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灵上人
道观中另一位中年道士，此刻正连声附和，随后说了句“请再吃一碗”，接着便是哗啦啦倒酒的声音。
李献在老道士的带领下，迈步进入，从帷幔后走出，转过那尊老鳖神像，大殿内正在吃喝的二人，便立刻将目光转了过来。
李献一眼便瞧见那玉灵上人。
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斑白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穿了一身半新不旧但很熨帖合身的道袍，脚踏草鞋，就连露出的脚指甲也修剪得很圆润齐整。
玉灵上人背对老鳖神像，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身前两张长几拼成一张方桌，桌上酒肉俱全，道观中那中年道士打横相陪。
见到李献进来，玉灵上人没有起身，只是半转身子遥遥举起手中酒碗，笑道：“果然有贵客，幸何如之，何不坐下共饮几杯。”
李献见这位道人确实爽朗可亲，而且一身清新磊落，没有半点妖邪之气，便也爽快答应一声，随那老道士一起入座。
李献坐在玉灵对面，老道士也在一侧打横相陪，四人各坐一方。
这一坐下，李献才发现桌上竟已备好空碗筷，本以为是两名庙祝的手笔，谁知那中年道士笑说：
“玉灵上人昨日夜观天象，算到有贵客降临鄙观，因而今日专程带了好酒好菜赶来，一定要与贵客请见结交，倒教咱们二人叨扰沾光了。”
带他来的老道士也附和道：“玉灵上人精通卜算之术，可说是百卦百灵，从无失手。”
说罢，老道士又转向玉灵上人，介绍道：“这位施主大号宝丰，也是位慷慨任侠之士，令鄙观蓬荜生辉了。”
李献心想昨晚两杯鹿血酒也不算白糟蹋，至少换了个“慷慨任侠”的好评价。
不过同时他又感到好奇，这玉灵上人竟然算到自己借住在玄甲观，还带了酒菜过来结交。
这也还罢了，姑且算是有点道行，但老道士说他“百卦百灵，从无失手”，是酒桌上商业互吹，还是真这么牛逼？
于是李献端了一碗酒，笑着道：“久闻玉灵上人尊号，幸会幸会。不知上任修行的哪一门卜算之术，晚辈诚心请教。”
玉灵上人笑道：“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天下占卜之法多如牛毛，通算下来，最正统的莫过于卜、筮二种，其次有相、梦、谶、观星、堪舆、奇门、六壬、太乙、五行、八柱等等约莫一十六种，各有分门支派，不可计数。
“贫道不才，未能全通。只精通大类一十二，分支七十六，呵呵，惭愧惭愧。”
李献一怔。
这牛皮吹得可大了。
按照他的说法，世间占卜大类加上卜、筮二种一共就十八种，普通人恐怕终其一生，也只能略略摸到其中一二种的门径，只要通晓其中之一，便已绝非寻常之人。
而玉灵上人自称精通其中十二种，还要加上七十六门分支，属实让人难以相信。
但这世间多的是奇人异事，因此李献没有轻易质疑，仍旧以请教的口吻道：“那可否请道长算一算，在下此去前程如何？”
玉灵上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随口说道：“贫道最擅长莫过于卜，灼龟观兆，变化无穷，卜之一道也最是玄妙。
“可惜此间不便，贫道便略观阁下面相，如何？”
“请便。”
李献点头同意，反正他现在顶着宝丰的脸，不怕对方泄露了自己的天机。
同时他又感觉好笑，这玉灵上人，先是“三王不同龟”，这会儿又是“灼龟观兆”，玄甲观的老道士还说他忌讳一个“鳖”字，自己却一口一个“龟”，一口一个“卜”，丝毫不见避讳。
卜就是烧龟壳，根据裂纹判断吉凶。
征得同意以后，玉灵上人果然专注地看向李献的面孔。
只是看了片刻，他目光中却透出一丝疑惑，似乎又带着几分失望。
很快收回目光，玉灵上人脸上恢复笑容，说道：“阁下面相之中，有‘流离’之象，代表过去曾因故背井离乡；
“鼻端有‘讼’纹，表示曾经惹上不小的官司；
“眉中有‘遗泽’，代表祖上传下过宝贝，但不是金银，也非田亩。
“上停又有个‘大困’的凶险之处，代表曾经被困于一地，长达数年时间，却又不是牢狱之灾，说明被困与那件官司并无直接关联。
“好在阁下命中得遇两位贵人，一位‘短贵’，替你解了此‘困’。另一位是‘长贵’，往后只要不行差踏错，牢牢跟定这位‘长贵’，也能挣个小有富贵，衣食无忧。”
李献听了微觉错愕。
虽然这玉灵上人所说之言，与自己的命运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但如果套用在宝丰身上，却似乎完全合辙。
宝丰曾经自己说过，他本是韩城人，逃难到的长安，这符合“流离”之象。
他也确实惹上过官司，一直被认为是杀死邻妇的凶手。
至于被困，就是桃溪堡那事儿，困了他长达七年之久。
“遗泽”是祖上传下过一本《望气术》，一本《浮萍引》，的确不是金银或者田亩。
两位贵人中的“短贵”肯定是自己，将他从桃溪堡救了出来。
至于“长贵”应该是武城隍座下日游神，也就是宝丰的契约神灵。
宝丰靠着对方成为星判，日后在长安城中，能靠这星判的身份，混个衣食无忧。
李献有种给对方鼓掌的冲动。
一是因为对方相得的确完全准确，二是对方选这相面之术选得好。
但凡选个别的，那就一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样也好，李献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底细被人看穿。
隐私权知道不。
其实第三，也侧面证明自己的易容术不愧是神术，不但五官皮相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骨相气质也是分毫不差。
我果然厉害！
不对，是推衍术果然厉害……
李献思忖着，现在空劲推衍的进度，因为没有郭虎禅的气劲而卡在了99.75%，与其空窗期啥也不干，不如找个新活儿整一下。
那么，整什么呢？
李献想到第七个神窍中，已经被深渊侵透了的黑袍大仙，其实还有两个能力的，不知道能否给导出来推衍推衍。
酒过三巡，玄甲观两名庙祝提前退场，大殿之中只剩下玉灵上人和李献两人对饮。
等到四下寂静，玉灵上人突然放下酒碗，说道：“贫道昨夜观天象，此间似有突破开宫之昭，冒昧问一句，阁下可是刚刚突破了道门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