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官商会面

　　常委会开完后，黄祥华来到李润霖办公室，进屋后不忘把门关上。此时的李润霖正在整理办公桌面上的资料，一看黄祥华焦躁的表情和举止，就知道他又有什么牢骚要发。

　　黄祥华眉头紧锁，走近前后说：“我的李大哥，你真是折杀我也！”

　　李润霖疑问道：“此话怎讲？”

　　黄祥华打着手势说道：“你怎么叫我当打假办主任啊？”

　　李润霖说：“你不是同意了吗？”

　　黄祥华不乐道：“哎呀，你都推举我了，大家又跟着附和，我没办法再推脱啊！”

　　李润霖笑了笑，说道：“既然都答应了，那就好好当吧，这个位置，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当？你是分管工业、质检、工商、烟草的嘛，总不能叫我这个县长不主持政府工作，天天去打假吧？”

　　“唉，这……”黄祥华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埋着头。

　　李润霖拍了下黄祥华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你这个职位不过是兼任的，到时候把副主任补上来了，他们也会做主要工作，你就轻松多了。再说，这个职位不差，我记得以前，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

　　黄祥华自然明白李润霖话里所含的意思，不过指这个打假办主任权利大、油水多，这个他也知道，多少还是会心动，但依旧不怎么情愿，说：“我担心我能力不够，担当不起。这个位置就像火坑，我真怕被烧着了。”原来他也担心像前任一样被人拉下水而出事。

　　李润霖劝慰道：“别这样说，不会的，你在清安县混了也二十几年了，还不是一路走过来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能够处理妥当的。再说，背后还有县委县政府支持你嘛。”

　　黄祥华心里依旧有些怨气，转到另一个问题发泄道：“今天郑立明说的那么多，说什么改革，这不是有意为难我们吗？我就不信他能做到。”

　　李润霖说：“他提的思路是太前沿了点，但也不能说为难我们。在制度面前，人人一样执行的，他不是说过他带头吗？不要交通补贴，带头步行或骑自行车吗？”

　　黄祥华哼了哼两声，说：“很可能就是嘴上说说的，能做到才怪。”

　　“那就看看实际如何咯。暂且还是好好贯彻落实吧，不要到外面散布不利于团结的话。反正，都给大家加工资了，已经不错了。在我们县经济落后的情况下，不可能样样都能得到满足，有得必有失，正常。”李润霖教导着。

　　黄祥华不再说了，告辞下便离开了，同时，感觉有些猜不透李润霖的心思了，一方面觉得此人似乎被郑立明洗脑了，紧随其后，消磨了自己的主见和立场了，甚至显得有些恶心；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没那么简单，李润霖向来是老奸巨猾的人，或许其有更深层的心思。难道李润霖没错，而是他自己想错了？

　　傍晚时分，黄祥华下班后回到家。一到家，把鞋子一脱，外套一扔，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半躺起来，感觉无比舒爽，一天工作下来的疲劳消除大半。

　　妻子陈芬芬走了过来，问道：“听说今天你们出台很多政策啦？”

　　黄祥华愣了愣神，诧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陈芬芬泰若自然地说：“很多人都知道了。我还听说，对吃空饷的不处理啦？”

　　黄祥华冷笑一声说：“晕，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可是传得不对啊，不是不处理，是宽大处理，对执迷不悟仍不回岗的还是要处理的，这样已经不错了，原本要全部辞退的，我在会上跟很多人一起反对，才弄了个宽大处理方案。问你啊，你最近有没正常去上班？”

　　“我有正常上班啊？你说，会不会还处理我？”陈芬芬问道。原来，陈芬芬之前也属于吃空饷人员，在农业局畜牧兽医站挂了个职位，她除了会养宠物外，根本就不懂兽医，根本就没去上班，但照样领工资，原本以为没人会查这么冷门的岗位，不料后来也被查了且通报了，她不禁害怕会被开除。

　　黄祥华郑重提醒：“跟你说，接下来一定要正常上班，要不然被查到了，我也保不了你。还有，多学学业务，把自己的素质提上去，不要天天去摸麻将，混得好一点，给我争点面子回来。”

　　陈芬芬频频点头：“我会的。”

　　看来，虽然宽大处理的方案没能完成清除掉垃圾，但至少也产生了警示作用，提高了工作人员上班和学习的热情度。

　　接着，陈芬芬靠近来，笑嘻嘻地问道：“还听说你要任打假办主任啦？”

　　黄祥华看着老婆的笑意，浑身不爽，板着脸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陈芬芬有些懵，喃喃道：“你升官了还不高兴吗？”

