生道：“急有什么用，既然我们现在还没死，就养好精神再说。”

　　萧秋水苦笑一下：“看来你倒是真能做到处变不惊了，我不如你了。”

　　石长生缓缓睁开眼睛，道：“其实我确实是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对付韩冰了，看起来我们真的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萧秋水道：“既然韩冰这个霸主已经当定了，我们不如投降算了吧，何必还苦苦挣扎呢？”石长生笑道：“那先前韩冰把你关进来之前你怎么不同他说呢？”

　　萧秋水道：“因为我看到你镇静的样子，以为你还有什么妙计呢。”

　　石长生以手枕头，全身放松靠墙躺着，道：“萧老先生，我有个问题，你觉得如果让韩冰做了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萧秋水道：“很难说，其实以韩冰的智慧，要当好这个皇帝是不难的，就怕他野心太大，穷兵黩武，到时，吃苦头的可就是老百姓了。”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是最重要的。”石长生望着天花板，“你并不喜欢战争是吗？你那么有见识，你觉得战争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萧秋水道：“世事都是有好有坏的，战争虽然残酷，但是在推动人类科技的发展、激发人的创造力、成就人英雄的梦想这些方面，也是功不可没的。其实，对于人类来说，战争始终还是不可缺少的，如果人类长期处于和平时期，也会因为和平时期滋生的富贵而导致骄傲，最终又走向战争。这是个轮回，像自然法则一样存在着。”

　　石长生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神要创造人这么一种矛盾的生物？如果神是全能的，为什么不能让人类世界变得完美而没有痛苦呢？”

　　萧秋水道：“那你认为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石长生道：“以前我是信神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的想法有些动摇了，如果说人和这个世界真的是神创造的，那么，我只能说这全都是神失败的作品。”

　　萧秋水道：“你知道吗？梅利亚博士在人狼城堡的一个仓库里找到一个书架，上面有许多史前人类留下的书籍，其中有一本《物种起源》，是史前人类中一个叫达尔文的人写的，据说这本书有着划时代的意义。我看了一下，这本书否认了神创造世界的说法，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是遵循自然选择的法则而产生的。”

　　“自然选择？”石长生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法则能解答这个世界和人是怎么来的吗？”

　　萧秋水道：“的确能，简单地说，就是生物大量繁殖，然后适者生存，其中会产生一些变异的物种，然后由于环境改变，变异的物种中的优良品种会存活，而其他的会被淘汰。用十六个字来总结就是：过度繁殖，生存竞争，基因变异，适者生存。”

　　石长生道：“可不可以理解成弱肉强食的意思呢？”

　　萧秋水道：“不能完全这么理解。比如说老虎吃兔子，可是，老虎死后，会腐烂变为滋养草的肥料，而兔子是吃草的。大自然用一种有规律的方式在实现因果报应，在某个时期内，强者仿佛是占了上风，但从历史的长河来看，大自然却是公平的，谁最终也不可能征服谁。”

　　石长生点点头：“看来这个法则比神创造世界的说法更让人信服一些，其实我觉得也是。你知道吗？我在小时候在我家旁边的小树林中看到一种蜂，那种蜂会蜇一些毛虫，然后在上面产卵，但它们不会把毛虫弄死，只把它蜇到半死不活的，好让它们的幼虫吃到新鲜的毛虫肉。如果说这世界万物真的有一个全能的仁慈的神在操纵，打死我我也不信仁慈的神会允许这么残酷的事情发生。”

　　萧秋水点点头：“其实我对神创论也是一直抱有怀疑态度的，可是，如果不信神的话，我们的精神似乎又没有了依靠，你要知道，信神可以活得轻松一点，因为不管你犯了什么错误，你都可以将它推给命运之神，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做人。”

　　石长生道：“所以我有时很佩服韩冰，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什么神，他一直都是完全相信自己。有时我真不明白，他怎么能受得了心灵没有依托的那种孤独。我在称霸那段时间，孤独的时候，难过得快要发疯。我想他现在也是一样，可看起来他好像没什么事似的。”

　　萧秋水道：“所以我说韩冰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推崇暴力革命的人。可惜的是他没有受过多少人文教育，特别是现在又被深蓝激发了庞大的野心，更加没有了同情心与责任感，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满足一己私欲，要不然，他倒是可以成为引领世界走向客观公正的先锋人物。唉——”

　　石长生道：“也就是说，如果让韩冰收敛自己的个人欲望，激发他的人文关怀，他倒真不失为这世界的一个好皇帝。”

　　萧秋水摇摇头：“那可谈何容易，机会，我看是零。”

　　石长生轻叹一声，靠在墙上不再做声，他心中在默想：“既然深蓝可以影响韩冰，使他成为一个坏人，难道就没有办法把韩冰教育成一个好人吗？”

　　疲累的萧秋水靠在墙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石长生睡不着，他反复地思考着：“韩冰虽然做了一些坏事，但他灭胡神、败深蓝，在几次拯救人类的战争中作出重大的贡献，总的来说，他还是功远远大于过，就算能打败他，就这么杀死他，似乎也不合适，这世界会因此少了一个精英人物，可是，如何能挽救他呢？如果不能打败他，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同他对话呢？没有力，何来理？如果要打败他，这世界上，甚至这宇宙中，又还有哪里存在比他更强的力量呢？”

