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当秘密被时光遗忘后
林森森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改变她的生活轨迹,继佟煦朗、陆峻晖相继出现在她的身边之后,有一天,忽然接到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的电话,请她周末务必去参加她男友的生日聚会。林森森想到很久没跟同学见面了,又禁不住对方在电话里的一番恳求,于是便点了头。
聚会的地点是在一家会所的西餐厅里,以自助餐形式办的舞会。林森森跟她同学及男友打过招呼后便独自一人站在桌旁吃水果,彻底无视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不一会儿,只听大厅门口有人喧哗,她忍不住抬头张望,不想却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
此刻她不得不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个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的高大男子,不是佟煦朗还有谁?转念一想,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今天的寿星公恰好也是一名军官,物以类聚,他的朋友自然也以军人居多。
佟煦朗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最简单的样式却衬得他更为英挺,吸引了几乎所有在场年轻女性的目光。没走几步,他就被寿星公笑嘻嘻地拽住了。
“这位英俊的上校同志,怎么一个人,女伴呢?”
“你催得那么紧,刚结束演习就被你拉来了,哪有时间跟人家联系。”佟煦朗开玩笑地说,“没有女伴,这里有没多的,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寿星公把他的话当真:“正好,你跟我来。”
也正是无巧不成书,他带着佟煦朗走向的就是林森森。
还没走到跟前,佟煦朗就认出了对方是谁。林森森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连身长裙,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更显得高贵典雅,让他不禁眼前一亮。
寿星公笑着跟林森森打招呼:“林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是我们的佟上校。”
寿星公介绍完知趣退场。佟煦朗走到她旁边,挑眉笑着问:“是不是觉得我们特有缘?”
林森森不以为然道:“一点点吧。”
佟煦朗拿了杯酒,边转动着酒杯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嗯,不错,没有清减,我还担心你想我想到茶饭不思呢。”
林森森斜了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一眼,没理他。佟煦朗上前一步,话语里有着说不出的暧昧:“说真的,有没想我?”
林森森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如果说想就有钱拿?”
佟煦朗大笑:“做人要坦率,喏,应该学我,我就很想你。”
林森森发觉一阵子不见,对方厚脸皮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佟煦朗见她不说话,撇撇嘴一脸委屈状:“真小气,说句真心话又不会掉块皮。”
林森森被他逗笑了:“少来,要真心找你女朋友去,你又不是没有。”
说起这个话题,佟煦朗就气急败坏:“真想掐死你!跟你说多少次了,我没女朋友,要不你给我变一个出来?”
林森森看他是真着急,也不跟他打哑谜了:“就那天,你送东西给我那天。你不是在陪女朋友逛商场么?”
佟煦朗一手托着下巴开始回想,那天到底是跟谁碰在一起让她看见了?记忆慢慢倒带回放那天的情景……他从空院出来顾不上回家就直奔商场,在商场里到处转就是拿不定主意,之后就遇到了……路姚?对了,就是路姚。
难怪林森森一直误会,原来是这样。不过,她这么在乎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莫非……
他猛然双眼发亮地盯着林森森:“看到我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你不高兴了?”
林森森哭笑不得:“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
佟煦朗叹了口气:“口是心非。那女孩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跟哥们似的,我让她帮我挑礼物来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森森心中了然,也就不再说什么。
舞会的气氛轻松而热闹,不时有熟人过来找佟煦朗攀谈。林森森不想加入对话,就自己寻了处沙发舒适地坐下。
佟煦朗边与军官们交谈,目光边追随着不远处的林森森,被人察觉后,大家都打趣他:“看来今天有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方不方便向我们介绍一下你的红颜知己呀?”
佟煦朗看着手里晃动的酒杯,无奈地耸了耸肩:“呵,八字还没一撇呢。”
军官们哄笑:“大名鼎鼎的佟上校也有为难的时候,十分罕见哦。一会兄弟们帮你制造一下表现机会如何?”
佟煦朗也笑了:“心领了,你们就别给我添乱子了。”
大家又调笑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佟煦朗趁机坐到了林森森旁边。舞会进行到一半,大家吃饱也跳累了,寿星公拿着麦克风走到会场中央向大家致感谢词。不知是谁大声喊着要求寿星公表演节目,在场的人立即跟着纷纷起哄。寿星公非常配合地牵着女友献唱了一曲。
主角表演完后现场顿时闹开了,也有自告奋勇登台献丑的,也有被人群哄上台的。众人使尽浑身解数耍宝,逗得观众欢声大笑,就连林森森也捧腹不止。佟煦朗是在场的年轻军官中职务最高的,自然难逃一劫。
“佟上校,秀一个!佟上校,秀一个!佟上校,秀一个!……”有节奏的拍掌声和鼓舞声将舞会推向高潮。
在众人的盛情下,佟煦朗向林森森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色,然后身姿笔挺地走向舞台中央。他在众多乐器中选了一把吉他,用脚勾了张凳子坐下,开始自弹自唱。
“Lovemetender,lovemesweet;
Neverletmego.
Youhavemademylifecomplete.
