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娘娘保佑
“什么事？”
李献看着张屠户问，同时一手抓着汤圆的小腿，将脖子上这位小大爷扶稳了些。
浮元子道长只管吃，并不在意半歪着身子，会不会掉下来这种问题。
张屠户没穿平常那种油腻肮脏的装束，而是换了一件干干净净，而且相当挺括的翻领袍。
他黝黑痴肥的脸庞，透着几分红光，搓了搓手笑道：“李家阿郎，兄弟今日要谈个买卖，希望事前能拜拜娘娘，求个保佑！”
“谈买卖？”李献皱眉问，“那你想求哪方面的保佑？”
如果是之前，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问出这种问题意味着他要开始忽悠了。
但现在情形不同，李献如果知道张屠户所求的事情，那是真的可以自行判断可行性，或者帮他询问崔仙姬的。
甚至崔仙姬办不到，而蓝观音能办到的话，他还可以嫁接一下祈求，转而请蓝观音帮忙回应。
当然了，没有一点好处的话，他可不会平白无故帮张屠户的忙。
这就是在掌握一定知识以后，内行与外行之间的天壤之别。
“是这样……”
张屠户小心翼翼将他的事讲了一遍。
大意就是他看上一批货，打算接手过来倒卖一下，但是现在面临其他对手的竞争。
所以必须在竞争对手拿出实际行动之前，搞定货主，把这件事敲定！
“那位货主只有一个要求……”张屠户说到此处，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道，“只要能让他见到崔仙姬一面，这笔买卖就成了！”
向崔仙姬祷祝，要见崔仙姬本尊？
李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对，张屠户不知道他拜的荧惑神女，就是崔仙姬！
好家伙，这不是找对人了吗？！
想通此节，李献顿时有种荒诞之感。
可崔仙姬是那么好见的吗？
要知道金吾卫一个八品街使，掏三千贯都未必能见崔仙姬一面。
难道让崔仙姬直接去陪你谈买卖？
就算有神灵帮忙，也不能做得太过反常吧……
“你想娘娘怎么帮你？”李献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张屠户笑道：“只要娘娘保佑，让崔仙姬恰好经过一下，露个面就行！”
“经过？”李献皱眉道，“你们到底在哪里谈？”
“南曲啊！”张屠户的笑容开始猥琐，“吃吃花酒，听听小曲，招两个小娘服侍，才好谈事。”
李献瞬间就不想帮他这个忙了。
妈的，到妓院谈买卖！
身为万年县的守护者、光荣的不良人，岂能容忍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行为？
都不带我！
“娘娘平时很忙，非降临时间一般不接受祷祝。”李献顿了顿，道，“除非加钱！”
……
平康坊，南曲。
崔仙姬已经暂时离开自己所住的那座小楼，回归馆阁之中。
南曲诸妓集中在大馆之中待客的，也有私占门堂接客的。
崔仙姬作为南曲花魁，虽然已地位超然，大多数时间只需要待在自己那栋小楼之中，不必被迫接客，但偶尔也是要回大馆营业一下的。
露个面，暖个场，帮衬一下一起讨生活的姐妹们便可。
今日正在大馆的居所之中百无聊赖，灵性忽有触动。
耳边隐隐回荡有断断续续的祈求之声。
崔仙姬慵懒坐起，稍稍凝聚起灵性，耳边那祈求之声顿时清晰起来：
“荧惑神女，亥初灵官，寒山圣母娘娘……虔诚信徒张阿达，求娘娘保佑……”
刚开始的祈求还很正常，都是些惯常用语。
可等到张屠户叽叽咕咕说完前因后果，最后提到具体的要求时，崔仙姬听完也呆愣了半晌。
……
李献等张屠户祷祝完成，才奇怪地问：“你一个杀猪的，怎么想起来倒腾卖货了？”
张阿达对着神像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起身笑道：“杀猪成不了气候，准备改行了。”
李献记起罗三郎对自己八卦的那些话，好像是张屠户的连桥跟着一位新罗客商，赚了上万贯，把张屠户都整抑郁了。
看来这杀猪佬是痛定思痛，打算换个赛道迎头赶上了！
“好了，你的祷祝娘娘已经听到，安心办你的事吧。”李献看着张屠户供奉在供桌上的五百钱，张开双臂，颇具神棍口吻地道，“娘娘会在神权之内保佑你的！”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成功了就是娘娘保佑，失败了就是娘娘已经尽力保佑了，但嫖妓这种事，并不在娘娘神权领域之内！
“请娘娘务必保佑啊！”张屠户说着，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双手托着放在供桌上。
那钱袋鼓鼓囊囊的，应该有两贯！
“咳！”李献咳嗽一声，声音低沉说道，“看在你如此虔诚的份上，娘娘必定保佑你！”
什么神权不神权的。
在神权领域之内的要保佑，不在领域之内的硬挤进来也要保佑！
……
平康坊。
李献不是第一次来南曲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过来，而且头上包着两圈生布，左臂上着夹板，右手还牵着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道士。
“啧啧啧，手都断了，脑袋也破了，还要来逛南曲，这是什么精神！”
“还有个小道士呢，该不会是带孩子来认妈的吧……”
站在南曲的牌坊底下，有路过的酒客忍不住议论。
其实李献不需要专程跑这一趟的，但没办法，张屠户给得太多了！
况且他也要找崔仙姬，将汤圆给他的风灵交给对方，然后开启灵媒的修行之门。
“到了吗？”汤圆咽了口唾沫，“什么时候可以次到烧鸡？”
“马上就到了。”李献低头笑着道，“你看前面街边那个最大的大门，里面全是骚鸡。”
“嗯嗯！”汤圆又咽了口唾沫，双眼盯着大馆的门，一瞬不瞬。
南曲是一条巷子，或者说一条街，街口牌坊门外便是平康坊十字街。
隔街的另一座牌坊，通往中曲，与南曲相当，也是个游冶寻欢的去处。
坊内还有个北曲，紧靠北门坊墙，大多是下等妓女所居，不入南中二曲之流。
李献拉着汤圆走进南曲，两边都是门堂高阁，前后花卉怪石、堂前帷幕垂帘，装点极其雅致，都是妓馆。
大馆门脸最大，其中是一座大院，房屋花彩相连，步廊回转，隐约可见一道道帷幕之后，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这时一名身着青衣的龟奴迎了上来，先将李献这身古怪装扮打量了一遍，捂着嘴笑道：“贵客吃酒还是玩耍？”
李献从兜里抓出一把钱，塞到龟奴的手上，说道：“我要见崔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