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外包
李献家里的神像被搬到了玉浮观。
玉浮观有座残破的偏殿，神像就搁在里面。
偏殿里边原先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灵，只是神像已经完全朽败。
汤圆说，这是蓝田郭氏先祖，东汉时曾经追随过他的师祖，与他这一门十分亲厚，所以在玉浮观中专门为他立了一座陪祀的偏殿。
不过这位蓝田郭氏的先祖灵体早已陨落，所以倒是不必在意。
神像搬过来没多久，张屠户就到了。
不过这位高氏货栈纵火案的主要嫌疑人，似乎并未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有什么愧疚，或者心虚的情形，反倒像出了口恶气一般，看上去十分的神清气爽。
张屠户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余婆婆。
“长老，我把余婆婆带来了。”
张屠户十分恭敬地道。
李献便向那偏殿一指，装模作样地垂首合十，低声道：“以后便在这里供奉。”
“是，是，还是这种地方好，毕竟庄重些。”张屠户连连点头。
余婆婆没说什么，带着她的线香，正要进门，却听李献道：“余婆婆请等等，娘娘有个怪癖，一次只见一个人。”
余婆婆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等在外边。
张屠户连忙跟着李献进入，拜了崔仙姬之后，他絮絮叨叨地道：“娘娘，虔诚信徒张阿达发展了一位信女余婆婆，下一个便来祀奉，求娘娘保佑发财，虔诚信徒张阿达必定捐修殿阁，为娘娘重造庙宇。”
张屠户再拜叩首，口中兀自喃喃不止。
李献突然心中一动，说道：“张屠户，娘娘正好有个小财让你发。”
张屠户一怔，随即惊喜道：“真的？娘娘又显圣了？”
“嗯，我和娘娘挺合得来，沟通比较方便。”李献十分装逼地说道，“娘娘说了，玉浮观年久失修，让你负责修缮一下，需要耗费的钱，可以从玉浮观后院断碑处取。”
张屠户长满横肉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问道：“这道观后院有钱？有多少？”
“七十多贯钱吧……”李献估算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反正你先用吧，就这么多钱，能修成什么样，就要看你有多虔诚了。”
张屠户一听这话，并没有让他必须将玉浮观完全修好，不禁松了口气。
否则七十多贯钱，别说整座道观，就是那座刚刚坍塌的大殿，也还差得远。
“这件事上不敢发财，必定尽心去做。”张屠户十分恭敬地道。
这份恭敬一半是对娘娘，一半是对这位长老。
因为他渐渐发现，李献如今的很多表现和做法，他已经看不懂，也摸不透了。
这个人不但已经沟通了神明，连他自己也变得神秘起来。
这一点，即便是之前的更夫，也是做不到的。
可能正如李长老自己所说，他和神灵能合得来，沟通得更深入，更频繁……
“好了，你出去吧，叫余婆婆进来。”
“是，长老。”
张屠户轻声出门，并自觉将偏殿的大门轻轻掩上。
李献伸手进神龛之中，抓出那木雕神像，调转个方向，又放了回去。
这次是蓝观音的脸朝外。
很快，余婆婆提着裙角迈步进来，低着头，点燃线香以后正要下拜，却突然呆呆地看向神龛，看向那座神像。
“啊……”
余婆婆发出一声惊呼，举着香的手都微微颤抖，“这是……”
李献平静开口道：“拜吧。”
余婆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心中思绪万千地拜倒在地：“蓝观音在上，请保佑我大唐风调雨顺，保佑大唐子民少灾少难。”
虽然对一个低阶下神许这种冤枉，属实有点离谱。
但李献却不奇怪，因为余婆婆一向都是这么祷祝的。
她从来没有什么具体的请求，拜神既不求财，也不求寿，也不为家里人祈福，就是这么宽泛的许个愿望。
最多有一次，她帮罗三郎许了个愿，求蓝观音解救一下小豆子的病。
……
平康坊。
荧惑西极灵君的神蜕，已经被吸收了大半。
此刻崔仙姬暂停了吸收，正在专注聆听着什么。
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新人祷祝的声音，不禁微微皱眉。
张阿达不是说引荐了一位新的教众吗？
为什么还不祷祝？
只要信众念诵她的名，向她进行祷祝，她便可以选择沟通。
只有完成了沟通，才能算数，否则就算千人信万人信，除了贡献一点香火愿力，没有任何意义。
她毕竟不是正神，与天地大道的交融极少，那些香火愿力根本反馈不到她的身上。
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有人祷祝，崔仙姬不知道李献这个巫祝在搞什么鬼，皱了皱眉。
不过在吸收掉大半的神蜕以后，神权扩张的同时，崔仙姬本能感到些“饥饿”。
她寻找到与自己建立了沟通的两位信众——罗三郎、张阿达。
随即，她通过神识与二者建立联系，双方灵性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链接。
然后，崔仙姬杏眼微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
咕咚！
偏殿外，张屠户突然脑袋晕眩，重重栽倒在地。
不过片刻后他便恢复过来，脸庞略显扭曲地道：“妈的，怎么突然头发昏？”
就在同一时刻，刚刚在东市卸完货的罗三郎，正准备跟着车队去拉下一趟。
他还没迈出腿，眼前便没来由的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扑通一声便摔倒在车边。
罗三郎这一摔不要紧，那车把手被他带得横甩出去，险些将一旁的管事打翻在地。
等到罗三郎好不容易喘匀气息，扶着车站起来，那管事的已走上前，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这狗东西，拉个车也要出纰漏，快滚，这里不用你了！”
说着管事从褡裢里拿出四吊钱，狠狠扔在罗三郎的车上。
“江管事，对不住，我只是……只是脚滑了，我会小心的，你再让我拉两趟吧！”
罗三郎连忙恳求。
给这家主顾拉车，力钱颇为丰厚，今天若是错过，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滚滚滚，狗东西！你在某身上撞一下不打紧，若是待会翻了车，货物有什么闪失，拿你脑袋也赔不起！”
罗三郎见恳求无用，只好默默将车拉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车队远去。
“唉……”他坐在自己车把手上，颓然叹了口气。
只是胸口气短得紧，脑袋还一阵阵发晕。
罗三郎寻思着，大概是最近没怎么吃饱，身子虚弱了。
小豆子还要靠我，我可不能倒下啊……
罗三郎有点着急地想着，抓起车里的四吊钱，双手撑住膝盖，起身便向街对面的一个食肆走去。
……
丹城。
蓝观音略显茫然地抬起头，她听见有人在向自己祷祝。
声音很熟悉，好像是余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