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风灵
清晨时分，昇平坊的坊门刚刚打开。
坊长就惊讶地看到，有人早已站在了门外。
大街上，李献头上包着两圈生布，左臂还打着夹板，一副受伤极重的造型。
但右手却举着一根糖葫芦。
这是答应小汤圆的，不能不算数。
“阚坊长，早！”
李献软甲佩刀，笑容明朗，身体站得笔直，宛若一位战场归家的赳赳少年郎。
穿透薄雾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也变得阳光起来。
阚坊长揉了揉眼，迟疑地道：“李……李狗嫌？”
李献脸一黑，不爽地道：“老阚头，小心我查你水表！”
“啊？啥意思？”阚坊长挠了挠头。
李献不理他，哼了一声，迈步便朝坊里走。
没走两步，他灵性忽有触动，下意识拧腰侧步，不过下一刻，他便主动打断了后续闪避的动作，任由老阚头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
“等等！”身后，阚坊长忽然记起什么地叫道，“张屠户托我找过你，你留个去处给我，我去通报了他！”
张屠户找我？
等等，这杀猪的什么时候开始使唤坊长了？
李献狐疑地看了打量了坊长大人一眼，没看出什么变化，于是说道：“你让他去我家等我。”
打发掉阚坊长以后，李献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嘀咕：张屠户找我能做什么？
祷祝日还没到啊——虽然本教根本没什么狗屁祷祝日。
嗯，或许，是该有个日子定期祷祝了。
李献点点头，不过他自己并不打算定这个日子，而是准备去见崔仙姬，看看神灵本尊喜欢哪一天。
顺便，再问问捉灵体的事儿——去庙里捉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城外乱葬岗更加去不成，因为早上回来之前听说，城外已经被左骁卫和左武卫接管，集结了两万人，正在平推式搜索着什么。
昨天晚上，好像全城都不太平静，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还有南宫久，到现在也没能联系得上他……
李献皱眉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穿街过巷，来到昇平坊的东南角，推开了玉浮观的大门。
沙——沙——沙——
小汤圆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扫帚，正在清扫着墙壁、地砖多有损坏的前院。
一小堆杂草已经被他扫到了角落里，但总体清扫的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
“哎呦不错哦！”李献秉承着对小孩的宽容和鼓励，笑着道，“真是能干啊，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汤圆眼睛睁得溜圆，从他一进门，便已经盯住了他手中的糖葫芦，目光一刻也不曾挪开过。
“我要次！”
汤圆丢掉扫帚，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举得高高的。
李献将糖葫芦递过去，摸了摸汤圆的脑袋，说道：“吃吧，呵呵！”
汤圆咬住顶端的糖球，双手攥紧了竹签，脑袋用力向后一仰，艰难将那颗糖球拔了下来，两条小腿却一个没站稳，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嘎嘣！
一口咬碎糖壳，汤圆嚼了两口，感觉有点粘牙，又嚼了两口，突然抬起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汤圆馅的……”
李献尴尬一笑，说道：“汤圆陷也挺好吃的……”
汤圆一边哭一边吃，很快将第一个球艰难咽了下去，又抽抽噎噎开始啃第二个。
嚼了两口，又哇地大哭：
“还是汤圆馅的……”
唉，还不是怕你第一个就吐了，只能上双保险啊。
李献无奈地在心中解释。
汤圆吃完两个糖葫芦球，就再也不肯吃了，一个人蹲在墙角里，噘着满是红糖的小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李献偷偷走过去看了一眼，小道士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正压低声音道：“如果遇到骗你次汤圆的坏人，一定要小心哦！”
李献一脸黑线。
小屁孩搁这告诫自己呢？
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不是，因为他的灵性直觉之中，已经察觉到有个小东西，正飞快从汤圆的身前消失！
“那是什么？”李献好奇问道。
“似风啊！”小汤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
“风？”李献一时不解。
带有灵性的风吗？
那为什么我之前不曾察觉……
“它是灵体吗？”李献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
小汤圆点点头。
李献下意识四下扫了两眼，没有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掏崔仙姬给的那块玉佩，如果附近有灵体存在的话，这枚玉佩就会变色。
然而在掏出玉佩的那一刻，李献愣住。
他的掌心中，原本色泽青翠的玉佩，此刻正透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那些柔和的，不断变幻的，交织缠绕的光芒，映照在他的手掌上，璀璨而绚烂。
忽然，一团黄光好似变成了有形之体，从那玉佩之中流淌出来，缠绕在李献的手腕上，跳跃着，很快又静静流淌回了玉佩之中。
玉浮观中，全都是灵体！
“这似小黄，这似小南，这似小紫，这似小红……”
一旁，汤圆举着小胖手，一个一个地帮李献介绍。
李献迅速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喃喃问道：“它们，都是风吗？”
汤圆点点头，朝他脚下一指：“你这里就似‘藏风’位。”
“那……我能不能带走一个？”李献试探着问。
正好，只要拿到其中一个，就能找崔仙姬，打开灵媒之门了！
“喜福昨晚托梦嗦了，用后院的钱，修好房纸，还有墙，还有地，还有……嗯……”汤圆想了半天，忽然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道，“全部都修好，就给你一个！”
“后院的……”
李献明白了，他那点钱，注定是带不走了。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条契约条款……
问题是，昨晚托梦可还行！
梁道长是算准了我今天会讨要一个风灵体？
“好！”李献点头的同时，伸出一根小手指。
汤圆也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指，和他拉了拉钩。
契约达成！
……
猫耳朵巷。
李献有种很久不曾回家的感觉。
小汤圆骑在他的脖子上，一手一根炮制陈皮糖，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因为陈皮糖很甜，也很酸。
李献在家门口，看到了张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