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母亲的教诲改变我的一生【十六】
母亲的教诲改变我的一生
作者稻盛和夫
第十六部分
人的两颗心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拥有两颗心。
一颗是被“独善其身”的利己欲望充满的心。
人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而吃饭,
而穿衣,而居有定所。这些维系生命所必要的欲望,换
言之 就是用自己的本能,“首先考虑自身,独善其身足
矣”。此乃利己之心,人皆有之。
利己之心是自私的、贪婪的,但若没有它,人就无
法生存下去,所以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
另外一颗“心”,就是“想要助人、善待所有人”的
“利他之心”。
每 一 个人 身上,都同时存在着“利己之心”和“利
他之心”这两颗“心”。其中哪一方所占的比例更大,是
直接影响这个人的人性、人格的重大因素。
心灵如何,不仅会影响这个人的品性、人格,还会
在自然而然中改变这个人所处的环境。
我是在观察自己的人生和父母的生存方式的过程
中,深切体会到这一点的。
父亲和母亲都是不指望大富大贵,只想拥有简单平
凡的生活的人。他们一生都在为家人废寝忘食地工作,
对其他人也十分和善。
父亲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不仅赢得了深厚的信
任,也让自己的事业得以扩大。他本人对所有事都十分
慎重,安于维持现有状态,但渐渐地周围其他人也会帮
助他。因此,“稻盛调进堂”才能发展顺利。
母亲一向也与人为善,常常被人“纪美、纪美”地叫
着,所以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帮忙。
慈悲不是为了他人
我想到的第一个这样的人,是童年时候住在附近的
新见。
在离我家两三百米的地方,新见经营着一家自行车
店。我们一般亲切地叫“新见大叔”“新见大婶”,但两
人并非正式的夫妻。原来,他们二人都是熊本人。原本
有妻室的大叔和从事艺妓的大婶是私奔到鹿儿岛来的。
大叔会修理自行车,所以他们在鹿儿岛开起了这家
自行车店。父亲和大叔偶然相识,并且关系日渐亲近,
自行车店开业的时候父亲好像也去帮了忙。
母亲也 对 大 婶 非常和善, 所以大 婶经常来我家做
客。我一直记得,大婶是一位性格爽朗的女性。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乐于助人”的人,并且施恩
从不图报。
父母对新见先生的和善,没过多久就回报到了我的
身上。
高中毕业之前,我报考了大阪大学的医学部。在前
往大阪大学参加考试前,新见大婶叮嘱我说:“我妹妹
就住 在 天 王寺。 和夫, 你去 找 她 吧!我已经 给妹 妹 寄
过信了,她一定会照应你的。”大 婶说,她的妹妹以前
也是一名艺妓,现在和一名踏实憨厚的泥瓦匠成了亲,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我用所剩不多的钱连续乘坐了普通列车前往大阪。
人满为患的列车在摇摇晃晃之中抵达了大阪站。那天大
婶的妹妹和妹夫一起来车站接我,但由于战后的车站
人多而杂,加之我们互相不知对方的长相,所以根本不
可能找到对方。最后,我一路打听终于到达了大婶的妹
妹在天王寺的家。
然后我在大阪大学参加了三天考试。
父母一直暗地里关照新见先生。这份善意兜兜转
转,以新见大 婶 在大阪的妹妹照顾我的方 式,回报到
了身为儿子的我身上。
常言道,“好人有好报”,这次自己终于切身体会到
了。父母从不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说:“同情心很重要哦!”“要对人善良哦!”但正是他们这种生活姿态的本
身,让我受益良多。
仗义的“小混混”
还有一个人曾教会我什么叫善良,他是我大学时期
的同学。
后来,我没有考入大阪大学,进了本地的鹿儿岛大
学工学部的应用化学专业。在当时的同学中,有一个不
怎么来学校的比我大一岁的小混混,因为沉溺于弹珠游
戏而落了榜。
大学期间的我和他完全不一样,是一个“一心只读
圣贤书”的乖学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原本我和他是
很难产生交集的。本来关系不怎么好,但有一天,他突
然邀请我一起去玩弹珠游戏。
“稻盛君,你玩过弹珠游戏没?”
我自然是没玩过的。一方面我觉得弹珠游戏很无聊,而且也没钱。
我答道:“没,没玩过。”
他接着说:“那我带你去吧!”
于是他带着我来到了鹿儿岛最繁华的街道,进店后
又 对 我说:“你就在我旁边玩,如何?”说 着 递了一些
币给我。
我半推半就地玩了起来,但还是觉得毫无乐趣可言。
我 平 时 每天 泡 在 图书 馆, 这 时 候 满 脑 子 都 想 着:
“好想早点离开这里去学习!”所以根本没有专心玩。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断地输,没过多久他给我的币
就用光了。
而一旁的伙伴的币却不断增加,完全看不出要结束
的意思。我焦急地等着,没等多久,就不耐烦地自己先
回去了。
从那之后,他又约过我去玩弹珠游戏,我每次都没
有拒绝,而是跟他去了。大概是第三次的时候,他用积
攒的大量币换成了奖品和钱,带我去了隔壁的大食堂。
在昭和 二十 年 代(1945 年 1955 年), 那是 一 个 像
临时小棚一样的简陋的食堂。那里好像有一种招牌面,
叫“吃惊乌冬”,里面放了两个鸡蛋。对饥肠辘辘的大学
生来说,这简直是豪华大餐。
朋友说要请 我吃“吃惊乌冬”。我听闻他的一番好
意,像是被人狠狠敲击了一下头部。
热心邀请只知在学校和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地生活
着的死板同学,还自己出钱给我上了一堂“社会见习课”。
当我表现出对游戏不怎么感兴趣之后,他还用自己
赢来的钱请我吃饭。而且他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吃完乌冬面就爽快地告别了。
因为他做的这一切,那个我曾经看不起的“沉溺于
弹珠游戏而落榜”的他,仿佛突然变得伟岸了起来。
通常,我们把够朋友义气的人叫作“仗义的家伙”,
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相比之下,我自己呢?人家
付了钱让我玩游戏,我却不耐烦地早早回去了。与他相
比,我冷漠多了。在做人方面,他远比我要强得多。
我不禁反思道:“难道我真有这么小肚鸡肠?还好吧!”
那之后的大学生活中,这个人也教会了我很多与人
相处或者玩耍的方式。
最近一次同学会上我又见了他一次,我对他说:“现
在我也做各种各样的演讲,那些你教会我的事让我受益
颇多哦!”
我说完,他依旧像学生时期一样带着难以捉摸的表
情笑着说:“当真有此事?”