AndIloveyouso.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Lovemetender,lovemelong;
Takemetoyourheart,
Forit'stherethatIbelong,
Andwe'llneverpart.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Lovemetender,lovemedear;
Tellmeyouraremine,
i'llbeyoursthroughalltheyear,
Tilltheendoftime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充满磁性,所有在场的人都陶醉在抒情烂漫的音乐中。
林森森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心里也不免被触动。她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恰好对上他清亮幽深的目光,里面饱含的执着与深情顿时将她的双眼俘获,无法再将视线移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吟唱,借歌词向心上人倾吐胸中满溢的爱恋与痴迷。那专注的歌声与歌唱者的神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磁场,把所有的人笼罩其中,除了惊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场的气氛依旧热烈,林森森却仿佛置身人群之外。曼妙优美的旋律中,他与她四目交接,整个世界瞬间缩小到仅能容下彼此。随着他的歌声,她回忆起他的种种面貌,有张扬的,有霸道的,有真诚的,有孩子气的……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温柔深情的时候。
她静静地看着他,感到内心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渐渐融化。这一幕太过深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林森森还时常会记起这个美妙的夜晚。
《展翅雄鹰》一剧开拍在即,陆峻晖和剧中的几个主要演员遵照剧组的嘱意预备到空军学院训练一段日子以体验生活。林森森得知此事后拜托佟煦朗代为关照。佟煦朗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所谓知己知彼,他也想深入了解一下这个让林森森特别照顾的男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剧组导演早已向空院领导提出请求,为了更真实的反映出空军的工作学习与生活状况,校方同意让几位演员在空院内暂住一个月跟初级学员一起受训上课,条件是不得对外泄露一切必须保密的情况。
临走前,陆峻晖照例来看林森森。
“又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面了。”他苦笑着对她说,眼中有着明显的失落。
其实他们的见面机会本就屈指可数,更多是靠电话联系,但此时他语气中的不舍难免让林森森也感到一丝别离的惆怅。她体贴地安慰他:“没事,把戏演好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出好成绩。不过军营训练会比较苦,你要多保重身体。”
陆峻晖和其他几位主要演员带着简易行李进入空院开始了军营生活。对他来说,这是一项挑战,尤其是有佟煦朗这个压力在,他决不能窝囊。有机会还真想领教一下佟煦朗的实力,看他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副师长,才干必定不容小觑。要是能会会他就好了,陆峻晖摩拳擦掌地想。
陆峻晖没有等太久,几天之后,佟煦朗如他所愿地出现了。二人对视一眼,用眼神打了招呼,然后马上进入紧凑的训练状态。陆峻晖不知道佟煦朗是有意还是他性格本就如此,如果说前任教官的训练方式是严苛的,那么他的训练方式简直就是残酷的。
“先跑五千米热下身。”佟煦朗将双手背在身后发号施令。
人群中立刻有人发出抽气声,在场的学员尤其是那几位演员全都脸色铁青。“我们热身一向跑三千米。”一个演员壮着胆子争取利益。
“三千米?也可以啊。”佟煦朗点点头,似乎挺赞成这项提议,“那就负重跑,每人身上加十公斤重物。你们确定了,是跑五千米还是负重跑三千米?”
人群之中立刻有人识趣地高喊:“报告教官,我们跑五千米。”
佟煦朗朝左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家立刻行动。学员们认命地迈出步伐。佟煦朗瞄了陆峻晖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佟煦朗挑挑眉毛,接着低头绑重物。
陆峻晖跑着跑着,眼角忽然瞥到一个人影,偏头一看就见佟煦朗正越过他朝前跑去。于是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懈怠,决不能让对方小瞧了他。不过,一直跑完全程,他才恍然发现佟煦朗是负重跑的,根据目测,那重物少说也有二十公斤。
仿佛感应到陆峻晖的目光,佟煦朗向他投去充满挑战意味的一瞥,那目光似在告诉他好戏还在后头。
待大家缓过劲来,佟煦朗才再度开口:“听说队伍里来了几位演员。我先声明,可能你们之前的教官喜欢手下留情,不过我不喜欢放水,大家既然来了,就应该按照部队的正常水准进行训练,这样才能真正起到体验生活的作用。今天因为不知道大家的实力如何,所以先进行一些小型体能测试。明天开始热身练习改为负重十公斤跑两千米,过几天会增加到三千米,以此类推。另外还会根据大家的身体极限安排一些越野行军及铁人三项训练。希望体质跟不上的学员下课以后能够针对自身弱点多加练习,尽快弥补不足。好,现在我们就来测试第一项:俯卧撑,每人两百个,限时十分钟,超时要加量。”
他握着表喊:“计时开始。”