　　石长生想着想着，慢慢地也睡着了。他睡着后，脑子里的想法还在盘旋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还在不停地跳动。他回想着今天萧秋水与他的对话，不知为什么，“自然选择，基因变异……”那些话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忽然，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在人狼国度的电脑上看到的那些基因图案，那两根五色的基因链在他头脑中不停地变幻着颜色，还有画面上那些魔兽、骷髅兵、僵尸、黑暗骑士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

　　当石长生醒来时，发现天还是黑的，他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得睡不着，这时，他又想起圣西姆法师同他说过的一句话：“决定魔法高低的是想象力。”

　　“想象力？”石长生想起这句话，忽然隐隐觉得那基因图案、魔法、想象力还有萧秋水同他提到的自然选择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他又想到阿健同他提到过的复生世纪人类身体里消失的力量：“根据能量守恒定理，这股力量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转移了……”

　　“转移了？转移了……”一道灵光在石长生头脑中一闪，他仿佛在黑暗中发现一丝光明，他又想起玲珑对他说过的萧秋水那句名言：“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障眼法。”

　　“障眼法……障眼法？”石长生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指拾起一块小小的尖石，在地上画了起来，他暗中见物的本领仍在，虽是在黑暗中，但地上画出的线条如同在白昼中看到的一般。“索伦师父也说过，没有不可战胜的对手，如果没有战胜，那一定是还没找到方法……可方法在哪？方法……方法……方法……障眼法……障眼法……”就这样，石长生不停地在地板上画着，一夜未眠。

　　当萧秋水醒来时，他一睁眼就看到石长生坐在地上，双眼熬得通红，地上墙壁上都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图形和符号，有三角形，有圆形，还有些几乎看不出形状来。

　　“你一晚上没睡在画什么呀？”萧秋水好奇地站起身来，望着这满屋子的图形，他摸不着头脑：“你在画画吗？”

　　石长生手上的小小尖石已磨得几乎没有了，他站起身来道：“我想看看我能不能画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

　　“什么？”萧秋水不解地问道，“没见过的东西又怎么能画得出来呢？”

　　石长生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凭空想象出一个东西来，没有任何凭借的。”

　　“没有凭借的？”萧秋水还是没弄明白石长生的意思。

　　石长生指着地上的一张图道：“你看这个。”萧秋水看到这图画的是一个蛇头人身的人，石长生道：“我想你没见过这种人吧，这算不算是凭空想象？”

　　萧秋水道：“当然算了。”

　　石长生摇摇头：“不算，你想过没有，这其实就是把人和蛇结合起来，也就是说，我是在经验的基础上加以组合，如果我没见过人和蛇，我就画不出来它。”

　　萧秋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画一个从没见过的东西，不管是哪一部分，都是完全出自你的创新，没有假借任何经验。”

　　石长生点点头：“是这样。”

　　萧秋水道：“你画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石长生道：“我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阴阳合一，天下第一，无形无相，所向无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萧秋水道：“说来听听。”

　　石长生道：“据阿健所说，阴阳合一这几句话最早是从一个叫宋路遥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宋路遥说他是年幼的时候从一个怪人口中听来的。他说给神猴听，神猴当时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神猴跨越时空，回到十几年前去问宋路遥这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谁知一去去过了头，到了宋路遥年幼的时候，他就是宋路遥年幼时见过的那个怪人。也就是说，这句话宋路遥是从跨越时空的神猴口中听到的，而神猴又是从长大后的宋路遥口中听来的，由于时空的混乱，这几句话到底是谁第一个说的，便成了个谜。”

　　萧秋水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总不会凭空产生这句话呀，总有一个来源吧。任何东西总要有个开端吧？”

　　“说不定被你说中了。”石长生道，“这十六字谜题就是一个没有开端的结果，也就是说，没有人创造出它，它完全是凭空产生的。”

　　萧秋水皱起眉头：“我越听越糊涂了。”

　　石长生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说，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萧秋水搔搔后脑勺：“这个……这个我还真答不出来。”

　　石长生道：“你不是看过《物种起源》吗？你仔细想想。”

　　“假设……”萧秋水想了想，道：“我只是假设，比如有一种鸟，生下一个蛋，因为变异，从蛋里面孵出来的是一只鸡，而后这只鸡又生出了很多蛋。或者，一只鸟因为某种原因产生变异，成了一只鸡，而后生下了许多蛋……”

　　“哈哈哈……”石长生大笑起来，“你见过一只母鸡没有公鸡配种就能生蛋吗？”

　　萧秋水道：“难道说变异是成双成对地产生的吗……这也说不通，有那么巧吗？”

　　“就算有那么巧，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你应当听说过近亲结婚的话生出来的孩子往往不是白痴就是有病吧，如果第一对公鸡和母鸡由一次变异产生，那它们就应当是近亲，它们繁殖的后代应当是越来越差才对，怎么全成了生存竞争中的优良品种呢？”

　　萧秋水道：“这样一说我倒是想到，说不定，第一对公鸡和母鸡就是哪对本来是优良品种的鸟儿近亲结婚的后果，你没看到鸡飞不起来吗？说不定这就是近亲结婚留下的缺陷。”

　　“嗯，这也说得通。”石长生道，“其实我并没有说自然选择这个法则是错的，我只是提出一种我的假设，你看看有没有道理。”

　　萧秋水道：“说吧，我想你这个假设一定非常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