　　黄祥华啐道：“切，这哪是升官？又不是让我做县长。你懂什么？跟你说，我可是很不喜欢任这个岗位的。”

　　“为什么？不是挺好的吗？我觉得比你那个副县长还好。”

　　“啊！”这下，轮到黄祥华发懵了，不知理由何在，难道妻子看得更加深远？“你说说好在哪里？”

　　陈芬芬喜道：“这还用得着问吗？大家都知道，油水多嘛，发财快嘛。”

　　黄祥华差点吐血，哭笑不得道：“你说的是什么理由啊？还什么油水？真是的？”

　　陈芬芬不依不饶，说道：“有油水不是挺好吗？有了钱，我还想买辆车呢。”接着，她从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快递来，递给老公，说：“有人送你的，你自己看看吧。”

　　黄祥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样东西，即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还备注密码，六个八。

　　黄祥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带着怒气责问老婆：“你这怎么能收呢？你不知道这是炸弹吗？”

　　陈芬芬不甘示弱道：“哪里这么严重？再说我收的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黄祥华哎呀一声，说：“你要早点跟我说嘛。你知道这卡里多少钱吗？”

　　“我去取款机查看过了，有10万元。恰好可以买辆车了。”

　　黄祥华瞪她一眼，忿忿道：“你真是的，还买什么车？恐怕没开回家就被没收了，坐警车进监狱了。”

　　陈芬芬一副不悦的样子，嘴巴臭臭的，顶撞道：“哪里会？吓唬我啊？”

　　黄祥华语气重重地说道：“我是说真的，吓你干嘛？重视点啦。你说，这是谁送的？我送还去。”

　　陈芬芬说：“是邮递员送到我单位的啦，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黄祥华拿起快递包裹，认真看了看，地址是本地的，但写得不详细，寄件人写了个刘老五，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名。他猜着，到底会是谁送的呢？

　　正猜疑间，突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号码，竟然是刘石德的，因为以前打过交道，所以存着他的号码。

　　“喂。”

　　“黄县长，下班了吧？”

　　“老刘，怎么是你？有事吗？”

　　“想请黄县长吃顿饭，过来吧，友恒大酒店三楼芙蓉阁包厢。”

　　“怎么会想请我吃饭？”黄祥华对吃饭并没有多大兴趣。

　　“没什么事，就是吃顿便饭，聊聊天。”

　　黄祥华想，银行卡肯定是刘石德送的，想来想去，还是去吧，顺便可以把东西还给人家。于是跟老婆交代下，让她先吃饭，他去趟酒店。

　　随后，黄祥华出门了，因为政府已经禁止开公车，他又不愿走路，只能打的前往。没多久，黄祥华来到了酒店的一个豪华的大包厢，走进入后，看到了刘石德，此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胡来风，另一个是长得很漂亮的女老板张艳。对于这些人物，他都认识，以前曾经一起吃过饭，经过介绍就认识了。

　　刘石德见到黄祥华果然赴约了，欣喜不已，无比热情地上前迎接，又是握手，又是说着恭维的话：“黄县长大驾光临，我感到无比荣幸，快请坐请坐。”然后吩咐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来。

　　黄祥华立即打住，说道：“刘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妻子正等我回去吃饭。实在抱歉。”

　　刘石德等人愣了愣神，不是都来了吗？怎么还想走？他忙上前拉住黄祥华，说：“坐下来一起吃嘛，改天我跟嫂子道个歉，她是识大礼的人，不会在意的。你看，今天张艳美女知道要请你，还特意从乡下赶过来了，总该给美女个面子嘛。”

　　张艳绽放出迷人的笑脸，说道：“是啊，黄县长，我还没跟你喝过酒呢，赏个脸吧。”

　　被美女一说，黄祥华有些心动了，低声应了句，“那好吧。”他从包里拿出快递，递给了刘石德，说：“这东西是刘老板给的吧？我着实不敢收啊，你还是收回去吧。”

　　刘石德又愣了愣，旋即露出笑脸，把东西塞到黄祥华手中，说道：“黄县长一向清正廉洁，我实在是叹服。不过，我听说嫂子想买车，手头又比较紧，这是特意给嫂子的。您就帮嫂子收下吧，就算是我给嫂子的一点心意。”