学员们均面色沉重地低着头抓紧时间埋头苦做。几位演员刚开始动作还比较迅捷,超过三十个后便渐渐感到吃力,半天都撑不起来。十分钟很快过去,正规学员大半表现还好,几位演员几乎全军覆没。倒是陆峻晖因从小练武底子较强,总算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佟煦朗意外地挑了挑眉,冲他点点头,算是赞赏他有两下子。
“全都起来,看我做!你帮我计时。”佟煦朗把表往一个学员手里一塞,径自趴下做起俯卧撑来。他的动作迅猛而标准,甚至还单双手交替进行,学员们都看得双眼直愣。瞬间工夫两百个已做满,他敏捷地跳跃起身。拿表的学员报时间:“五分三十秒。”在场的人哗然。
佟煦朗继续下达指示:“下课以后,测试不通过的学员把未完成的补齐并再加两百,由班长代为监视。我们继续下一项测试。”
接下来,他们又做了仰卧起坐、倒立和耐力跑的测试。一堂课下来,还能生龙活虎的寥寥无几。学员们大都躺在地上呈一滩烂泥状,就连陆峻晖也经不住仰卧在地上大口喘气。
佟煦朗皱眉:“由今天的测试来看,你们这个班的体能是弱项,我希望你们下来以后能自觉加强训练。”
佟煦朗离开前顺道走到陆峻晖跟前俯视着他,不由笑了:“你叫陆峻晖是吧?今天辛苦了啊,森森让我多照顾你,我看你状况挺不错,不比我们这里的学员差,咱们下次课见了。”
陆峻晖无力的目送佟煦朗离去的背影,不禁仰天长叹,这就是他所谓的特殊照顾?自己还真是无福消受啊。
因为事务繁忙,佟煦朗只“关照”陆峻晖几天就不得不忙其他事情去了。在此之前,他还热情爽朗地跟陆峻晖打了招呼:“对不起,照顾不周,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了佟煦朗的铁人训练,日子好过多了。最后几天,学校还专门派了一名辅导员为他们讲解军事理论知识和专业术语。一个月时间虽说不长却也不短,早已习惯了铁血训练的几位演员在军营里多少混出一些感情来,临别前一晚全都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聊天。
“明天就出去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瞧你说的,像出狱似的。”
“本来就跟坐牢没两样,都是管吃管喝,统一着装,铁的纪律,每天上思想政治课,只除了不用劳动改造。”
“你说这教官是不是瞧咱不顺眼啊,尤其是那个姓佟的。明知道咱只是来熟悉一下军营环境,犯得着这么折腾吗,搞得动真格一样的。”
“就是说啊,还重点加强体能训练和纪律训练,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狼狈过。”
“不过你还别说,这一个月来天天训练,真感觉身体强健不少。”
只有陆峻晖心里清楚,佟煦朗并没有故意为难他们。他只是照着正常士兵的训练量来安排,顺便探探他的底而已。大概是佟煦朗一开始就把他想象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表现后露出惊讶的神色。幸好再苦再累的训练他都咬牙挺过来了,没给自己丢脸,还有了一些不小的收获。
离开空院的时候,佟煦朗特地跑来送他们。那一刻,陆峻晖自佟煦朗的眼中看到了承认和激赏。陆峻晖读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力量上的比拼结束了,但情感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谁能在最后赢得林森森的芳心,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们都期望那个人会是自己。
《展翅雄鹰》一剧定好日子开机,陆峻晖打电话告诉林森森这个好消息,邀请她来片场参观。盛情难却之下,林森森只得答应。事有凑巧,她出了门就遇上了佟煦朗。
佟煦朗看她这副神色匆匆的样子,好奇地问:“上哪去?”
林森森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峻晖新戏开拍,我去探班给他鼓劲。”
佟煦朗垮了脸:“我军事演习的时候怎不见你去给我鼓劲?”
“别闹了。”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演习又不是演戏,还能随便让人参观?”
说着,林森森绕开他去拦出租车。佟煦朗厚着脸皮跟上来:“我陪你去。正好休假没事可做,我也去瞧瞧演员是怎么拍戏的。”要是不去盯着,搞不好媳妇就要被抢跑了,哼。
林森森知道这人牛脾气,拗不过,只好由着他:“那你可别捣乱,不然会被轰出来。”
佟煦朗横眉竖目:“我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吗?”
两人上了出租车,很快到了拍摄地点。顺利地进去之后,林森森只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陆峻晖的身影。
“峻晖!”
陆峻晖本来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台词,抬起头的瞬间便望见她浅笑怡然地正对着他站在探班围观的人群里。这惊喜来得太过迅猛,让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渐渐展露出盎然的笑意。但是,在瞥见林森森身旁那个高大英武的男子后,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再没有比这更和谐的画面了,俊朗阳刚的男人用手轻护住恬静淡雅的女人,他们在人群里笑得那么刺眼,仿佛周遭事物都在他们的光芒下褪去颜色。那一刻,陆峻晖似乎被刺痛了双目,眼前变得模糊,只有他们的身影依然清晰地定格在他的脑海中。他竭力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继续背他的台词,没什么人注意到,他逐渐黯淡的眼神以及手中被握得扭曲变形的剧本。
“嘿,真有意思,那小子见了你就好像丢了三魂六魄。”佟煦朗眼尖,酸溜溜地打趣道。
林森森不明所以,以手肘撞他:“少胡说。”
佟煦朗闷闷地说:“你明明不爱出门,还非要来探班,我看你也挺在乎他嘛。”
林森森瞪他:“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想的一样?他孤身一个人在这里发展,没什么亲人好友,我作为一个朋友难道不该关心他一下吗?”
