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深渊的凝视
“我该回去了。”
荀羽没有下马车，而是直接在车上告别。
李献指了指通往玉浮观的巷口：“不进去坐坐？”
“不了，最近又发现一起神灵阴会，涉及到七八个野神，整个司都在忙这个案子，我也得回去待命。”
目送马车离开，李献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朝巷内走去。
不知道这会儿观里有没有人，会不会很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过于冷清的环境。
外边铅云低垂，天色本就阴暗，这逼仄的小巷之内，更是给人一种阴森湿冷之感。
李献清晰的脚步声，在这空无人音的巷子内不断回荡，心中泛起一抹没来由的慌乱。
李献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穿过这条过于寂静的巷子，到达玉浮观。
然而他的脚步越快，巷内的回音就越发急促，哒哒哒哒地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上。
突然，李献猛得停步，来自兵器师的危险直觉陡然跳动了一下，却又在指明危险来源之前迅速消失！
他条件反射般伸手按向腰间刀柄，却按了个空——遮妖刀在蓝田便被甲子环打成了碎片。
那些碎片此刻正作为证物，留在镇妖东司的卷宗库里。
而那对砸碎了遮妖刀的甲子环，此刻就套在他的左臂之上。
李献心念一动，甲子环立刻发出低低的嗡鸣，处于随时激射而出的状态。
然而，李献紧张等了片刻，巷子当中只有一片寂静，灵性感知也没能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踪迹。
神经过敏了？
李献微微蹙眉，一种极不踏实之感萦绕在心，仿佛天空的阴云也将他的内心世界笼罩了起来，而且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压抑。
灵性感知依旧没有探查到任何异常，而危险直觉则始终处于待发未发的状态，似乎就连这个能力本身，也无法准确判断是否真的存在危险。
这绝对不正常！
李献一颗心怦怦直跳，双目下意识向两边扫了一圈，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尽快回到玉浮观！
他的内心此刻只有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股无边的黑暗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整个人仿佛再次被拉扯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李献瞬间有种正被凝视的感觉。
他猛得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只眼睛！！
是的，只有一只，深渊之眼！
就在李献心境一下沉入谷底的时候，黑暗如潮般退去，深渊之眼消失于天空。
眼前的一切都完全恢复了正常，就连蠢蠢欲动的危险直觉，也彻底沉寂下来。
恍惚中，李献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道士汤圆的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腿，正专心致志地啃着。
而他身边的壮汉郭虎禅，则一脸凝重地盯着李献。
“咋搞的，你竟然去了深渊？”郭虎禅声音低沉地问。
……
已经大体修缮完工的大殿之中，油灯昏暗的光芒，照在李献裸露的背脊之上。
郭虎禅一对圆眼死死盯着光线照亮的地方，凝重的神情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更添了几分肃穆。
就在他视线之中，一头宛如老仙坐定的巨大熊罴，正如一片满背的刺青一般，浮现于李献的皮肤上。
那熊罴后腿盘起，坐姿随意，两只粗壮的前爪横于鼓起的小腹之前，如抱圆珠。
这刺青通体漆黑，熊罴松弛油润的皮毛挤出一道道褶皱，犹如一件黑袍披在身上。
丝丝缕缕的厄难气息不断从熊身上向外散逸，只有黑熊一双豆大的森冷双瞳，正与郭虎禅淡淡对视，瞳仁中泛着琥珀般的诡异光芒。
李献的危险直觉再次狂跳了一阵，直到背后那黑熊的双瞳光芒黯淡下来，整个刺青散发出的厄难气息沉静消散，这才缓缓消停。
“什么东西？”李献努力地朝后扭着脖子，却看不到背后的纹样，着急地询问起后边两人。
郭虎禅摇摇头道：“是一头熊，俺不知道是哪里的，不过这深渊的味道错不了。”
一旁的汤圆突然道：“黑袍大仙！”
李献和郭虎禅同时扭头看向这小屁孩。
然而只是一眼，李献便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他将刺青的事先放一边，警觉地问道：“汤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每天吃汤圆？”
此话一出，小道士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顿时心虚地转了两下，随即伸出小胖手一指郭虎禅：“你问他，我忘了……”
“啊？”郭虎禅一介昂藏大汉此刻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缩着脖子争辩道，“这不怪俺，小师叔祖爷实在惫懒，动不动拿辈分压人，俺实在冤枉。不过只有两日没吃，应该不碍事吧？”
李献没有责怪郭虎禅的意思，他都能想象得到，老郭伺候这小祖宗这么多天，得吃多少苦头。
他瞪了汤圆一眼，问道：“今天的份吃了吗？”
汤圆连忙迈开小短腿一溜烟跑出大殿，一边跑一边叫道：“现在去次，现在去次……”
一直到小不点的身影消失于门外，郭虎禅才战战兢兢地问：“好兄弟，这汤圆少吃两日会怎样？”
他心中忐忑，平常粗大的嗓门此刻也低了三分。
李献蹙眉摇头道：“我也不确定，但你就没看出来，你小师叔祖爷长大了一点？”
“嘶——”郭虎禅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脑门上顿时有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
小师叔祖爷三百年没长大，现在两天没吃汤圆，便长大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究竟长大了多少，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汗流浃背了。
“他……难道他是……”郭虎禅欲言又止。
李献摇头道：“别猜了，我不知道，我现在自身难保！”
他已经大概想到那头熊是咋回事了。
这是肃慎东干给自己的最后一击！
那位黑水部铁利先锋大将，六品神灵，在临死前将体内被深渊污染了的熊仙精魄，寄生在了自己身上，同时也带来了如附骨之疽般的深渊气息。
他立刻想到司空凝所说的话，泄露出去的深渊气息，可能会暴露人界的位置，并招来深渊魔物的直接降临！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李献催动诡弁的能力肉身虚化，变成半灵体半实体的存在，同时心念一动。
没有了深渊的封禁，他的灵体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神窍世界当中。
一睁眼，那深邃而黑暗的世界之中，八座神龛同时浮现，八种不同的气息同时散逸而出，交织在一起。
李献将目光转向第七座神龛，那扇门虚掩着，一道漆黑的身影端坐其中，露出了半张似在沉睡的熊脸。
神龛前的香炉中，同样插着三支香，其中一支竟已点燃！
这意味着，李献已经得到了借用某个能力的许可，并形成契约。
他正要尝试借用，看到底是哪种能力，可就在这时，一点如琥珀般的光芒，陡然从神龛中亮起。
熊仙露出的那半张脸，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