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是谁？
监控室里，原本的保安人员被赶到角落里待着，年轻的那个警察坐在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看。李队拿出警官证，在沈飞面前晃了晃“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警官证上写的是‘李鹏，刑侦支队队长。’
他指着老头说“老哥，你先说，你的工作制度是什么样的。”
老头抿了抿嘴角“我们是三个人，每个人值二十四小时休息二十四小时。从昨晚到现在，我除了上厕所半步都没离开那。”
“没看到有人？”
“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那地方没人愿意去的。”老头言之凿凿。
李鹏把老头的话原封不动记下来，又问沈飞“你说你是沈飞家属，但据我们警方所知，沈飞的父母早在几年前就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你又是他什么家属？”
沈飞张张嘴，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
“问你话呢，快说！”李鹏等了一会儿，等的不耐烦了又吼起来。
“其实……我不是他的家属，但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冒充家属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朋友？”李鹏的眼睛里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
沈飞赶紧解释“李队我说的都是真的，沈飞他小时候骑自行车摔倒过，左边肩膀上有一道疤，胸口有一颗痣。在蓝天大厦八楼上班，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八九……”
“行了行了，别说了，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管。”李鹏听了半天，有些不耐烦。
听他这么说，沈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和那具丢失的尸体本来就是一个人，关系当然‘要好’。
李鹏继续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沈飞已经死亡的？”他说到这，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沈飞看，似乎想要从那张惨白的脸上瞧出他内心中的一切想法。
糟了！
沈飞脸上‘唰’地冒出一层白毛汗，监控室本就不大，现在更挤满了人。只在桌面上有一台小风扇，热的不行。更何况他被李鹏一句话问住，身体的虚弱和心理上的紧张吓得他好一阵失神。
李鹏一字一顿的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沈飞已死的？又是怎么知道他就在这家医院的！”
沈飞心念电转，眼神左右来回闪烁，不知该做和应对，蓦然间却扫到窗外有一名护士快步走过。
他瞬间想到之前和护士站那名小护士之间的对话，抹了一把冷汗，故作轻松地说“我原本不知道他死了，只是正巧来医院做检查。在大厅里听到有人说起昨晚送来一个急需抢救的，听描述很像是他，就叫护士帮我查了一下。李队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问护士，我只问她沈飞的病房在那，并不知道沈飞死了。”
李鹏将信将疑，还是叫人问了一下。电话里，小护士描述的情况与沈飞所说一般无二，只好消除了对他的疑虑。
李鹏叹了口气，又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姓名电话家庭住址，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系到你们。”
老头‘诶诶’两声，点点头就把电话什么的都写在了上面。
沈飞稍稍犯难，他不清楚田原的手机号是多少。只好耍了个心眼，说是想在案情结束之后第一时间了解，就要到李鹏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走出监控室的沈飞感觉自己就快要虚脱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在刚刚那短短十几分钟的审问当中出了一身虚汗，那些衣服就像涂了五二零胶水一样死死黏在身上。再经走廊里的凉气一吹，不由得就打了个哆嗦。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露馅了。
不是他不想把真相告诉警察，而是他不敢。如果说出了他心里所想的那套理论，说出他关于身体转换的那个想法。最好的结果，就是李鹏将他当成精神病关进市精神病院。他更怕的是，李鹏会相信他所说的。到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把人当小白鼠做实验的故事人们还都只是在好莱坞电影中看过，但不代表它不会再现实世界中出现。
眼下的结果，即便不是最好，起码让人易于接受。
就当沈飞心跳逐渐趋于平稳，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监控室里蓦然传出一道惊呼。这让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差一点停止，随后又是一阵极其猛烈的跳动，活脱脱像是在胸膛里安装了一台功率巨大的发动机。那轰隆隆的声音，打在沈飞的耳朵里就仿佛电闪雷鸣一般。
‘李队，监控录像正常，但……没人去过停尸间，更没人出来。’
沈飞不敢再做停留，赶紧离开了医院。
夜晚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它潜藏在每一个你无法看到的角落里，只等你精神松懈的瞬间才亮出獠牙。
沈飞脑子里不断回响起这句话，他正孤身一人行走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眼神时不时向两旁扫去，偶尔还会猛地朝身后回头。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怕黑，说出去肯定会被人笑话的。但这恐惧感对他来说却非常必要，或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加贴切。
穿过这片昏暗阴森的区域，沈飞站在家楼下。随便找了一个路边摊，点上一些吃食。他太虚弱了，这具身体几天没吃过东西。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又差点漏了馅，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发软了。
小摊的老板似乎认识‘他’，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惊异和难以置信的色彩。
沈飞不想搭理他，草草吃完饭后就上了楼。
他本来的那个家是肯定回不去的，只能去田原那间最多四十平的出租屋里。沈飞又想到了那张残疾证，自己会不会在某天变回瘸子，就像曾经的田原那样永远都只能躺在床上，不管是吃饭还是什么都必须依赖别人。到最后，他会完完全全变成田原，在那间小屋子里了却一生。而真正的田原，却躲藏在他的身体里，逍遥快活。
想到这，沈飞额头上的青筋又是一阵猛烈的跳动，愤恨无比的踹了一脚电梯门。正巧，这时候电梯到达，‘哐当’一声过后电梯门晃晃悠悠地朝两侧退去。
老式筒子楼里就快要寿终正寝的声控灯‘呲啦’闪了一下，映出沈飞惨白的脸色。
他掏出钥匙，钥匙上的锈迹一点点被锁孔吞噬。
‘咔哒’
门开，沈飞走了进去。然而就当房门重新关闭的瞬间，他的脚步却倏然停滞。
他清楚地记得，在离开田原家去往医院的时候，这扇门已经被他反锁。而刚刚，锁匙只旋转了九十度，大门便应声而开。
换句话说，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
沈飞吞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往前一点点蹭过去。如果房间里真的还有一个人，刚刚开门关门的声音他肯定听到了，说不定此时正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等着自己。
会是谁呢？
难道是……田原？
沈飞的呼吸愈加急促，他不敢想象当曾经那个属于自己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他没敢开灯，就这么摸着黑向室内踱步前行。