佟煦朗这时开始有点同情陆峻晖了:“应该,当然应该。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情义的。就不知道你来探班对他是好是坏,搞不好扰乱了他的心神也不一定。”
林森森撇过头不睬他:“你总有一堆歪理。”
好戏正式上演,在场的群众全都聚集精神观看,第一场戏是陆峻晖所饰演的男一号在报考军校前与初恋女友来到河边幽会。两个十八岁的花季少男少女,眼中充满纯真的爱恋,互相依偎着坐在河边畅谈心中的理想。当男孩提到自己的理想是当一名空军飞行员时,却遭到了女友的强烈反对,她认为这个职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且部队纪律森严,日后两人共处的机会将大大减少。而男孩却坚持己见。
争执正到高潮,演员表演得十分投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得目不转睛。林森森对这种恋爱的戏码不感兴趣,不免觉得无聊。她朝另一个方向看了看,只见一排种植整齐的柳树正婀娜地随风摆荡,低垂的柳枝在河里划出轻微涟漪,悠然惬意。佟煦朗难得来片场这种地方,此时正看得兴致勃勃,没有注意她的离开。
她沿着河岸越走越远,渐渐听不到那边的喧哗。四周安静到诡异,林森森却很享受这种适合沉思的氛围,盯着河水一时出了神。忽然,她眼角瞥见身旁的柳树后有人影闪了一下,觉得有些好奇,往树后探去……
佟煦朗看陆峻晖演戏看得正起劲,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高声叫喊:“有人落水了!”
不祥的预感令他的心猛然一惊,立即下意识转眼一瞥,又迅速在现场扫视了一圈,脸色蓦然大变。林森森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他凭直觉认定那个落水的人就是她,毫不迟疑地朝河边飞奔。而陆峻晖也在他冲出去的下一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跳起来,离弦之箭一般向事发地点跑去。现场的人均被这阵势吓呆了。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跳入水中,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个渐渐下沉的身躯。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惧几乎要让人疯狂。此刻,他们只有拼命祈祷,甚至愿意用所有一切去换取她的平安无恙。
佟煦朗的速度已经超越以往任何一次记录,却还是觉得不够,恨不得自己是一艘潜艇,转瞬即到她的眼前将她救起。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称得上什么男人!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力大无比,此刻却有种深深的无力之感。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多看一眼都是煎熬。终于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脸也越来越清晰。她的惊慌与无助,每一下痛苦挣扎都像刀子划在他的心上,让他深深自责和愧疚。
终于,他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岸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大家都在伸长脖子焦急地等待结果。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一个男人托着落水的女子猛然从水下冒出来。离他们不远处,另一个男人也浮出了水面。大家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放下,不约而同地呼了口气。不知道谁带的头,大家都为奋不顾身下水救人的英雄鼓起掌来。
佟煦朗抱着全身湿透陷入昏迷的林森森上了岸。还好救得及时,溺水时间不长,只是她面色发青,四肢冰凉,佟煦朗与陆峻晖见了难免觉得心疼。佟煦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解开林森森衣服领口最上面的扣子,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林森森腹部横放在大腿上,接着按压她的背部,使胃内积水倒出。佟煦朗又探了探,发现她呼吸微弱,于是当机立断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后低下头嘴对嘴为她做人工呼吸。他做得坦然,根本不在乎陆峻晖也在他身边,直到她猛地咳出声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佟煦朗自然也跟着上了车,一路小心翼翼地陪护。他抱着她的姿态,仿佛是捧着世上最珍贵易碎的水晶。
陆峻晖等下还有戏,导演不放人,他只能静静地目送救护车迅速驶离。刚才亲眼目睹佟煦朗干脆利索地为林森森做着急救措施,让他完全插不上手。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但焦虑使他无法放心转身离开。尽管佟煦朗为林森森做人工呼吸的一幕是那么刺痛人心,可他仍然紧握拳头坚守在原地,看着她脱离危险才能安心。没人了解,此刻他有多懊悔,恨自己晚一步触到她的身体,恨自己不能亲自救她上岸。周围的人群渐渐消散,他依旧站在原地,心变得空荡荡的。
“峻晖哥,你……还好吧?”
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他回过头,发现是他的小师妹黎小菲。她的脸色苍白,正不安地望着他。
“没什么。”他摇摇头,然后大步走开。
或许,错过了一步,便会错过一生。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放弃。
到了医院,佟煦朗顾不得自己还穿着一身湿淋淋的外衣,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森森身边,就怕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刚才的惊险真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给吓到了,他甚至不敢去想可能会产生的后果。直到医生一再保证林森森确无大碍,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他才松了口气。佟煦朗的假期很紧,第二天就要回部队报到。他在医院里陪着昏昏沉沉的林森森到第二天清晨,给老妈打了电话,又再三央求护士们帮他好好照顾心上人,才急急忙忙赶回空院。
林森森醒来后,在热情的护士小姐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事情。加上佟煦朗的母亲一直嘘寒问暖,因此她出院后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买了水果糕点上佟家道谢。没想到却被告知佟煦朗病了。
原来那天自水中救起林森森后,佟煦朗一直陪在她身边忘记把湿衣服换下来,第二天一早又直接赶回空院去了,隔日忙碌起来抵抗力不免下降,让病菌钻了空子。他的性子素来大咧咧的,身体不适也没在意,就这样挺到了周末,一进家门就撑不住了,连夜发起高烧来。沈碧芯喂他吃了药又拿毛巾敷,连吊了两瓶盐水才压下热度。可平日少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折腾,第二天一早,佟煦朗身体的热度再度攀升。沈碧芯急得团团转,立刻把军区医院的专科医生请了过来。这次加强了药性,热度暂时退下了,为了防止夜里反复,医生建议他住到医院里随时观察,可佟煦朗脾气奇倔,死活不肯去医院。大家都拿他没办法,只好等等看情况如何。
林森森跟着沈碧芯走进佟煦朗的卧室,只见窗帘紧闭,一室阴暗,他阖眼躺在床上睡得正沉。沈碧芯低声对林森森道:“估计药效上来睡过去了,麻烦你帮我看着他,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如果他口渴你就喂他喝点水。”
林森森忙点头道:“好的,您放心吧。”
沈碧芯走后,林森森在他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因为在沉睡中,佟煦朗双眼紧闭,敛去不少锐利的锋芒。第一次得见他安静平和的样子,睡得像一个大孩子,她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意。手搁在桌上无意间撞乱几本摞起的书,她急忙偏头整理,只一眼便认出都是她的作品。从书页的折痕可看出已被反复翻阅多次,她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这样一个优秀出众的男人对她如此上心?
