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棘手
这男子30岁左右，正是身强力壮的年龄，上身穿了一件脏兮兮的T恤，下身穿一件米色短裤，上面有一片片灰蒙蒙的油渍，皮肤黝黑，体形偏瘦，像是常干体力活的农民，身边的女子应该是他妻子，沉默寡言，衣着普通，收拾的还算干净。
这样一个壮劳力从厕所出来，突然发生休克，让人费解。
看到男子虚弱的样子，他妻子手足无措地扶着他，向安菲求助：“大夫，我老公刚输完液，他从昨晚到现在越来越没有力气，我们本来想回家，可他肚子痛的走不动路，说要去厕所，结果出来就这样了，我们在这边也没有亲戚，这下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女子开始抽泣起来。
“你扶着他在这里等着，我去喊人来帮忙。”安菲快步走到分诊台去找护理员帮忙，片刻功夫带着两个小伙子回来，一起帮忙把男子抬到抢救车上，拉去了抢救室。
进了抢救室的门，李木子迎了上来，她看上去心情比刚才好多了。她看了一眼抢救车的病人，好奇地问安菲：“这会没听120车响，病人从哪接来的？”
安菲苦笑一声：“在走廊里拾来的。”
“出去一趟就能拾到一个休克的病人，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李木子睁大了眼睛，忍俊不禁地说。
“姐姐您就别取笑我了，快看看病人，他这病挺奇怪的。”安菲拉着李木子去看这个休克的男子。
看她们过来，女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病历本，递了过来。李木子接过来一看，咦了一声，转头看向安菲：“这不是我们的病人，是心内科留的。”
安菲凑过去看病历签名，果然是王弈翔的病人。她拿着病历走到心内科诊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王弈翔正在给一个老太太开药，听到声音抬头看来，见是安菲，嘴角浮现一缕笑意，问：“有事？”
“你的一个留观察室的病人，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生休克了，正好被我撞见，送抢救室了。”安菲简短地说了经过。
忙完手头的活，王弈翔和安菲一起赶到抢救室。这个病人他是有印象的，昨天下午来的病人，当时来的时候说是心慌，做了心电图显示轻度缺血，血常规显示白细胞数稍高，考虑有炎症，当时病人还有些发热，因为心肌炎不能排除，就先让他留在观察室留观了。
如今出现了休克，是病人炎症加重了？还是发生其他变化了，王弈翔边走边想。
两个人来到抢救室，李木子把病历递过来，王弈翔扫了一眼，又过去问患者情况，问着问着，脸色开始不怎么好看。昨天患者来的时候只说心慌、发热，没有说腹泻，此刻再问，患者说在家已经连着腹泻三天了。
腹泻三天，入量不足，脱水严重，是可以出现休克的，但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就此出现休克，还是显得牵强许多，况且他已经给他补充了液体、应用了抗生素。
病人现在最表面的问题是休克，可隐藏在休克之后的病因却不易找出，休克已经出现，如果病因找不到的话，继续恶化，下一步就会危及生命。王弈翔有些头痛了。
开出化验单和药，王弈翔给消化科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来会诊。安菲拿着病人昨天的化验单和病历，仔细地扫了一边又一边，脑子里搜索着一个个疾病可能。
“看出什么了？”王弈翔看她站在那里认认真真的样子，觉得好笑，他可不认为一个还没单独值班的小姑娘能看出他看不明白的问题。
“是啊，安菲，你看出什么了，你们没过来的时候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李木子也好奇地问道。
“这里，凝血机制不正常，刚才我问过，他有血便，会不会是缺血性肠病？”安菲指着出凝血机制的化验单说道。
“缺血性肠病？”这回轮到王弈翔傻掉了，术业有专攻，他对于这个名词都不清楚。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李木子觉得安菲说的靠谱。
说话间消化科会诊的徐医生到了，和他们三个打过招呼，徐医生先去看病人了，等他看完，安菲再次申明了自己的观点，她认为是“缺血性肠病”。
“‘缺血性肠病’？嗯，从病人的病史和症状看不能排除。”徐医生听到安菲的想法持支持的态度。他建议给病人做个肠系膜的血管造影，一目了然。
王弈翔很快安排病人去做造影了，30分钟后，结果回来了，安菲猜对了。
这是一个什么情况，肠系膜血管栓塞造成的“缺血性肠病”，在门诊可能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即使遇到了，能想到进而诊断，非常难得，即使工作10年以上的主治也未必能做得到。王弈翔开始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她到底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真的仅仅是运气太好？
缺血性肠病早期可以保守治疗，治疗及时恢复较好，如果发现晚的话，病人出现肠坏死，就需要手术切除，因此而死亡的也不在少数。这个病人发现及时，尚在早期，消化科的徐医生二话不说立马就带他去病房住院了。
“晚上请你吃饭，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看出来这病的。”王弈翔送走了病人，倚着桌子，回头对安菲说。
“谢谢，不去，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以前欠你的人情一笔购销了？”前几次他对她的提点安菲都记在心里。
“不止，我应该请你吃饭，你救了我的病人，又帮忙明确了诊断，一笔勾销你岂不吃亏了。”王弈翔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安菲，她的样子映在他眼睛里，慢慢沉入心底，和心底的某个人开始重合起来。
“你们看没看到这还有个人呢，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李木子抓狂，等等，这两个人的话怎么这么暧昧呢？她好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