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向
书接上文，秦桧促成了宋金合约，让天下得以安定了下来，这不假。
可这种合约是以牺牲了无数宋人为代价的，这其中有大量无辜的人，更有岳飞这样的仁人志士。
秦桧借此清除了异己，甚至是拿捏住了高宗赵构的脉门，
一时之间，秦丞相的权势更甚于大宋天子。
然而即便如此，秦桧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他的尖牙也并不会因此而变钝。
秦桧甚至妄想，由他们赵家做他们的天子，而自己的秦氏一门最好能够世袭这丞相之位，世世代代把控朝政，所谓皇帝嘛，不过是他们秦家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
秦桧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话说秦桧有个孙子，叫秦埙，字伯和。咱们客观地说，这位秦埙秦伯和呢，确实也是一位才子，浙江临安人，打小就聪明。史书上说叫“幼时聪慧，颇具才学”。
这么一位小神童，那自然在秦桧的眼中就是秦家的未来和希望。
但是，秦桧想要让大孙子秦埙走仕途，那也得科考。
哎，对喽，您各位听明白啊，在那个年月，即便是如秦桧这般一手遮天的佞臣，他的孙子也得科考。
也不能一句话就保送东大、早稻田、牛津、剑桥、耶鲁、哈佛的……
字面意思，我没影射什么啊，您别多想。
的确，以秦埙的才学，即便他不是秦桧的孙子，他也能被看好成为当年的科考的佼佼者。
但是啊，咱们常说，一山还比一山高，能人背后有人弄……不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啊
就在绍兴二十三年，第一场锁厅试之后——
插一句啊，什么叫锁厅试啊，锁厅试不同于民间的科考，这个“锁厅试”是专门为宗室后裔、朝廷要员及高官的子弟举行的一种科考。
这一次锁厅试成绩还没公布出来，可就有主考官陈之茂来到了秦桧的府上，与秦丞相言明，秦埙的成绩虽然不错啊，但是却次于另一名考生，谁呀？尚书右丞陆佃的孙子，陆游。
陆游您各位都熟，咱们上学的时候都学过陆游的诗，但您可能不知道啊，陆游的爷爷陆佃也是朝中重臣，而且是王安石的主要传人。
那咱们再说回来，秦桧听陈之茂这么一说，可就不干了，一吹眉毛一挑胡子
“哼，他陆佃算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孙子也配抜这个头筹么？”
那陈之茂干什么来的啊？他来秦府就是为了邀功啊，不用秦桧多吩咐，陈之茂早就都想好了。
两人一番密谈之后，陈之茂告辞离府。
转过天来，这么一张榜，秦埙，这一次锁厅试头榜头名，再找陆游的名字，找到最后一榜也没见着……
那位说，这秦桧有必要这么绝么？让秦埙第一，陆游第二不行么？
哎，这就是秦桧的为人，这要是提前安排，就让秦埙直接考个第一，那谁是第二秦桧可能也就不关心了。
但是既然是凭真本事考的，而且主考官陈之茂登门禀告了，秦桧就当然不可能就此放过陆游，因为如此这般，陆游成了秦氏全族之耻、全族之恨。
再往后到了秦埙殿试之时，秦桧是亲自安排下，让秦埙一举夺得了探花之位。
殿试，就别再状元了，要不然也太臭不要脸了……秦桧，是秦桧也得要脸啊……
但是陆游呢，就完完全全成了躺枪的，锁厅试落第那后面也就没机会了，此时估计陆游还懵逼呢，怎么就没考中呢？
殊不知，就是因为自己考的太好了，却成了秦桧的眼中钉肉中刺
(OS)“哼，这样的家伙，一辈子都不能让他浮上来，我要让他知道污辱秦氏一族是怎样的大罪！”
这就是秦桧的行事法则，秦氏一族的权势和荣华就是他心中的正义，只要是稍有违逆便都是恶人。
再往后陆游的一生我们也都熟知了，仕途不顺，经历过一段军旅生涯，陆游眼见着朝廷软弱、人民疾苦，自己一腔抱负无处伸展，最终郁郁而终。留下脍炙人口的诗句“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
也不只是陆游，凡是反对过秦桧的、无视过他的命令的、或是哪怕只是在口头争论上胜过他的人，全都会被流放到边境甚至是意外的死去……
然而，就在绍兴二十五年的这一场冬雨之中，这样的秦桧死了！他终于死了！
“他死了！哈哈哈，秦桧死了！他死了！”
高宗赵构的心里大叫着。
是的，秦桧死了，赵构自由了！再也没人能胁迫他了！
赵构赏赐了这个前来通报讣闻的宦官，也终于放下了心。
他用抹了抹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脸已经被如丝的冬雨打湿了，而且，他的手也被打湿了。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拍了拍之后，赵构眼前的色彩并没有被混成一块。他反倒是有些清醒了过来。
赵构这才发现，
风的方向变了，雨，被吹入了宫殿之中。
是呀，风向变了。
高宗赵构坐回殿中，心中从起初的五味翻腾，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现在甚至开始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享受着他的自由，至少是心中的自由。
但就只是没过太久，一声传禀，不及高宗答话，由殿外走进来一个人影。
“哦，少师吗？朕已经知道你家中突生巨变，你此时进宫，又意欲何为呢？”
来人正是秦桧之子秦熺，字伯阳，眼下在朝中位列少师之位。
秦熺上前两步，对皇帝赵构行了个礼，但赵构知道这只是个形式，他所尊敬的只有他伟大的父亲一人而已。
接着，秦熺抬起头，与赵构四目相视，赵构看到秦熺的脸上仅有一丝悲伤的神色，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紧接着秦熺更是语出惊人
“陛下，先父新亡，先父的丞相之位自当是由身为秦氏之子的臣下来继承，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高宗先是一愣，随即很认真地看着秦熺。
“秦爱卿，你这是什么话？父亲的是父亲的，儿子的是儿子的。”
高宗毫不掩饰自己脸上油然而生的嫌恶感。
秦桧虽然是靠胁迫皇帝取得权势的奸臣，但他毕竟还是有他的实力和功绩的。
如此方能一步步走到丞相之位。
而眼前这个秦熺，他的地位、权势、甚至是财富都是从他父亲那里得来的，但是，他却没有从他父亲那儿得到足以支配皇帝的魔力。
秦桧虽奸，但他的体内有着不可知的深渊，让许多人陷溺其中，甚至足以将国家和时代吞没；而秦熺则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个不知上代劳苦的二代子弟而己。
高宗的声调也为之一变：
“少师啊，你的父亲于国家来说是有大功之人啊，所以朕将追赠他公的封号。”
“臣倍感荣幸！”
秦熺的口气十分傲慢，好像认为这样的礼遇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高宗的嘴角一歪，毫不客气接言说到：
“那么，你对国家又有些什么功劳呢？”
秦熺的反应有些迟钝。不过，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从皇帝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个大概，秦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赵构的脸上在此时此刻则是融合着残忍和胜利的表情。高宗赵构站起身哼了一声，不想再多看秦熺一眼，一抖袍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