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再一次离别
就在这天晚上，突然，堂嫂王淑香匆匆忙忙地跑进叶志强家，神情严峻，急道：“计生队的人下乡来查了，绿瑟，赶快躲起来，要是被发现就惨了。”
“怎么回事？”家里人一时不太相信。
于是，王淑香又重复了一遍，还特意说计生队的人已经到村了，这是她在公路时亲眼看到的，她想到许绿瑟有孕在身，所以快速赶回来报信。
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均慌了神。就连平时调皮的叶大雅和叶小雅都怕得要命，紧紧拉着母亲。叶志强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多少了解计划生育政策，知道嫂子已超生，属于违规，还知道本地计生抓得挺严的，对违规的人要抓去流产，还可能被罚款和结扎。所以，他生怕嫂子被发现。
倒是志强的母亲李亚虹比较有主见，斩钉截铁地说：“还愣着干吗？赶快到老房子里躲。”她所说的老房子在一座破落的土楼里，离聚居区有段距离，房子主要用于存储柴火，比较乱，只是在楼上打了张床铺，但家人很少去睡，连草席都没铺。
大家觉得有道理，赶紧行动，由叶金谷夫妇带许绿瑟前往老房子。而叶志强负责带叶大雅和叶小雅俩孩子玩。起初，俩孩子执意要跟母亲一起去，但李亚虹说不行，老房子条件太差，而且住不下，留在家里就好，并让叶志强带到二楼上玩，不要随意出家门，也不要大声说话，免得被计生的人听到。
这天晚上，计生队果然进村子巡查。所幸的是，他们没有去土楼那儿查，许绿瑟逃过一劫。
原以为计生队查一次、走个过场就消停了，但没料到，这次计生行动要延续一段时间，计生人员几乎天天到村子里巡查，已有些计生违规的妇女被抓去流产，消息很快传遍全村，搞得人心惶惶。许绿瑟和公婆觉得一直躲在老房子里不是长久的办法，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很怕被查到抓走，他们想儿媳肚子里怀的很可能就是男孩，能够起到传宗接代的作用，因此绝不让肚里的孩子有闪失。经过一番合计且跟城里的叶志彬联系后，大家决定不再在农村躲藏，而是去珠州市，到了那儿后，不用担心计生人员跟着去追查，自然就安全了。
叶金谷想到老在家里待的儿子，于是把他叫过来，说：“志强，你嫂子要去珠州躲躲，你还是带你嫂子一起去吧。”
虽然叶志强依旧不太愿意离开家，但在此时此景，出于一种责任，他没法拒绝，只好应道：“好吧。”
离开家乡的时间选在明天早上六点五十分，因为那时刚好有班车，且清晨时分搭车，计生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呢，自然不用担心被抓。
很快就要离开家乡了，很快又要跟女友分开了，叶志强十分不情愿，舍不得女友，也舍不得家乡，但没有办法。他想利用不长的时间再跟女友说说话，便打个电话给她，说明了情况，告知明天要走，现在就去找她聊聊。刘芸知道后，说她就在村里，不用去找她，她自己马上过来。
很快，刘芸就骑着辆自行车来到叶志强的家里。知道男友要离开，她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希望男友到外面去闯，不要老待在山沟沟；另一方面同样十分不舍，因为一分开可能又要好几个月才能相见，又要独守空房，望穿秋水。“确定明天要走吗？”
“是的。”
“东西收拾了没？”
“收拾了。要不要一起走？”叶志强顺便问道。
刘芸微微一笑，说：“我哪能走，要上课呢。”
叶志强的家人知道刘芸来了，均围坐过来，十分热情地招待着，又是泡茶又是找出柿子干、花生等食品让刘芸吃，让她感受到浓浓的温情。
刘芸看到叶大雅和叶小雅，便招呼着她们走近来，掰花生给她们吃。两个孩子虽然跟她有些生疏，但还是靠近过来了。
刘芸问：“这次去珠州，就志强和嫂子俩吗？”
许绿瑟因为要收拾行李，此时也在家里，她应道：“是的。”
刘芸又问：“小孩留在家里？”
许绿瑟说：“是这样想的。珠州读书很贵，读不起，只好留在老家读。刘芸，孩子读书的事，还得麻烦你多关照着点儿。”
刘芸点点头道：“嗯，我会的，你放心吧。”
许绿瑟又对两个女儿说：“大雅小雅，以后要好好听刘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不许调皮捣蛋，知道吗？”
不过，叶大雅却不关心这些，此时的她只想着母亲又要离开自己，难以得到母爱，因此心情十分难受。她不希望母亲离开自己，多希望母亲一直陪在身边啊，她问道：“妈，你明天是不是真的要去珠州？能不能不去？”
许绿瑟说：“肯定要去。所以你更要听刘老师的话还有爷爷奶奶的话。”
叶大雅往母亲身上靠了靠，拉了拉她的手，双眼湿润，深情地说道：“妈，我也要跟你去珠州。”叶小雅嘟着嘴哽咽地跟着说道：“我也要去。”
许绿瑟瞪了她们一眼，怒斥道：“说什么呢，你们要在家读书，哪能跟我去？”
叶大雅依旧说：“我就要去。”
许绿瑟不知道孩子的心情，只以为是孩子调皮，便举起手做打人状，说：“再这样，我就要打了。”
刘芸见状忙拉起孩子到自己身边，安慰起来：“听你妈的话，在家好好读书，你妈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当天晚上睡觉时，几个人都失眠了，叶志强失眠了，平时睡眠质量超好的两个孩子也迟迟不入睡，叶金谷夫妇也失眠了。这个晚上，注定是个失眠夜。