卫生间里的老旧管道‘滴滴答答’的往外滴着水，那个狭小空间里唯一像人的就是镜面中映出的一张惨白的脸，那就是沈飞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他现在所使用的一张脸。
走过卫生间，在其与卧室的拐角处，沈飞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很低沉，但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在墙角的另一边等着我？
沈飞停顿了一瞬，掏出口袋里那把水果刀，深吸一口气后猛地窜了出去！
水果刀的锋刃斩在空处，墙角的另一边空无一物。
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并如他所想一般站在墙角后等着他，而是在另一处地方。
窗外的星光循着窗帘间缝隙钻进来，依稀照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不是田原，那是沈飞从未见过的一个人。男性，约莫二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眉毛很浓，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沈飞皱眉，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走了上去，慢慢把水果刀横在那人颈上，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
男人迷迷糊糊地嘟囔两句，回过神来就觉得脖子上横着一个冰冷的物体。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在星光下映着寒光的刀。
“大大大大哥，你别激动，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那人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惊慌失措地的向后退去，脑袋‘砰’一声撞在墙上。根本来不及去揉，又慌忙伸出手试图把刀推开。
沈飞哪能让他得逞，刀刃又往前送了送。
那人急忙举起手，惊慌道“别别别。”
“你是谁？”沈飞问。
“刘青松，专门来找你的。我等了好久你也不回来，所以才从房东那要来了钥匙。”刘青松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在刀刃上，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直接隔断他的喉咙。
沈飞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这房东也真是有够不靠谱的，随随便便就把钥匙交给别人。但仔细想想，田原家里似乎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会有人无所事事就只为了害一个残疾人。
“找我干什么？”就像沈飞刚刚想的那样，‘他’一个残疾人，对方似乎没什么理由深更半夜在这等着他。
刘青松似乎就等着他这一问，突然间双眼放光，全然忘却了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刃，兴奋地说“当然是因为你身上发生的奇迹了，难道你就不觉得惊讶么。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双腿瘫痪已经整整五年。不论是哪个医生来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房东还说你今天早上就已经断了气，但现在你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打破了现实固有的定律，这当然是奇迹！”
“你怎么会知道？”‘田原’重新站起来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这刘青松又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你看这个。”刘青松说着，右手往口袋里探去。
沈飞立马神经一紧，刀刃再次往前送了几分。
“手机，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刘青松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叫做‘EB实验室’的论坛，有人发表了‘死而复生，会不会是诈尸？’的帖子，并贴上了联系方式。那里面说的人自然就是田原，也就是沈飞。
‘他说的……是真的？’沈飞不大敢确定。
刘青松见他脸色稍有缓和，又忙说“我是论坛的创始人之一，我们对那些古怪神秘的超自然事物特别感兴趣，所以建立这个论坛来专门收集这些讯息。就是因为这篇帖子，我才来这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解剖我？”沈飞听他说完，非但没有放下戒心，反而胸中怒火隐现。
“NONO，我们绝不是那种人。那是法西斯纳粹才会有的行径，恰恰相反，我们更像是站在那些人的对立面。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我好和你解释。”
“说！”沈飞没有放下刀，只是将刀刃向后撤了一点。刘青松颈上左侧的皮肤已经被轻微割裂，正往外渗着血。
刘青松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舔舔嘴唇，略带兴奋的说了一大堆话。
刘青松自小便对那些超自然事物异常好奇，他在大学时期结识了几名同好。毕业后就成立了一个实验室，。实验室里面算上刘青松，一共就只有四个人。
他们除了对那些感兴趣之外，还是彻彻底底的阴谋论者。
他们认为，不论是超自然生物，外星人，神秘力量，都市怪谈，等等等等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它们没有完全暴露在公众视野内的原因，则是因为某些人或某个机构的掩盖和阻挠。
而他来找沈飞的目的，除了想要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之外。还想要取得沈飞的同意，找出他双腿复原的根本原因。当然，不会采取人体实验这种暴力残忍的手段。只是为了发掘真相，并非是要解剖他从而在他身上取得实质性的利益。
沈飞确认完后，终于把刀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双腿为何突然间复原。到底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还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推动？”刘青松眼中又再次露出兴奋且疯狂的神色。
沈飞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把水果刀，眼眶中两颗黑色的眼球不停地转动。
他当然想，比任何人都想！
但不仅仅是双腿复原的原因，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具身体里复活，又是谁操纵了这一切，他的尸体究竟是被人偷走了，还是田原重生在尸体上从医院逃了出去。
这一切他都想知道，也更想……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等待他回复的刘青松。
“好！”沈飞重重点了下头。
楼下阴暗的巷子里，停靠着一辆老旧的北京吉普。发动机轰隆隆响了四五秒的时间，刘青松才成功发动车子。
迷雾实验室所在地是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北郊的一所大学附近。眼下已经过了十二点，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没有丝毫减少，相反却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各类男女，所有人都在享受着霓虹灯下迷乱的夜的生活。
沈飞眼神迷茫的看向车窗外，右手一直按在口袋里的水果刀上，左手夹着一支香烟。
他在犹豫，是否应该把和田原之间诡异绝伦的那件事说给刘青松听，或许……刘青松能帮上他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