佟煦朗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屋里光线昏暗,隐约看到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他试探地唤道:“林林?”
林森森原本趴在书桌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刻靠过来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真的是林森森。佟煦朗心里高兴不已,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林森森把台灯打开,关切地问:“想要什么?”
佟煦朗低咳了几声,嗓音嘶哑,却还是要坚持:“把手给我。”
林森森伸手让他握着,只觉得依然有些发烫。停了一会儿,她说:“我倒杯水给你喝,好不好?”
佟煦朗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虽然口中依然泛着苦涩的药味,但他的心里却比灌了蜜还甜。
林森森倒了水,轻轻托起他的头把杯子送到他跟前喂他喝。佟煦朗喝了水感觉舒服了许多,笑着打趣:“唉,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憔悴落魄的鬼样子。从小到大我都没病过,头一回生病就让你撞见了。”
林森森看他来了精神,也跟他开玩笑:“正好让你认清现实,别总把自己当作不倒的战神。”
佟煦朗大胆地屈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是谁让我变成这副鬼样的?”
“……对不起。”
佟煦朗见她当真了,赶紧笑着掩饰过去:“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不是有句话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吗?”
林森森瞪着他:“就会瞎说!”
她懒得跟病人计较,拿了水果刀削好一只梨,把它放在盘子中切成四瓣捧到佟煦朗面前,并递上一只牙签,伺候异常周到。
可某人却不识抬举地挑剔着:“为什么是梨不是其他水果?”
生病的人果然都像孩子般难缠。林森森耐心地解答:“因为你有轻微咳嗽,吃梨最好。”
分梨不就是分离么?呸呸呸,他才不要咧。佟煦朗不满意地拿过盘子,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不许吃,要吃拿整个儿的。”
他刚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珠子转了转又把盘子推回去:“你喂我。”
这人真麻烦,林森森气恼地说:“你又不是残废干吗让人喂?”
佟煦朗斜倚着床头装可怜:“我现在浑身无力手脚发软,不就是喂点水果嘛,又不是让你以身相许。”
有句话说得好,永远别妄想斗得过无赖。林森森此刻就深有体会。她懒得跟他辩,接过盘子用牙签插起一片喂入他嘴里。
新鲜的果肉入口,佟煦朗禁不住发出满足的感慨:“嗯,你喂的就是甜一些啊。”
林森森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没等他吞下嘴里的又迅速插起一片塞入他口中,害他只得随便乱嚼一下就赶紧咽下。结果咽得太快,他一不小心就给呛到了。
林森森见状忙将水递给他。他咳得脸色通红,一边大口吞水一边用眼神咒骂她。林森森看他的样子实在滑稽便忍不住笑起来。
“你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来谋杀的?”佟煦朗终于抚顺气息,控诉她的“残忍”。
林森森自知有些过分,急忙低头作出一副自知闯祸正在忏悔的样子,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佟煦朗难得在一天内见到她如此多的笑容,怒气也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算了,栽你手里,我认了……”
林森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让他每次都跟自己闹,活该。她正兀自笑个不停,冷不防被他突然抓了过去,一个不稳摔在了他胸前。
他双手将她困在怀里,恶狠狠地说:“喜欢笑是吧,我就让你笑多点。”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左右开弓”,攻击她的腰侧及腋下。
林森森被他挠得奇痒难耐,边笑边躲,几乎快笑岔了气。反抗挣扎中,她的上衣扣子挣掉两颗,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佟煦朗忽然眼神一呆,没了动作。林森森缓过气来抬头便看到他剧烈滚动的喉结,趁他松开手赶紧逃开到一个安全距离。刚想冲他发火,就见他以极不自然的语气说道:“你的衣服领口开了,整理一下吧。”
她低头瞟了一眼,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急忙尴尬地转过身去把扣子扣上。等她整理好衣服也忘了责怪那个罪魁祸首。两人之间有片刻沉默,还是佟煦朗先开了口:“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林森森回忆起当天的情景。
那时,她在不经意间瞥见离她最近的柳树后面有个诡异的身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转身去看,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就这样乍现在她的视线里。对方的眼睛里满满的敌意,她被盯得毛骨悚然,刚要开口说话,对方却忽然指向她的身侧。她被那动作惊了一下,偏头就见一只大狗向她奔来。她本能地后退一步,忘了身后是河,脚跟在岸边滑了一下,就这么毫无预警地仰面掉入了河中。危急中,她居然能清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冷冷一笑,竟一言不发地跑掉了。幸而狗叫声惊动了人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林?林林!你怎么了?”佟煦朗见她脸色惨白,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安抚,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脚跑到她身边,“别怕,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林森森从回忆里惊醒,勉强笑道:“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话虽然这么说,可心里的阴霾始终挥不去。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那人虽然不是亲手把她推入河中的,却见死不救,还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佟煦朗一想到当时的紧急情势也是心有余悸,双手紧紧地捏住她的肩:“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一个人到危险的地方去了,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快松手,肩膀都快被你捏碎了。”她被他捏得痛了,看他的病也好了七八成,终于忍无可忍地还手反击,朝他身上使劲捏去,“我让你总欺负我。”
佟煦朗歪着头,边闪躲边大声告饶:“唉哟,小姐饶命啊!轻点,疼!尊敬的女士、女侠、女王,我错了!”
