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枚紫币和奇怪的小二
真界大陆上的硬通货币是由影响力最大的一些势力联手发行的三角币，顾名思义，形状为三角形的货币，上面刻有繁琐花纹，三角币按照颜色分为三种，紫币价值最高，蓝币次之，白币最少。
曾有人估算过，一枚白币够一人生活一天，蓝币一个月，紫币为一年。
陈氏家族对于出外历练的子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即离开陈氏庄园，不准带一枚三角币，唯有到由陈氏管辖的城池中领取，也就是说，必须忍耐连续十天半个月口袋里空空如也的悲惨生活。这也算是一种考验，不能依靠自身活下去，那么历练也没多少意义。
一般说来，历练的子弟选择击杀凶兽，到达距离陈氏庄园最近的枫叶城中领取三角币，到达的时间越早，得到的三角币越多。
普通地命境从陈氏庄园到枫叶城，用时在七天左右，真元境就更长了，可杨凡六天就到了，这还是他故意耽搁的缘故，一路上杀杀妖兽，看看风景，找找遗迹。
枫叶城坐落在广袤的草原上，城墙高达五十米，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匍匐沉睡的凶兽，白日里传来的喧哗声响是它的呼噜声，夜间冲天的灯光是它明亮的眼眸，若有城内士兵出城训练，黑压压一片，像是它舒展开来的四肢，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压力。
由于距离陈氏庄园最近，所以枫叶城地位十分重要，为陈氏七大重城之一，城主陈俊更是实力达到了地命境巅峰，曾与天命巨头交手而不落下风，不过性格执拗，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
据传言，他和当年执掌千万驱魔大军的杨忠十分不对付。
杨凡此时风尘仆仆的站在城门口，抬头看向铁画银钩写就的“枫叶城”三个大字，至于为什么叫做枫叶城，当他穿过城门洞，迈入城内时，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只见街道上，入目所及处的树木，尽皆是枫叶树，火红色的树叶或摇曳，或静止，就好像来到火一般的世界，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独有的欢快气息。
这便是枫叶城的奇特之处，城内枫叶树终年不败，红光熊熊，在魔域也是特有的风景。
杨凡没有丝毫耽搁，询问一番，朝城主府方向走去，由于士兵巡逻，街道上很少有纷争，所以他畅通无阻的到达城主府，将陈氏发放的印鉴交给守卫士兵，直接被带到库房，准备领取三角币。
只是……
就在库房管理人要将装有三角币的金丝钱袋递交给杨凡时，有名小厮快跑到屋内，在他耳畔悄声细语，然后库房管理人的脸色变了，挥挥手，让小厮退下，脸上带着笑意道：“杨公子，城主大人有请，至于三角币，待会再说。”
杨凡皱眉道：“城主大人找我？”
库房管理人点头道：“没错，杨公子放心，城主大人十分爱才，数十年间，有将近二十人得到他的接见，都得到比规定多得多的三角币，当然，那些人的成就也值得城主大人如此做。”
杨凡强颜笑了笑，他没那么天真，虽不懂为什么，可他知道不是件好事。
没有推辞，在小厮的引领下，到达府内荷花池，由于是早秋，池中荷花依旧盛开，粉红色的荷花美艳无比。
池中央有座小亭，由一道九曲十八弯的木桥和岸边相连。
杨凡抬头看去，小亭中的老人转过身来，神情平静的看过来，轻轻点头，杨凡身侧的小厮、以及周围的护卫全部退下，杨凡略一犹豫，便从木桥走过去，步伐不快，却也不慢，思绪纷飞，在思考待会如何应对。
直觉告诉他，这个在魔域拥有赫赫威名的老者不是个易于之辈，若刁难自己，自己该怎么做？
毕竟，城主决定了自己能得到的三角币多寡。
陈俊白发苍苍，脸色却红润无比，眼神深邃，整个人扬溢着勃勃生命气息，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反而像是正值青春的年轻人，双手负在身后，盯着杨凡看了一阵，问道：“你历练是为了什么？”
杨凡略微犹豫道：“强大。”
“强大？你理解的强大是什么？”陈俊挑眉，颇为玩味，声音却转冷。
“可以做想做的事，无人能够阻拦。”杨凡答道。
陈俊脸色陡变，轻蔑道：“你想复仇？魔帝力压魔域众生三千年，你何德何能，敢有如此野心？当年你父亲竖起大旗，掀起魔域千年以来最血腥的杀戮，莫非作为他的儿子，你也要犯下这人神共愤之事吗？一人复仇事小，众生命运事大，你和你父亲是一丘之貉，自私自利，妄图以个人意志操纵万民生死，失败是必然，你还是放弃吧！回到陈氏庄园，安静守在你母亲身边，伴她余生孤老，不要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杨凡脸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冷漠，听着陈俊的冷嘲热讽，还有颠倒黑白之词，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嘴角浮现淡淡嘲讽，原来，你和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一样自私自利啊……
