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他们只要难民
“二八楼集合！”
应声虫铜针发出嗡嗡的共鸣。
两炷香以后，二八楼最靠里的桌上，坐了五个人。
做东的卢太升，客人李献、南宫久、荀羽、程猖狂。
卢太升没计较两个朋友变成三个这种细节。
因为他认出了程猖狂。
左监门卫中流传着一个新近发生的，很气人的事情：
某天晚上，在兴庆宫，左监门卫中郎将回氓曾亲口招揽过这位少年。
却被这猖狂少年一口拒绝。
拒绝的理由是：看大门的，我不干！
气人不气人？
更气人的是他说对了。
至少对卢太升来说是的，因为左右监门直长一共七十八员，主要任务就是看禁卫东宫门户的……
但没办法，谁让人是程咬金的玄孙呢？
桌上另外两人大眼瞪小眼，荀羽和南宫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有个不认识的人请客。
“这位是左监门卫直长，卢太升卢校尉，我的新上司。”
李献介绍了一下，随后引荐了荀羽和南宫久。
卢太升不认识荀羽，但也很客气地互道久仰。
但在李献引荐到南宫久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问道：“丹城军？”
南宫久笑着拱手作礼。
因为是初次吃酒，众人都比较克制，没有多饮。
不过卢太升对他们的话题还是十分好奇，特别是有关丹城军的消息。
他对丹城军的一切都感到兴趣盎然，比如灵界是什么样的、丹城情形如何、他们口中那种怪兽有多凶残、武道高手在灵界能发挥几成功力……
当然他想问问南宫久，单独率领一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感觉？
别看他是七品军官，但是从入伍一直到现在，麾下也没带过一个兵。
——看大门的，要带什么兵？
当然，加入巡夜司以后，卢太升麾下终于有三个……嗯，两个……嗯，或许是一个兵了。
他看向自己的那个兵，低声问道：“你们说的那种兽肉兽丹，卖不卖？”
“卖！”李献都不用向南宫久确认，便直接给出回答。
不卖，他们费尽脑细胞，把那些血呼啦的怪兽尸体弄回人界干嘛？
而且现在运送的办法已经有了，就缺买家。
李献设想过黑市和神灵阴会，但黑市卖不上价，神灵阴会不够稳定，况且这二者都是灰色渠道。
如果能够和左监门卫建立长期供销关系，岂不妙哉？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毕竟卢太升又不是左监门卫大将军，一个看大门的，说了并不算。
“功效比一般灵性禽畜怎样？”卢太升又问。
“同品阶差不多，而且灵性更纯粹。”李献道。
卢太升点点头，这点他倒是没有怀疑。
毕竟那种怪兽就是生长于灵界的，血肉中的灵性理所当然更加纯粹。
“只是带着点原始煞气，一次性不能服用太多，须得用灵性或者气劲化解掉再继续服用。”
本着诚信经营的原则，李献又加了一句。
反正这玩意吃进嘴里就能察觉到，隐瞒没有意义。
卢太升却觉得这帮人很实诚，很对自己脾气。
“那倒没什么，能化解就行。”他说道。
毕竟灵性血肉啊，就算是他们范阳卢氏各支的嫡子也没条件天天吃。
何况普通的武道修行者，一个月吃一顿都算过节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修行都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这个漫长不在于打磨领悟的艰辛，而在于资源积累的困难。
……
散场以后，南宫久告诉李献，他下次进入丹城轮值，是在三天后，到时他们可以尝试传送一次兽肉兽丹。
李献一口答应。
程猖狂跟着南宫久离开。
荀羽则急匆匆赶往胜业坊，他是趁着镇妖东司中午休息吃饭的空挡，溜出来的。
这会儿还得尽快赶回去。
好在司空凝在那边就放了荀羽和阎狂生两人，其余人都被带去宣阳坊，与巡夜司的人配合抓人去了。
没错，抓人！
阿史那干度不抓，那她来抓！
李献觉得这办法挺好，釜底抽薪。
不管阿史那干度是出于什么目的在那阳奉阴违，甚至阻挠同僚办案，那咱就替你把这功勋挣了！
最后只剩李献和卢太升两人。
卢校尉酒量还不错，没醉，但他吃酒上脸，连脖颈都是通红的。
临走时，他道：“你能联系上何鸿雁不？”
李献摇摇头，联系个鬼啊，光州兵荒马乱的，州城又被死死围住，连镇妖司之间红云隼的联络都断了。
卢太升叹息一声，看来短时间内，他就只有这么一个手下了。
……
光州位于后世河南信阳一带，大致与固始、潢川、光山、新县、商城五县的位置重合。
治所在潢川县，此刻叫定城。
定城城东，官府在此办了一座粥场，碰着碗、盆、锅、瓢，甚至皮兜帽的难民们，将这条大街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都在等待官府派下的粥，早晚各一次，就靠这点粥吊命。
围城已经有十天，城外遮天蔽日，尽是光明教的日月旗。
那些旗帜有专门赶工做的，有衣衫改的，也有床单被面改出来的。
密密麻麻竖在城外，大风一过，便齐刷刷绷直了飘起来，猎猎声响成一片。
杂乱的旗帜，将围城的光明教叛军，衬托得像是乌合之众。
但是那些穿着、兵器比旗帜还要杂乱的乌合之众们，却在城外聚了足足有六万人，分出去向西推进的兵马数量，还要再翻两番！
他们已经占领了除定城以外的整个光州，几个折冲府在叛军的进攻下，瓦解得不比城外扎堆的难民慢多少。
十天前，定城之外，有二十七万难民。
九天前，达到近三十万。
八天前，剩下一半。
五天前，还剩十万。
三天前，三四万。
今天……
何鸿雁站在城头上数了数，城东这边的难民最多，但已经只剩四五百人了。
那些消失的难民，并非是进了城，定城早在十天前就封死所有城门了。
他们是被叛军抓走的，就在城内守军的眼皮子底下。
何鸿雁是三天前到的，她在这里看了三天，人是像破缸里的水一样不断流失的。
流向了叛军的营寨里，流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旗帜后面。
那些叛军骑着马，只用一根绳子，便将难民们成排成排地牵走了，像是牵一群羊。
城头上没人说话，何司马没有说话，文庙来的那位文道五品没有说话，统兵的游击将军也没说话。
至于这片地界的最高官员，光州刺史焦菹，在文庙的人到定城的那一刻，便宣称重病，再没露过面。
何鸿雁有点失望，她向自己阿爷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向一旁。
何司马很机警地跟了过来，问道：“怎么？”
“啥时候打出去？”何鸿雁问。
“打出去？打出去做什么？”何司马一愣。
“突围。”何鸿雁理所当然地道。
被围困了，难道不应该突围吗？
何司马向那游击将军和文庙高手瞥了一眼，摇头道：“不用，还能再坚持至少两个月。我们只需要定期赶一批难民出去就行了。”
“为啥？”何鸿雁瞪大了眼睛。
何司马朝城外那片乱糟糟的旗帜努努嘴：“他们不要城池，也不会要我们的命，他们只要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