打闹声在屋子里响成一片。沈碧芯在门外听到,偷笑着下了楼。儿子不傻嘛,还真有一套!
事有凑巧,佟煦朗病好没多久,林森森又接到一个电话——陆峻晖受伤住院了。前往医院的路上,她苦笑着想,他们三人一个病完到一个,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陆峻晖在拍摄过程中从高处摔了下来,幸好只是左手骨折,其他并无大碍。不过陆峻晖的亲人离得远,她作为他的朋友之一,自然要多来探望他。与佟煦朗的死皮赖脸不同,陆峻晖温柔谦逊,总是尽量不去麻烦别人。他们呆在一起也不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而是十分融洽地聊天。
佟煦朗遍寻不着林森森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打通她的电话才得知她近来频繁地出入医院。他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开着军用吉普就往医院冲。想不到他的情敌居然也玩苦肉计,他倒要去看看他究竟伤得有多严重。不知道他们这几天相处的情景是不是也同样热闹……他感觉好象有串葡萄挂在眼前,可就是够不到,心里酸溜溜的。
陆峻晖跟林森森聊得正高兴,忽然听到有人大杀风景地哼着:“情难自禁,我却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病房。他们同时望向来人,只见佟煦朗提着一袋梨走到床前笑着问候:“你还好吧?”
陆峻晖看到佟煦朗的瞬间先是一愣,脸色有点难看:“一点小伤不碍事。”
佟煦朗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朝他的伤手努了努嘴:“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弄成这样?”
陆峻晖表情无奈:“不小心摔的。”
林森森忽然插嘴说:“我怎么听说是为了救人?”
佟煦朗颇感兴趣地问:“真的?嚯,我最敬佩英雄了,把你的光荣事迹说给我们听听。林林,快给英雄削个梨,多切几块,切得小点。”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林森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还在为上次分梨(分离)事件耿耿于怀。
陆峻晖不明所以,只是低声说:“没什么可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佟煦朗笑着夸赞:“不错不错,做了好事不炫耀,精神可嘉。”
林森森鄙视他:“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气焰嚣张?”
佟煦朗面带威胁地靠近林森森:“我怎么嚣张了?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见人就损我?”
“还不承认,天天把救人挂在嘴上,多跟人家峻晖学学吧。”
陆峻晖盯着林森森俏皮娇嗔的模样一时出了神。他见过她多种不同的面貌,有冷傲的,疏离的,恬静的,亲切的,柔和的,他以为那已是她的全部面貌,没想到还漏掉了调皮挑衅的一面。一直以为她对人对事都是冷漠淡然,想不到她也会像个小女孩一般和人拌嘴使衅,并且乐在其中。他不是傻子,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否认她的这一面貌只会在佟煦朗面前展现。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怅然若失。
“峻晖,你怎么了,是不是手又痛了?”
林森森熟知他隐忍的个性,看他那副样子就猜到他又在逞强。她停止和佟煦朗的斗嘴,关切地看着他:“峻晖,不舒服就要说出来,在朋友面前不需要客气。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陆峻晖还没表示什么,佟煦朗就先发话了:“削梨吧,梨比较适合。”
林森森知道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没理他。佟煦朗看她仔细削好一个苹果递给陆峻晖,双手抱胸赌气地说:“我也要吃,你再削一个。”
林森森把水果刀拿给他:“你没伤没病的,自己动手。”
佟煦朗把水果刀放回桌上,理直气壮:“我病没好全。”
林森森笑睨着他,一语戳破他的借口:“声音洪亮、面色红润,我看你比一般人还健康,装什么装。”
佟煦朗偏头看着把苹果咬得嘎嘎响的陆峻晖,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林森森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站起来对陆峻晖说:“我出去接电话。”然后又转向佟煦朗,“你不走?”
佟煦朗悠闲地晃着腿:“我再坐坐,等会儿跟你一起走。”
林森森抛给他一个“随你”的眼神就出了病房。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佟煦朗才清了清嗓子先开口说话:“你这一伤,拍摄进度就落下了吧?以后可当心着点。”
陆峻晖面无表情地回答:“谢谢关心,我自小练武,小伤小病早就见怪不怪,过两天就能出院。”
呵呵,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会辩驳,生怕别人拿他当病猫似的。佟煦朗挑衅地笑:“原来是练家子,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的散打技术在军营里勉强排得上号,你要是不嫌弃,改天咱俩来练练?”
“乐意奉陪。”
“好,够爽快!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跟林森森怎么认识的?”
