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外缚拳、降三世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李献呆愣间，似乎看到一个头大如斗，身躯瘦小，披着粗麻僧袍的人，悄无声息从人群中离开，三两步便消失于莽莽街市之中。
他就像丢了魂一般，脑中不断回闪着那大脑袋僧人的背影，并逐渐与肃明观阴会上的一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他恍惚中好像听到高力士向自己借刀，于是便拔出了刀。
又好像听到高力士要还自己的刀，于是又收回了刀。
再睁眼时，地上的程元振已经只剩下一具无头肥尸，暗红色的鲜血，从堆满脂肪的脖颈处汩汩流出。
李献大概明白了，高力士给自己瞧的《金刚顶经十八会指归》的秘密，大概有两个：
钟声为“降三世”，断除一切贪嗔痴，附带剥夺目标的实力——这或许是灵性，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贪嗔痴三毒越盛，被“降三世”断除以后，随之被剥夺的实力就越多。
李献在最开始羞辱并刺激程元振发怒的目的，便在于此。
程元振便是在一次次被断除嗔怒，同时一次次剥夺走了五品力士的实力，最后气息大跌，强悍的力量和防御都不复存在。
而高力士那双手十指向外交叉，合握成全的手印，大概便是外缚拳，或者叫“金刚缚手印”。
每当程元振被断除嗔怒，陷入茫然混乱以后，便以金刚缚手印加真言，帮他一次次消除杂念，重新燃起怒火与杀意。
然后就又可以被“降三世”断除并剥夺实力了。
降三世削弱目标实力的本质，其实是为了让目标无力再贪、无力再嗔、无力再痴，让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因为贪嗔痴而再做出伤人伤己的罪孽之事。
而金刚缚手印，本质是为自己消除杂念，清心静意，用来辅佐修行。
并在修行到一定程度以后，用以对抗越来越强的心魔。
但是高力士先让李献开大嘲讽，将程元振刺激得怒火滔天，再将“降三世”与“外缚拳”合用，竟达到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并当街轻松击杀一名五品力士！
当然，这并非高力士一人所为，那个大脑袋也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李献突然醒悟过来，那个大脑袋僧人，就是不空！
他心中窃喜，一招啊，只用了一招就干死一名五品力士，我们三个真的很强。
“内侍死了……程内侍死了……”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两名宦官哆哆嗦嗦拔出刀，指挥其余人，将镇妖东司的人又围拢了一些。
“抓住这个人，否则咱们回去没法交差，也是一死！”其中一名宦官指着李献，厉声叫道。
人群一阵骚动，但只骚了一下，没动起来。
因为转眼之间，巡夜司的黑色软甲战袍，便淹没了所有宦官的视线。
巡夜司六十余人全都是修行者，七位巡夜校尉，也必然都是七品修为。
反观在场的内侍省宦官，并不都是修行者，品阶也其实不高。
最强的程元振已经被击杀当场，再往下便是尚守诚，也已不省人事，形同废人。
这时，一个人影从外围分开人群，也穿过镇妖东司一众仙师，缓步走到高氏货栈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只敲了两下，那人便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李献眼角微微一抽，老孟这逼王！
这表面上明明是镇妖东司和高氏货栈之间的纠纷，跟你有个毛线关系？
轮得着你去敲门？
然而念头未定，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老眼昏花，背脊佝偻的老仆，在门内让开身子，恭敬说道：“我家爷在正堂扫榻以待贵客。”
孟关山扭过头，目光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李献，死死瞪了一眼，这才重新昂起脑袋，迈步跨进高氏货栈。
李献被孟关山瞪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开溜。
……
三天后长安城又下了一场雨。
或者更精确来说，是万年县这一侧，下了一场小雨。
屋外细如白毛般的雨丝，纷纷扬扬，落在地面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李献站在玉浮观的大殿檐下，看着外面的迷蒙世界，一时间颇有几分感慨。
这还是今年第一场正常的春雨。
大殿内，神像座前，汤圆正架了个火堆，在认认真真地烤肉。
油滋滋的香气已然飘满整座大殿。
“该撒盐了吧？”李献扭头提醒道。
汤圆踮起脚尖，从供桌上的盐筒里抓了一把盐，哼哼唧唧地均匀洒在那根粗壮肥厚、去了皮的怪兽腿上。
然后刷油。
呲呲呲……
香气再次上升了一个档次。
李献吸了吸鼻子，点头道：“不错，你可以出师了。以后家里饭都你做。”
汤圆本来兴奋异常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哀嚎道：“我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啊……”
李献正要继续忽悠，却见院门被人推开，一把大黄伞探了进来。
伞底下，张屠户伸脑袋张望了一圈，最终在大殿檐下找到了目标，这才一脚跨了进来。
“好香啊！”张屠户一路走一路吸鼻子，笑嘻嘻地道，“今天有口福了。”
“呵呵。”李献道：“这玩意你怕是无福消受。”
这可是从灵界背回来的怪兽肉，你再敦实也是一吃一个不吱声，永久意义上的不吱声。
张屠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自身虽然不能修行，但现在一门心思倒腾灵性材料，对这一行已经颇有几分了解。
所以李献话中的隐含意思，他基本能听够明白。
当下不再多问，转了个话题道：“灵性材料的货源，我已经打听到一些了。
“咱们中土的确没什么出产，只有黄莺谷、千峰峡等少数几个地方能找到灵性草药，蜀中、黔州、儋州听闻发现过特殊矿脉，但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开采。
“听说大量的草药、矿料都不是从本土开采的，而是出自什么‘洞天’，而这些‘洞天’大多都被一些化外势力把持着。
“至于妖兽鬼怪身上的材料，要靠修行者去猎杀。李长老，什么是‘洞天’？”
张屠户现在求知欲很强，不愧是干一行爱一行。
在上次倒卖材料尝到甜头以后，他便想方设法寻找新的路子，而不是坐等两个月后，接那昆州来的下一批材料。
按照张屠户的设想，当然最好是找到货源，自己做第一手，这样才能利润最大化。
但奔波了一圈下来，虽然备受打击，但显然还没放弃这个念头。
李献笑道：“洞天就是飞在域外的世界，你去不了，省省吧。”
他正说着，突然间灵光一闪。
什么狗屁洞天，只是包装得好罢了，其实不就是大一点的碎界？
据说大的方圆四五十里，小的刚刚超过十里。
自己和司空凝回来的那个碎界，方圆何止百里？
我自己不就手握一个巨大的洞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