他已经没有兴致听下去了，寒声道：“与你相比，父亲所做的天地伟业就如同煌煌山河，蝼蚁般的人物岂可擅自评论的？岁月流逝，父亲的威名将永垂不朽，就算我的结局与他一样，我也将毫无恐惧和后悔，至于你们，是被时间遗弃，被后人遗忘的大多数。”
说到这，杨凡的眼睛冒着精光，一瞬不瞬盯着陈俊，陈俊红润的脸上毫无不虞之色，浅浅的玩味笑意在唇边，伸手从袖口拿出一枚紫币，挑眉道：“这是属于你的三角币，相信足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紫币，一枚……
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一年生活了。
可杨凡是修行者，在吃上的花费微不足道，靠猎杀凶兽足矣，真正需要三角币的地方是购买修炼物品等等。
一枚紫币，就像是打发要饭的。
据杨凡所知，家族中耗时最长到达枫叶城的弟子，得到的三角币没有少于五十枚紫币的！
他胸口慢慢起伏，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稚嫩的少年面容，此刻带着些许沧桑，眉宇间的冷漠和坚持让他在一瞬间成熟不少，缓缓道：“不需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陈俊似笑非笑，没有阻拦，只是道：“当初，你母亲来到枫叶城，我也只给了她一枚紫币，怎么，作为她的儿子，竟然嫌少？真正的强者，可不是靠他人接济生存的！想当年，你母亲是陈氏最耀眼的明星，你的两位舅舅与她相比就如同黯淡的烛光，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后来，你父亲跟随她来到陈氏庄园，就好像一轮太阳降临在幽暗的大峡谷，只能让人恭敬退让，不愿与之相对，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吧？”
杨凡缓缓转身，走到他面前将手伸出，不防陈俊握拳，郑重道：“行为伴随着后果，记得三思而后行，别步上杨将军的后尘！”
杨凡脸色变幻，眼神疑惑，不懂他此话的意思，却明白他好心好意，不解道：“我听人说过，你和父亲有很深的矛盾，因为什么？”
陈俊摇了摇头，神情落寞，没有作答，将紫币递到他掌心，挥挥手长叹道：“赶紧走吧，魔帝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里，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和你父亲的矛盾，等你有资格站在魔帝对立面时，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杨凡没有磨叽，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的走过长桥，迈出城主府，独留陈俊一人站在小亭中央，望着满池的荷花怔怔出神，良久之后，嘴角勾起意味深藏的笑意，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然后爽朗的哈哈大笑，惊的荷花上的青蛙一只接一只的跳入水中。
出得城主府，杨凡走在大街上，手心握着那枚紫币，思考陈俊的举动和话语，敌意还是善意？难以分辨，他抬头看向左侧的酒楼，名为“风味楼”，一股饭香味，不比苏妈妈做得饭菜差的香味钻入鼻孔，他嗅了两口，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刚迈入酒楼时，小二打量了他一下，阴阳怪气道：“这位客官，风味楼是枫叶城最著名的吃饭地方，话说那些小老百姓可没胆量进来，不然的话，一不小心就两袖空空，倾家荡产了，所以呢，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倘若你身上钱没带够，就先出去，既不让你难堪，也不让我白费功夫不是？有时候，霸王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杨凡挑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风尘仆仆，多处有漏洞，加之几天来在野外生存，衣服有点酸味，若非一张脸还俊俏的凑合，就真像个叫花子了，只是小二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他又年轻气盛，万万没有立马出去的理由，一甩袖子，径直去了楼上。
小二犹豫下跟了上去，待杨凡选定窗边的位置，将手中的菜单递过去道：“这位爷，您看着点菜吧。”
杨凡接过菜单，当看到菜名时，眯了眯眼问道：“为何只有菜名，没有价格？”
小二轻笑道：“这来风味楼吃饭的爷都是有钱人，关注的不是价格，而是品味、品质，看价格点菜，那也太丢分了不是？”