第二天早上，大人们早早起床，早早做饭，洗脸刷牙，早点儿吃完准备搭车。原本许绿瑟想让孩子好好睡觉，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不打扰她们。但不料，原先喜欢赖床的两个孩子，也在六点钟就十分自觉地爬起床了，还一直跟着母亲转，想跟母亲多待会儿，生怕母亲离去，搞得许绿瑟心情十分复杂，说实话，她也舍不得孩子，但又没法带她们走，真是无奈。
之后，叶志强一家人以及刘芸等人前往公路边等车。今天大雾弥漫，轻纱一般的迷雾笼罩着整个乡村，白茫茫一片了，村子的建筑和树木若隐若现，前方的道路也是迷蒙一片，让人担心汽车是否会来。好在汽车还是准时来了，汽车的发动机声响彻周围，亮着的大灯尽力冲破迷雾的阻拦，照着道路小心翼翼前来。车停下之后，叶志强跟家人和女友说了再见，登上汽车，挥手道别。叶大雅和叶小雅见母亲和叔叔上车了，缠着也要跟着上车，脚已踩上了车台阶了，手抓着门柱。叶金谷夫妇见状强行拽住她俩，但叶大雅姐妹抓着车门柱死活不放松，搞得司机都不敢关门开车。许绿瑟只好好言相劝：“听话，跟爷爷奶奶回去。”
“不，我要跟你。”叶大雅嚷道。
“我也要跟你。”叶小雅附和着。
见此情景，许绿瑟没办法，只好来硬的，用力掰她们的手，加上爷爷奶奶用力往回拉，终于她们脱离了汽车。司机见状顿时把门关上，驶动起来。
“哇……”姐妹俩大哭起来，奋力挣脱爷爷奶奶的手，跟着汽车往前跑去，但汽车越跑越快，她们哪能跟得上？感觉自己跟不上后，两个女孩不顾地面肮脏，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脚踢着地，手擦着眼睛，哇哇大哭，令人动容。许绿瑟看着渐渐远去的女儿，落下了心酸的眼泪，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经过一阵安抚后，叶大雅姐妹被爷爷奶奶带回家，许久后才停住了哭泣，但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像往日蹦蹦跳跳的，而是默默地坐在门槛上发呆，心情异常难受，爷爷奶奶叫，她们也不理，她们觉得正是爷爷奶奶的强拉，才导致她们没能爬上车，因此心里有气。直至同伴们邀请她们去玩耍，她们才跟着玩起来，渐渐地从伤心中恢复过来。
经过一路奔波，叶志强和嫂子回到了珠州，住进了昔日的出租屋。老乡们知道他们回来，纷纷来坐，问问家乡和家人的情况，叶志强一一告知。叶飞阳也来了，叶志强知道堂嫂王淑香在老家过得并不容易，旁敲侧击地提醒堂哥多寄点儿钱回去，叶飞阳说有钱会寄，潜台词好像表示只是没钱没法寄。
接下来叶志强又开始求职。经过这段时间的失业和回家，原有的几千元积蓄在回家阶段差不多快花光了，不工作不行。于是，他又开始朝人才市场奔跑，可是找工作总是不如意，要么简历投了如石沉大海无消息；要么门槛较高，动辄要求211工程大学毕业的或会说流利方言的本地人，致使他这个非重点高校毕业且是外地人的大学生连报名条件都达不到；要么要求从车间或业务做起，底薪只有几百元，他又不甘心……
一天，他的电话响了，还没接电话时，他想可能是通知面试的吧，但一看不是，而是昔日同事张小红打来的。知道美女来电，他心情舒畅，接起了电话道：“嘿，小红好。”
“知道是我呀，还在老家吗？”张小红问。
“回珠州了。不好意思还没告诉你。”这阶段都没跟张小红联系，叶志强有些愧疚。
“没留在老家发展啊？”张小红有些惊讶。
叶志强叹息一声：“唉，难，我说要在家搞农业，家人把我批一顿，催着我离家，认为在家的人是没用的人。”
“哦，这样，观念问题。那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你呢？怎么样？”叶志强问。
“上班了，在一家农业发展公司做人事。”突然，张小红想到什么，接着说：“你想来吗？我们公司正招文案呢。”
叶志强立即喜上心来：“是吗？那里怎么样？”心想张小红在那儿做人事，那岂不是更容易进？而且进的话又能跟她做同事，多好！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工资两千多元。以你的水平，我敢保证你能够通过。你可以考虑下哦，要的话带上简历过来面试，我会带你的。”
虽然知道工资不是很高，低于自己三千多元的期望值，但因找工作心切，否则没钱吃饭了，只好接受这个水平的工资了。于是，叶志强说好，然后又问了问公司的情况。张小红告诉他公司名称及主要业务，说公司以发展现代农业为主业，包括种植蔬菜、蘑菇、木耳等，既有研究、生产，也有加工、销售。公司经常要做各种策划，需要人员写各种文案，前阶段有个写文案的调别的部门了，所以现在缺人手。叶志强听了，感觉良好，便决定试试。
第二天，叶志强穿上整洁的职业装，白衬衣加领带加皮鞋，然后带着装有简历的公文包，出发前去面试。这次面试很成功，顺利通过初面，又通过总经理面试，总经理当场通知他被录用了。很快，他就上班了，再次跟张小红做起同事来。为了感谢她的介绍，还特意请她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