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厂-3
杏子熟了的一天下午，张耀田无聊地在办公室坐着，随手拿起一份报纸，他眼睛虽然看着报纸，心里却想着这次进口压缩机安装，调试时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这次压缩机安装看似是技术问题，其实背后有着激烈的斗争。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刚刚从农场回来工作时，车间郝建国书记只关心他的思想改造，不关心他的工作；当他被任命为压缩机安装现场工作队队长后，郝建国却开始关心他的工作，关心工作的具体内容，特别是在工作中遇到问题时，他了解的更细；一旦出现某个问题好几天解决不了时，郝建国尤为兴奋，这个时候，他往往会说：“我虽然不懂技术，但我觉得这个问题是这些美帝国主义的走狗故意设置的障碍，目的就是要让这两台压缩机不能正常使用，破坏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我早就说过，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要自力更生，不能崇洋媚外，更不能相信洋奴哲学，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做事！”这些问题的解决后，郝建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到压缩机安装的尾声时，郝建国甚至告诉自己，要对德国专家故意设置问题，设置障碍，让这些专家暴露出他们的反社会主义的野心！
现在张耀田庆幸自己没有听郝建国的话，而是按照自己内心做事，按照自己的良性做人，认认真真地配合德国专家的工作，成功安装，调试了这两台压缩机。他觉的他母亲的教导是对的：“别人的话是风卷雪，自己的主意是良药（方言发音：yue）”
自从安装完新压缩机后，张耀田的工作里缺少了挑战，虽然，办公室人来人往，并不孤独，他内心深处，常常浮现出莫名的寂寞，他觉得：这是一种成功后的寂寞，这是一种得到后的寂寞；在没有成功前，一股对成功的渴望诱惑着自己放弃一切去拼搏，以求获得自己心中的，别人眼里的成功，一旦成功，就会觉得原来成功也就那么一回事，哈哈；在没有得到前，想着得到是神秘的，充满魅力的，值得为之奋斗的，一旦得到，就会感受这些得到其实更多是一时肉体的快感，一时精神的满足，然后就是无名的惆怅和寡然无味，感觉得到也不过如此，啊啊！他觉得对自己成功安装新压缩机的事情很满意，但不满足！他想这可能是自己对物质类事物追求的正常反应。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张耀田接到革委会主任廖常青的电话，要他立刻去廖常青的办公室，张耀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急忙丢下手中的报纸，往厂外办公楼跑，到廖常青的办公室，轻轻敲门，从里面传来胶东口音：“进来！”
张耀田推门进去，站在门口，见到办公室里两个穿军装的人坐在中间三人沙发上聊天，三人沙发的右面是单人沙发，左面是双人沙发，在他们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我是张耀田。”张耀田紧张地自我介绍。
“好啊，来坐下说。”靠窗户那边的一位大眼睛，两道浓眉连在一起的军人指着右手边的单人沙发说。
“好，”张耀田半个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猜想说话的这位肯定是革委会主任廖常青，于是笑着问：“廖主任，找我什么事？”
“不要紧张，是好事！” 廖常青指着坐在他傍边的，另一位瘦脸，小眼睛，大鼻头的人说：“这位是部队的贾政委，让他给你讲讲吧。”
这时，这位贾政委站起身，跨步到张耀田的面前，伸出双手，要和张耀田握手，张耀田见状，也连忙站起来，伸出双手。
“哎呀，谢谢你呀，张耀田同志，你给厂里提供的德国间谍汉斯的线索，帮了我们大忙，防止了关键情报的流失，我们要为你请功。”贾政委紧紧抓着张耀田的手，激动地说。
听到这话，张耀田觉得自己有点像丈二的和尚一时摸不到头脑，疑惑的答道：“嗯？”
廖常青主任看到张耀田的囧态，忙对他们摆手说：“不要着急，大家坐下说。”
俩人坐下后，贾政委继续说：“前几年，我们爆了原子弹，美帝苏修这些国家非常害怕，他们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渗透到我们国内，要了解我们原子弹爆炸的一些情报，评估我国原子弹的水平，他们派了高空侦察机，结果，高空侦察机被我们打下来了，没有得逞；这次又想借在你们厂安装设备的机会，派间谍到我们这里搜集情报，又被你发现，报告给组织；我们真是织成了一张天网，让他们这些间谍，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汉斯是德国间谍？” 张耀田吃惊地问。
“是的。他是伪装成你们压缩机安装技师的间谍。” 贾政委回答。
“那汉斯在地上挖土干什么？”
“他在取我们土壤的样品，好带回去分析土壤中放射物的种类和剂量，用来判断我们已经爆炸的原子弹类型和能量等重要情报。”
“这些放射物怎么到我们惠达市的山上哪？”
“一些放射物的尘埃被风吹过来，落在你们这里的山上。”
“哎，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张耀田恍然大悟道。
“我们要为你向你们公司，你们厂请功，要他们表彰和奖励你。”
“张同志，你看，如果奖励，奖你什么好呐？” 廖常青试探地问张耀田。
“我结婚了，一直住单身宿舍，我爱人也有孩子了，如果在生活区，能给我一间房子就太好了。”张耀田激动地说。
“哦，这比较难，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房子，” 廖常青笑着回答，当看到张耀田失望的眼神时，觉得这话对张耀田的打击有些大，又用缓和的语气讲道：“我的和其他领导商量一下怎么奖励你。”
张耀田看看自己没什么事，起身说：“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好的。”廖常青说。
“谢谢你，我们的英雄。”贾政委站起来，握住张耀田的手说。
张耀田兴奋地回到车间。
张耀田抓间谍的事像张了翅膀一样，很快在厂里，公司里传开了，他也不再是反革命了，厂里向公司给他奖励了一套在生活区的，两家合用一个厨房和厕所的房间，这间房子刚好在王玉晶家的隔壁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