　　黄祥华严肃道：“不行啊，刘老板，你不知道吗？我们县来了个新书记，抓得很严，已经不少人落马了。”原来，他也怕郑立明的严打。

　　刘石德点点头，应道：“明白明白。”但还是不想退回来，随即又说：“这里没外人，没人知道，你就收下来吧，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你不收，我真的不好意思。”他说的帮忙，指以前黄祥华对他的关照，比如前阵子，他儿子刘学明的运烟的车半途被拦，之后刘石德打电话给黄祥华，黄祥华出面跟下洋镇派出所所长打了电话，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刘学明的货车得以顺利过关。

　　张艳附和道：“是啊，黄县长，你就收下吧，没事的啦。”

　　黄祥华看了一眼张艳，最终还是摆摆手，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帮你们做的事都是小事，举手之劳，没什么。不瞒你们说，我们今天还开会，就讲到党风廉政问题。你们如果要让我在这个位置坐得久些，就把东西拿回去，然后我们好好吃饭。”

　　既然这样说了，刘石德便不勉强，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接着，大家开始吃饭喝酒。张艳十分热情，就坐在黄祥华的身边，不断地敬酒。黄祥华看着她那如花似玉的瓜子脸，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神清气爽，胃口大开。

　　吃着吃着，刘石德说：“黄县长，听说你当上打假办主任了？”

　　黄祥华打了个酒气，问：“你也知道啦？消息够灵的嘛。从哪听到的啊？”

　　刘石德呵呵笑了下，说：“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只是听说，不知是否真实。如果真是，那要恭喜你啊！为你担任要位敬你一杯。”这次请吃饭又送钱的真正意图就在此，知道人家当上打假办主任了，要好好讨好。

　　黄祥华却不举杯，而是说：“你们有所不知，他们不当，硬推给我当，其实我不想当啊！”

　　刘石德说：“黄县长真是淡薄名利，您的高风亮节让人钦佩。”张艳和胡来风也附和着说吹捧的话。他们更喜欢黄祥华担任该岗位呢，因为毕竟比较熟悉，好打交道，日后容易照着自己。

　　黄祥华虽然听着舒服，但也明白他们是逢迎自己，他说：“不过跟你们说，虽然是我当了这个打假办主任，但真正的大权还在郑立明郑书记那，我只是干活的。他放出声来了，要好好抓打假工作，接下来会逐步部署，你们下阶段可得注意点，该收敛要收敛，即使要做，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还是隐藏得好点。要不然以后被检查到了，我也没办法。郑书记会找我算账的嘛。”

　　刘石德等人频频点头，虽然黄祥华语气有些强硬，但这是对他们透露秘密消息啊，是对他们好，自然感激不尽，说：“明白明白，谢谢黄县长赐教！”

　　接下来，大家频频碰杯，喝得面红耳赤，不加细说。

　　第二天，陈芬芬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自动取款机取款，查询余额时，发现存款好像多出了几万元，原本自己的余额只有万余元，这下却有四万多元，她还以为看错了，特意再查一遍，没错。她不禁纳闷，难道银行系统出错让自己碰上好运了吗？她怕银行发现了问题，到时候把钱收回去，于是，特意把钱取出来，转到另一个账户去。

　　陈芬芬本想隐瞒着这事，不对任何人透露，但是女人的嘴巴就是守不住，在晚上休息时，她美滋滋地将此事告诉给老公：“跟你说哦，银行系统好像出错了，我的账户多出三万元。”

　　黄祥华错愕了阵，说：“怎么可能？肯定又是他们给的。”

　　“他们是谁？”

　　“还用得着问，刘石德他们呗。唉，他们真是的。我问问他。”说毕，就要拿起手机来打。陈芬芬虽然不情愿老公打这个电话，到时候又把钱还人家，但又不敢说什么。

　　电话打通后，黄祥华说：“大老板，休息没？”

　　“还没呢，黄县长还没休息啊？”刘石德应道。

　　黄祥华说：“嗯。问你件事，你是不是又打钱来啦？我不是说过了嘛，最近抓得严。”

　　刘石德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什么打钱？没有啊！你上次不是还我了吗？你的话，我不敢不听。”语气十分肯定，我绝对没有。

　　黄祥华信以为真，说：“那就奇怪了，可能搞错了。没事，有空再聊。”他想，或许真的是银行搞错了。他的品德还没有高尚到拾金不昧的水准，因此，对银行出“错”打来的金钱，压根没想还给银行，那就算了，让老婆花去。

　　陈芬芬发现，她的好运不断，因为卡里时不时地就增加金额，有时几千，有时上万。慢慢地她发现不对劲，银行不可能一直出错吧？或许真是刘石德他们有意打来的。但是，她怕老公不高兴而把钱还给人家，因此一直没说，反正自己打麻将什么都要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