提到林森森,陆峻晖立刻面露温柔,不由地轻笑:“我主演的一部连续剧改编自她的一部作品,那部《阳光下的蓝水晶》。”
佟煦朗偏头思索了会儿:“哦,我记得,是那个孪生姐妹掉包杀人事件,这书太火了,我买的时候书城里就剩最后一本了。不过故事实在是精彩,她的每部作品都让人印象深刻。”
陆峻晖闻言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佟煦朗面熟,原来就是买书时抢走最后一本害他没能买齐全套的那个霸道军官。
“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佟煦朗并不隐瞒,表情有些喜滋滋的:“阴差阳错的相亲。”还得感谢老妈瞎操心,不然他也不能遇到他的林林。
陆峻晖觉得他的神情甚为刺眼,忍不住转过头:“什么意思?”
佟煦朗得意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自己想吧。”他将初识的情景回味了一遍,接着又好奇地问,“那你们又是怎么混熟的?”
陆峻晖边回忆边道:“一开始是我打电话约她出来讨论剧本,后来多聊几次就熟了。”
佟煦朗斜眼看他:“你小子用心不良吧?”
陆峻晖挑眉讽刺:“那又怎样,你敢说你没有非分之想?”
佟煦朗指着他,点点头:“好,有种!咱们各凭本事,看谁笑到最后。”
“乐意奉陪,我不会放弃的。”
佟煦朗咧开嘴,自信地昂起头说:“你看好,她早晚是我的。”
林森森正在这时走了进来。
“谁是你的,你们在说什么?”
佟煦朗和陆峻晖异口同声地说:“没什么。”然后他们互看一眼,眼里都写着:等着瞧。
走出住院部大楼,林森森一见佟煦朗的军用吉普就笑了。
佟煦朗边发动引擎边不解地问:“你在那没头没脑的笑什么呢?”
林森森轻转着眼珠子答:“笑你的坐骑跟你超配。”
佟煦朗很得意:“军人开军车当然配。”
“是啊,一样又大个又笨重,还招摇。”
佟煦朗眯起眼,恨不得把她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随即眼珠子一转,又坏坏地笑起来:“本大爷就是招摇怎么样,本大爷还要抢亲,今晚就把你抢回去!”
林森森被他故作恶霸的样子逗乐了,半天忽然想起来问:“其实今天你是来找我的吧?什么事?”
佟煦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给她:“就为这事。”
林森森接过来看了一眼,又塞回他兜里:“我不去,你找别人吧。”
佟煦朗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这是首映式,全市限量的。别人好不容易搞到两张送给老妈,她讲明了只给你看,你要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
“我不喜欢看爱情文艺片。”
佟煦朗皱着眉,试图说服她:“难道让我爸我妈老俩口去看?这片子的介绍我看了,还不错,何况也是她一番心意,你就当去瞧个新鲜。”他停了停,偷窥了她一眼,故意又说,“不过我也不勉强你,你要是真的很讨厌,我就把票扔了。”
“万一你妈问起来怎么办?”
佟煦朗哼了一声:“照实说呗,说谎这事我干不来。”
林森森手里紧紧握着那两张票。不去未免太不给沈阿姨面子,可那上面写的“情侣包厢”几个字总让她觉得扎眼——她就是为这事别扭了半天。她看看电影票又看看佟煦朗,对方似乎一脸坦荡的样子,倒让她觉得自己在枉做小人。算了,去就去吧,她确实很久没有看这种爱情文艺片了,找找下一本书的灵感也好。
她无奈地点点头,再看佟煦朗,那人已经欢快地吹起口哨来了。
走进放映厅的情侣包厢,林森森立刻就后悔了。相邻包厢间明显装了隔音设备,房间狭小幽暗,只有一张勉强挤得下两个人的软布沙发,这不明摆着要让两个人挨得很紧嘛。如果换成一张床大概就跟色情场所没什么区别了。
佟煦朗落落大方地拍了她一下:“愣着干什么,坐啊。”
林森森撇撇嘴:“你先坐吧。”
佟煦朗笑着看她:“呵,还跟我客气呢。要是我先坐估计你得坐我腿上了,要不咱俩就成全这里的设计吧。”
林森森挑着眉坐了下去。他说的没错,这里设计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让女人坐在男人身上嘛。佟煦朗在她身边坐下,没有挨着她,估计有一半屁股都落外面去了。林森森怕他不舒服,就往旁边让了让:“你往这边坐点吧。”
佟煦朗立刻毫不客气地挪了过去。他的手臂碰到了她的手臂,他的大腿紧挨着她的大腿,她感到有些不自在,赶紧又移开了一点。
电影很快开始,两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银幕。
佟煦朗是在军区大院混大的,平时对这种缠绵悱恻的爱情文艺片接触得很少。当看到男女主角忘我投入的拥抱亲吻时,佟煦朗便情不自禁看向林森森,只见她镇定自若地欣赏着长达三分钟之久的吻戏,比他坦然得多。佟煦朗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壮着胆子将手搭上她的肩。林森森感觉到他的碰触之后,立即往前倾避开他的手,佟煦朗只好讪讪地收回。
但是,心上人就坐在身边,佟煦朗自然没办法坐怀不乱。鉴于她之前的排斥,这回他比较小心,先仔细探察她的情绪,然后再慢慢将手爬上她的肩膀。原以为又会被她躲开,没想到竟让他得逞。
难道她终于接受我了?他暗暗欣喜,信心倍增,终于成功环住她肩膀的时候,心情飘然起来。时间长了,姿势略微僵硬,他又试着将手臂一点一点收紧,最后干脆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长久以来空虚的怀抱终于有一种让人欣喜的充实感,他第一次觉得,除了事业以外,他还有另一种甜蜜的价值——他能帮她承担所有生活的重负,他能为她抵挡所有外来的侵袭,他的结实、强壮,是为了保护她一生幸福无忧……突如而来的柔情,让他忍不住想要低头跟她说几句悄悄话,却震惊地发现她的眼中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他竟然觉得心里狠狠抽痛一下,莫名痛恨这胡编乱造的电影害得她伤心。
佟煦朗皱着眉头看向银幕。只见唯美的画面中,一名美丽的女子正站在大桥的钢架顶端,摇摇欲坠地唱着歌。围观的人群在桥下对她指指点点,看样子那女子正要跳江。