杨凡能从小二的话语中听到嘲讽，轻呼一口气，舔了舔嘴唇道：“我就点雷击青龙、龙爪抓泥、火山积雪、猛龙过江。”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些菜是什么，就是觉得名字很霸气，心中算了算，一枚紫币够普通人过一年的，在这里点四盘菜应该够吧？
不曾想，小二脸上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道：“爷，就点这几样？够吗？”
杨凡没好气道：“我一个人还能吃多少啊？就这四样，别唧唧歪歪的！”
小二耸了耸肩，下了楼去，不一会儿，四盘菜就上来了，准确的说是三菜一汤，他指着桌上很寒酸的饭菜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盘拍黄瓜叫做雷击青龙，大葱蘸酱叫做龙爪抓泥，白糖西红柿叫做火山积雪，一碗汤漂着一根香菜叫做猛龙过江，这便是爷您点的四样菜啊！”小二话音里带着玩味的意思。
杨凡一拍脑门，有些无奈道：“你没骗我？”
小二这时发现杨凡挺搞笑的，原本的嘲讽没有了，打趣道：“没有。”
杨凡又道：“这三菜一汤价格是多少？”
小二笑容灿烂道：“一紫币三蓝币。”
杨凡强作镇定道：“哦，还不贵，就不知道口味怎样了，你先下去吧，待会结账找你。”
小二认真看了他两眼，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其实钱不够也没关系，大不了和我一样在这里当小二，迟早能还上，说实话，当初我也是来吃霸王餐的。”
杨凡咽了口口水，强笑道：“你来这里当小二不是自愿的？”
小二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如果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自然是不愿意当小二的，可风味楼的小二不是一般的小二，工资高，在市井里也算是个香饽饽的职业了，当初我与人打赌，赌我能进风味楼当小二，他们不信，由于他们拿出不错的赌注，我就应承下来，认真说来，我要是来应聘，肯定会被刷下去，但我身无分文的来吃霸王餐，孤儿一个，没钱咋办？只能当小二抵账啦，所以，赌注我赢到手了，就是当初点菜没管住嘴，硬生生吃了十几个紫币，得在这里干满两年，细细想来，也算是得不偿失吧！”
杨凡嘴角抽搐，这家伙，真是个奇葩，同时细细打量小二，五官说不上俊美，却十分耐看，眉宇轻松，眼神纯净，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有一种让人生不起厌恶之心的气质，或许正是如此，风味楼才愿意收留他当个小二吧？
不过——
自己身上只有一枚紫币……
“你叫什么名字？”杨凡笑问，但听小二哼哼道：“宫凤楼，宫中栖凤，凤栖高楼，是不是特有意境？告诉你，我迟早会飞黄腾达，成为举世瞩目的绝顶高手，要不这样，你认我做大哥，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有什么好处？”杨凡挑眉。
宫凤楼想了想道：“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赌注吗？不怕告诉你，那个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个废物，可我不同，我知道它的用处，只要我拿到那件赌注，飞黄腾达了，提拔一下你还是能够做到的！”
“小楼，你又在蛊惑别人当你小弟，然后坑蒙拐骗偷了？”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宫凤楼背后响起，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臂，杨凡低头看去，发现宫凤楼的手快要靠到他腰间的储物袋了，顿时脸色变了，沉声道：“这种行为，不够道德吧？”
宫凤楼面不改色，掰掉手臂上的大手，对着杨凡嬉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然后转身对着老人道：“掌柜的，作为你言传身教的好徒弟，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来来来，我们出去谈！”
说话间，搂着老人的肩膀离开，画面着实有点怪异，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杨凡盯着宫凤楼的背影看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姑且当做没发生过，拿起两根筷子，夹起一瓣黄瓜送进嘴中，眼睛突睁，味道确实绝佳，可问题来了，身上紫币不够怎么办？
就在他恍惚间，旁边传来清雅的声音道：“请问这里还能坐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