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老者们
见到李献不再管这件事,而是直接进入定心神状态,郭虎禅急得直搓手。
“咋办呀嘛,这把怕是闯大祸哩。”
这大汉从小就不是特别好使的脑袋瓜,此刻正超负荷运转,拼命想着补救的办法。
突然,郭虎禅瞪圆的眼睛一亮,脑子里还真就冒出个极佳的法子!
“溜了!”
话音落,郭虎禅便身形化作一道灰烟,眨眼飞出大殿。
不过他很快又折返回来,抬手在李献肩膀上拍了一下,一缕独属于郭氏空劲的气劲打入李献的尾闾宫中。
“好兄弟,看来你已经摸索出了空劲的用法,俺再留点气劲给你傍身吧,小师叔祖爷便交还给你照看啦!”
……
长安城上空的阴云愈发浓厚。
李献与汤圆两人,坐在大殿新修缮的屋檐下,早早挂起的风灯,洒落淡淡的光芒。
门窗和廊下的四根圆柱还未刷漆,风中透着木材自带的清香。
汤圆比原先大了两个月,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现在四岁零三个月大。
三百年梁师龙就错漏了一次。
郭虎禅半个月的业绩翻了一番。
啪啪啪!
李献在阴暗中鼓掌。
不过并不是为了庆祝郭虎禅的伟大业绩,而是为了驱散心中的那团恐惧。
李献鼓完掌,便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那里只有一片修缮过的、平整的砖石地面,以及一道同样修缮过的、完好无缺的院墙。
李献看着那里,眼前却不断闪动着第七座神窍空间中的景象。
他在神窍世界中,看到那熊仙睁开眼,看到那熊仙打开门,看到那熊仙露出另外半张脸——
那是一团被厄难严重侵蚀的,腐烂化脓的半张脸!
不止是脸,黑袍大仙的左半边身子,都已皮肉萎缩干瘪、布满烂孔脓疮……
半边黑袍,半边烂衫。
他看到那熊仙张开嘴,对自己说了两个字:
救我!
怎么救?
李献木然看着前方。
他不知道怎么救,他想问黑袍大仙,但熊仙在说出那两个字以后,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并重新关闭了大门。
救鸡毛啊,谁他妈来救我呢?
李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当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司空凝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朴素样式的圆领袍,站在墙头上,向他注视了半晌,才说道:“你还是被深渊盯上了。”
“嗯呐,你有啥办法不?”李献摊开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有,回深渊。”司空凝的衣袍在阴冷的风中轻轻摇摆,“希望你画的阵式没有出错。”
……
碎界,深渊。
回归深渊的那个阵式,还静静留在地面上。
各种用来提炼气机的符号、引导气机的文字,交错重叠在定位之用的星图之上。
只是用来指定本处碎界的那个星位出现了偏差,两处符文也存在断笔画的错漏。
所以整个依葫芦画瓢完成的阵式,根本没有气机的流动,看起来就像它中间的那个神蜕一样,黯淡无光。
忽然,就在阵式的不远处,碎界边缘的那层“膜”微微颤动了一下,荡起层层涟漪。
下一秒,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这段深渊之中,向前踉跄了两步,靠着一根梨木拐杖支撑才勉强站稳,险些一脚踩在那星图的边缘。
来人长长吐出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邋遢破碎的衣衫,迈步便要向前。
“咦?”
这人突然惊疑一声,停住脚,低头看着地上的阵式。
他捋了一把垂在面前的杂乱发丝,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容,低声自语起来,声音却颇为年轻:
“这阵式怎么有点眼熟……”
低头看了半晌,老者茫然道:“好像是咱多年前自创的那个回转阵式,怎么被人画在这里,还他娘的画错了,真是怪啦!”
说着,他提起拐杖,在那阵图上戳戳点点,竟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些断开的线条和定错的星位修改过来。
那阵式瞬间便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一道道微弱的气机与那块神蜕勾连,内外交互,浑然一气。
“对啦,这才对啦。”老者清亮的嗓音中透出几分高兴,随即又蹙眉道,“难道是那丫头?”
不过他立刻便自行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不不,那丫头哪有这么不学无术!这么简单的阵式,牵条狗照着刨都不会错的……”
思索半天,他记不起自己的笔记还有什么人看过,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
老者从腰间扯下自己脏兮兮的腰带,一头提在手中,一头自然垂挂下来,悬在那枚神蜕的上方。
“走也!”
随着他一声轻喝,那腰带竟陡然无风而长,手中那一头瞬间拉长,呼呼向上延伸,一直过了盏茶时分才终于停歇,仿佛一根通天长索拔地而起,通往极高极远的未知之处。
“好了,不管是谁,咱老人家慈悲为怀,留个梯子给你!”
说罢,老者撑起拐杖,沿着深渊继续向前探索而去。
“不知道这么走,能不能又走回灵界啊……”
……
灵界,鸿钧崖上,梁师龙等来了第三位客人。
那是一位老者,真正的老者。
无论面容、姿态还是嗓音,亦或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以遮掩的腐朽气息,无不证明对方的老迈。
老者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头银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就这么平静地,略显佝偻地站在梁师龙的对面。
莹白的细沙没过他枯瘦的脚踝,一刻不停地向崖下流淌而去。
“郁华上君?”
梁师龙第一次从蒲团上起身,向对方郑重打了个稽首。
“啊,听闻梁道长乃最近十甲字内第一人杰,在此坐而论天机。老朽我今日特来拜会,也有几桩疑惑,期望得到解答。”
老者温和笑了笑,颤巍巍地盘膝坐下,就坐在那细沙之中,伸手向梁师龙摆了摆。
后者也坐回蒲团,谦逊地道:“不敢当,郁华上君推衍之术执三界牛耳,何须考校贫道。”
“老朽的推衍嘛,能将有形推出它形,也能将无形推出有形,但有形无形,这个‘物’也好、‘道’也好、‘法’也好、‘理’也好,本身总是在的。”
郁华上君喟叹道:“可未来的一切,尚未存在,如何推衍?”
梁师龙以请教的口吻问:“以今日推明日,难道不可吗?”
郁华上君道:“如果只是推衍一块顽石,自可推到千年万载,变化总是可以估量的。
“可若推衍三界命数,今日推明日,可推出两般变化,明日推后日,则有四般变化,一日复推一日,推到第六日,六十四般变化已然穷尽。第七日往后,纵有整个领域的神力,再也推不动了。
“再者我时日无多,丹誓也总有到期的一天,光阴太短,不够推衍的了。”
梁师龙想了想,忽的笑道:“与其强求个未知的结果,不如……只要在大道的法则之内,天地的契约之中,也不是全然无力干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