佟煦朗感到疑惑,场面是有点凄凉,但也不至于如此动容吧?不过当他接着往下看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女子的情人背叛了她,在他跟别人订婚的那一天,她心灰意冷,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曾经深爱的男人带着未婚妻赶到现场的时候,她竟当着他们的面毅然决绝地跳了下去……
佟煦朗没有想到一个人的爱和恨偏执起来竟然会这么残酷,震惊之余,赶紧注意林森森的反应。这一瞧更觉大惑不解,向来冷淡自持的她居然闭上了双眼,表情痛苦压抑。一部电影怎么会让她有如此夸张的反应……佟煦朗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不安地捧起她的脸,仔细审视:“林林,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森森闭着眼不答话,一任泪水淌满整张洁白如玉的面庞。佟煦朗心疼得手足无措,已经不再去思考会不会惹怒她,只懂俯下头来一点一点吮干她的泪水。从微微颤动的眼睫到凝脂般光滑的脸颊,从线条柔和的下巴到玲珑剔透的耳垂,他热烫的唇仿佛带有魔力,静静地滑过她脸上的每寸肌肤,给她带来安定的效果。
她的眼角终于不再涌出泪水。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怜惜地拥紧她,小心翼翼地在她背上拍抚宽慰:“别哭别哭,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有我在,别难过啊。”
他坚实温暖的臂弯仿佛一个牢固的避风港,隔绝了过往的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直到电影散场,灯光骤亮,她的神志也被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中来,睁开双眼的瞬间却震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抱到了腿上,姿势亲昵异常。
她忆起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难得温柔之举,心下微微动容,但一想到影片中的情节,又不禁神色黯然。
在矛盾交替的复杂心态中,她使出全身力气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神情慌张地打开门夺路而逃。
佟煦朗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彻底怔住了。怀抱中的余温渐渐冷却,他静静地停留在原地,不觉怅然若失。
沈碧芯发觉佟煦朗自电影院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心驱使她走到儿子身旁关切的询问:“怎么样,电影好看吗?”
佟煦朗拿着电视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没吭声。沈碧芯等了半天,焦急地一把抢过遥控器:“我问你话呢,又碰钉子了?”
佟煦朗叹了口气,双手交叠于脑后仰靠在沙发上:“……本来好好的,看到一半她突然哭着跑了。”
沈碧芯觉得纳闷:“我看她的性子挺冷静的,不像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她拍了一下儿子的头,“臭小子,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佟煦朗翻了个白眼:“咳,看您把我说的,我是这种人吗?”
“真的没有?”
佟煦朗有些不自在:“亲了一小会……当时她也没抗拒啊。”
沈碧芯狠狠地瞪他一眼:“还说没冒犯人家?”
“跟那没关系,我亲之前她就哭了。”说起这个,他就有些烦恼。
“敢情还是趁人之危呐,你小子挺会把握时机嘛。”沈碧芯斜了儿子一眼,紧接着忽然灵光一闪,“你说亲之前她就哭了?这么说来,她的反应应该跟电影有关系……会不会是哪个镜头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佟煦朗点点头:“没错,肯定是有什么心结。”
早在初见之时,他就怀疑林森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时他的确对她的往事充满了好奇。可是这一步步走来,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他很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无论她有着怎样不堪回首的过往,他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因为他会嫉妒,嫉妒那个曾经拥有过她的爱的男人。不过,其实他应该感激那个男人,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慢慢打开她的心房,让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那电影到底讲什么内容?”
“我也没仔细看,好象是一个女人被情人抛弃后跳江自杀。”
沈碧芯听后若有所思:“我就说一个正常的姑娘怎么会平白无故不想嫁人。要不我去打听一下她的过往经历?”
佟煦朗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吧,这样揭人疮疤不好,我不在乎她有什么过往,谁能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心事。”
沈碧芯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我也不是对她有偏见才去查她,可你的终身大事不能一直耗着呀。有心结就要对症下药把心结解开,老这么不痛不痒地吊在那儿,我看着都揪心。一切等结果打听出来再说吧,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实在没缘分趁早收回那份心。”
沈碧芯严厉坚决的态度令佟煦朗在心里猛打了个突,再磨下去只怕连向来偏宠他的老妈都不肯站在他这边了。事到如今,确实有必要下一剂狠药为她驱走心魔,不然就算他愿意等上一辈子,只怕她也未必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